虽说不上是被侵犯了隐私,却又摆明她已被“窥伺、洞悉”,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被了解”的感觉,竟出奇得好。
她的感觉是愈来愈矛盾、愈来愈不准了。
“我知道你不崇尚爱情。”就是这样,她将来才不会成为他眼中的麻烦人物。
“那……那又如何?”她存有戒心的问。
“观念跟我很相近,因此我认为像我和你这样的人,如果分别嫁娶,都极可能导致婚姻破裂而伤害了别人,唯有让你、我这种对爱情要求简单的人拥有共同的婚姻,那么这世上才不会莫名其妙多出两对怨偶。”
“对爱情要求简单?我是这点吸引了你?而不是因为……我长得很美或很可爱之类的?”
倪予诺当然也不是非好话不听,只不过身为女人,多少总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是美好可取的──尤其在英俊迷人的男人眼中更希望是如此啰!
“你并不是很美,你自己知道的。”岳毅并非巧言令色的人,要他说言不由衷的好听话,拿刀抵住他的脖子恐怕都还不太可能使他就范。
但他如此正经地回答,真是伤透了她“脆弱”的女人心。
也别怪他嘴“笨”,说不出善意的谎言,他若要比美,王淑音比她美上十倍不止,他娶王淑音不是省事多了,何须在此苦口婆心,有嘴说到没口水?
“你讲话真……坦白。”该死的坦白!倪予诺为了展现风度,硬是勉强咬牙回以微笑。暗忖: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当然啦,我觉得你的最大优点是热心、善良。”岳毅感觉有一股怨念从她眼底飘出来,赶紧拿不违背良心的好话来补救一下。
“嗯,你干脆说我长得很善良、很爱国、很世界和平,没关系。”倪予诺没好气地笑了笑。
“我觉得外表不太重要,顺眼、顺心、顺耳比较重要。”
“嗯,你的想法倒满特别的。”倪予诺莞尔,挺喜欢他“顺眼、顺心又顺耳”之说。
的确,长得漂亮的大美女在别人眼中,也未必能轻易达到这三顺的境界呢!
“跟你很接近,对吧?”
“还算OK啦,所以,话说回来,你真的是因为我不那么在意爱情这玩意儿,所以觉得跟我在一起很适合?”
“算是。因为爱情是世上最变化多端的东西,如果一个婚姻不以爱情为要点或基准点,也许可以更细水长流。我们既能彼此陪伴相扶持,又能分别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既能拥有伴侣间的亲密感,又能保有谁也不去羁绊谁的自由感,这样的婚姻关系,岂不是很美好?”
与其说岳毅相信自己勾勒的理想世界,不如说他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什么样的说法可以打动她,他就说什么,打定了用骗的也要骗到手的主意。
“你是说真的?”怎么他的说法好像切中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这实在令她惊讶不已。
不可否认地,倪予诺深深地被他给打动。
的确,如果世上有他说的那种婚姻模式,则无疑地,非常适合她。
谈恋爱或结婚这些字眼在她的生涯规画当中,所占的位置一直是浮动的、可有可无的。没有便罢,有了,她也不可能因此而放弃自己的梦想。
也就是说,万事皆可抛,只有梦想须一生相随,这是她一贯的理念。
“我当然是说真的。”
“可是我并不了解你,再说这样的事来得太突然,我们才见两次面,而且又是胖包子,又是汉堡、薯条的──好诡异的相识过程,不管我多不重视爱情和婚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卖或搞砸它。”
他开的条件诱人归诱人,但倪予诺也没因此而昏头,毕竟他是她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怎么说都十分危险。
速食便利,不合口味丢掉就是,但速成的婚姻总是个赌局,输赢难测,绝不能儿戏。
最重要的是,她不认为她有道理在一堆垃圾面前被求婚成功!
那太没行情了!待价而沽的老处女都没这么随便的啦!
而且,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可是被他戏耍过一次的!
有前科的男人,更须加以防范,这是谁都懂的简单道理。
再者,她也没忘了童小芙对这男人的评价──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
没办法,这话或许是小芙的片面之词,但毕竟有震撼到她,她不可能完全不介意,凡事警觉点好。
“没关系,慢慢来。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当朋友先,你觉得怎样?”岳毅见她陷入凝重思索,他才惊觉自己过于躁进,于是缓下语调,让她、也让自己先松口气。
反正,她若是个“快快来”的女人,岳毅反而不安心。
“那么我就勉强接受你这位新朋友,不过,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在哪儿高就?到底患忧郁症没有?”
倪予诺终是将他与她不谋而合的婚姻想法放在心上,因此进一步认识他,是一定要的。
“岳毅,我叫岳毅,是毅壮山河建设公司的负责人,对人生充满希望,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终身大事,我很肯定,忧郁症这东西永远都不会找上我。”
随著他的自我介绍,倪予诺在他从容不迫的言语间,及散发俊男魅力的自信微笑小,她觉得有点神思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她心里被他给悄悄摄走、抽取了。
不可否认,他与她,彼此初识时的不信任对垒已渐渐解除,内心的距离也正在慢慢拉近中。
***
“小心收好。”
倪予诺脸色凝重地从银行走出来,在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站定,一面叮咛,一面将装有十万元现金的银行纸袋交到他手上。
她的弟弟倪予信才刚退役不久,就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急著与相恋多年的小情人晓兰结婚,婚后不久,没什么经济基础的年轻夫妻,却很快怀孕生下双胞胎,傻傻地由柴米油盐的婚姻生活,一下跨足到与尿布、女乃粉为伍的亲子生活。
晓兰为了照顾两个孩子,根本无法外出工作,倪予信自然得一肩扛起一家四口的生活重担,但因他学历不高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加上环境适应力差,工作时有时无,收入非常不稳定。
可想而知,入不敷出便是这对早婚小夫妻最时常面对的窘境,在双方原生家庭经济都不是很宽裕而无法得到奥援的情形下,倪予信唯一能求助的对象就只有向来待他不薄的姊姊倪予诺。
若说倪予诺的人生中有所谓额外却不忍苛责的负担,那就是她弟弟倪予信了。
“姊,谢谢你。”倪予信将钱塞入外套口袋,愧疚地道谢。
“别谢了,希望你快点找到工作,找到工作后凡事要多忍耐,不要动不动就说不做。”
“我也很不愿意这样,就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予信,你要面对现实,现在这个社会人浮于事,是工作在挑你,不是你在挑工作,有工作做就要珍惜,而且你学经历都不好,总要禁得起磨练……”倪予诺苦口婆心,但见弟弟一脸沮丧,她也不忍责备太多便匆匆住了口。
“我跟你借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
“先别说这些了,把你的家庭顾好再说吧!姊姊既然肯帮你,就不会介意你还不还。”
虽然每一分钱都是她的血汗,虽然无法将钱留在身边又让自己的梦想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她的心在滴滴淌著血,但手足之情难舍,两个稚女敕小侄儿又嗷嗷待哺,要她袖手不管,她于心何忍啊!
“姊……”
“好了,你有事先去忙吧!我也该回公司上班了。”倪予诺笑笑地拍他肩头。“打起精神来!都当爸爸了,要有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