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澜心头一动,忍不住往楚茉那方看去,却发现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立刻召来服侍嫔妃的内侍,问起楚茉去了哪里。
内侍直言道:“启禀陛下,楚美人说去更衣了。”
更衣是内急比较文雅的说法,不过萧清澜总觉得事情不对劲,一般嫔妃会考量到离席不雅,所以怎么样都会憋着,甚至干脆不吃不喝。
待他看到不仅楚茉消失,连她下首的吕才人亦是不见,他连忙起身,向下首百官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众官以为陛下“更衣”去了,虽是心中纳闷,却也没有人敢问,转头又回席间吃喝聊起天来。
只有赵贤妃多看了萧清澜离去的背影一眼,又转头看向楚茉和吕才人空无一人的座位,一双细眉不由皱了起来,“怎么会都去了……”
第四章 设局陷害(2)
萧清澜急急出了太极殿,转头却是往后宫疾行,没料到才转了个弯,竟见到楚茉带着两名宫女还有个领路的太监朝着太极殿行来。
萧清澜脚步一顿,心忖莫非真的内急去了?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慌呢?
待到丽人走近,袅袅婷婷地向他行了个礼后,他在暗自喟叹,看来自己真是栽在这妖女头上了。
“你去了哪里?”不想猜疑,他在她面前便是直来直往地问。
领路的太监已然退开,眼见身边俱是自己人,楚茉老实说道:“方才在席上妾身收到传话,说是我爹在殿外往两仪门的角门处跌伤了脚,伤势严重,不想惊动圣驾,妾身便过去看看。”
她爹?不久前才告退的楚之骞?萧清澜纳闷地问道:“你见到他了吗?”那地方离这里有段距离,她这么快就转回?
“妾身……”楚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妾身迷路了,这太极殿妾身没来过,怎么会知道角门在哪里?才出门转个弯就晕头转向了,大殿正正方方,每个角落看起来都一样,妾身的两个宫女也没来过这里,还是恰好遇到送菜的内侍,请他带妾身回来的。”
萧清澜无语,他几乎可以笃定向她传话的人有问题,她却是以这样傻的方式躲过。
“是谁向你传话的?”他肃然问。
“是一个不认识的宫女,原本负责上菜的是个内侍,突然间就换成了她。”楚茉露出了个烦恼的神情,“我爹不知怎么样了,能不能请陛下叫个人去看看?”
萧清澜轻哼了一声,“你爹不久前才遣人向朕告病,说吃坏肚子欲早退,既然要走,也该是往出宫的太极门走去,又怎么会往后宫那方向的两仪门而去?”说着看向了胡公公。
胡公公立刻知机地道:“按县伯禀报离席的时间,现在说不定都出宫了,怎么可能在角门那里摔断了腿?”
三个人对看了一眼,都发现了其中的蹊跷,究竟是谁刻意引楚茉离席?又想将她引过去做什么?
如果楚之骞吃坏肚子是个意外,那么楚茉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萧清澜冷笑起来,他突然有些期待,想看看楚茉口中的恶运会反弹回谁身上。
“既然如此,朕便陪你走一趟,看看究竟是哪个襄陵县伯摔断了腿!”
一行人悄然无声的来到了前往两仪门的那个角门,此地平素只有宫人服侍时会通过,一般贵人并不会踏足。
不过当萧清澜等人行近,才发现这里热闹极了。
传闻摔断腿的楚之骞并不在,反倒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女性身影由另一侧疾行而来,因为走得急,她比萧清澜等人更早进入角门。
突然间暗里扑出了一个人,直接朝着那娇弱身影而去,试图从背后抱住她。
“放肆!”那女子一个矮身躲过了那人的熊抱,接着一记扫堂腿便将那人撂倒在地上。
“是长公主。”楚茉低声道,双眼都放着光,“想不到她身手这么俐落。”
她的眼神充满崇拜,让萧清澜有些不是滋味,“朕的身手也不错,有机会让你看看。”
帝王身边一向侍卫环绕,什么机会可以让萧清澜大显身手?楚茉想到那种可能性,娇躯忍不住一抖,“能让陛下出手,只怕都杀到眼前了,还是不要吧……”
萧清澜没好气地一点她的额,“真没用!”平时勾引朕不是挺大胆的?“你站在这里别动,朕上前看看。”
于是他留下所有人,无视楚茉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只带着胡公公和两名侍卫进了角门,才一进去就见到宜城长公主气呼呼地正要说些什么,他一眼瞥见她头顶上与楚茉一模一样的羽饰后便心中有数了。
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步直接抢先道:“将这名刺客拿下。”
那两名侍卫皆是好手,一个上前就将那男子擒住。
“卑职是宫里监门军的侍卫,不是刺客,不是刺客!”那男子挣扎着说道。
“既是监门军的侍卫,你不好好守宫门,跑到这里做什么?”萧清澜冷冷问道。
那男子一脸惭愧地道:“卑职与宫中楚美人来往已久,因楚美人不断向卑职示好,卑职一时糊涂,便与她……与她有了苟且。今日……今日趁着大宴,楚美人与卑职约在此处相会……卑职自知罪该万死,但请陛下饶过楚美人。”
“楚美人?你坦白得倒挺快。”萧清澜一把拉过宜城长公主,“你说的是她,楚茉?”
“是,楚美人便是闺名楚茉,住在紫云阁。”那男子看了一眼宜城长公主。
宜城长公主原本气炸了,被兄长示意不要开口,现在这么一听,反而气乐了,忍不住搅了一下这浑水,“我什么时候与你有过苟且了?”
“楚美人,卑职自知你不会承认,但此事属实,卑职知道你后腰际有一颗红痣……”
角门外的楚茉听不下去了,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美目瞪着被侍卫压着的男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的后腰际,真的有一颗红痣。
萧清澜对她摇摇头,这男子连谁是楚茉都分不清楚,所说的话自然丝毫不能相信。
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抓住这男人拷打一番,总会问出些内情,想不到老天爷似乎嫌这里不够热闹。
方才在席上同样消失的吕才人领着好几个宫女太监突然经过,一眼看到楚茉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前者还一脸羞愤欲死的样子,不由露出一抹诡笑,状似惊慌地走了过去。
来到角门之内,她才发现萧清澜居然在场,立刻行了礼,垂首时眼神一转,自以为是地说道:“陛下,你也是知道了楚美人与侍卫有染,特地来抓人的吗?”她一脸悲愤的模样说道:“楚美人当真罔顾陛下宠爱,居然做出此等放荡之事,简直让整个后宫蒙羞!”
楚茉被这一通指控搞得莫名其妙,想说些什么,但萧清澜却朝她微微摇头。
“与楚美人私通的侍卫不是已经被拿下了吗?”吕才人似是不屑再说,走到萧清澜身旁,故作忧心地道:“陛下,楚美人做下这等不可饶恕之事,还想狡辩月兑罪,陛下千万别被她骗了。”
萧清澜神情难解地问道:“你似乎早就知道楚美人在这里与人私通?否则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方来?”
吕才人振振有辞地说道:“妾身在席上便是坐在楚美人身边,恰巧听到上菜的宫人和楚美人说,楚伯爷约她在此相见,但楚伯爷明明在席上坐着啊!妾身觉得事情有异,才想跟过来看看。”
“你亲眼见到楚之骞在席上坐着?”萧清澜沉下了脸。
吕才人哪里知道楚之骞是不是在席上,方才楚茉离席没多久,她也就跟着离席了。她可以确定楚茉并不是楚之骞约的,而今日是隆重的大宴,有爵位的楚之骞不可能不在场,所以她回答得十分果断,“是的,楚伯爷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妾身不会弄错的。”
楚茉原本还想争辩什么,一听到这样的话,也偃旗息鼓了,只是用一种无语问苍天的神情看着吕才人。
至于一旁的宜城长公主越听表情越奇怪,到后来吕才人说到楚伯爷是美男子时,她忍不住捂住了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出来。
就连萧清澜严肃的俊脸也险些绷不住,只能叹息着摇摇头,指向吕才人,“这个是同谋,把她也拿下。”
吕才人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向萧清澜,几乎要尖叫起来,“陛下岂可颠倒是非!陛下不能因为独宠楚美人就把脏水泼到妾身身上,那侍卫都指认出楚美人身上的特征了……”
“你那时还没过来吧,又怎么知道此人指认了什么?”萧清澜定定地望着她,“何况只要买通当初为你们验身的嬷嬷,有什么特征说不出?”
吕才人哑然,“但……但是……”
“况且只是听到楚之骞约见楚美人,你就能立刻知道她是借口出去与侍卫私通,吕才人好强的联想力,连朕都望尘莫及。”萧清澜冷嘲热讽了一番,瞧她这般冥顽不灵,不由冷哼了一声,“罢了,就让你死得明白。你口口声声说楚美人与侍卫私通,那你要不要问问这侍卫,楚美人是哪一个?”
吕才人立刻看向那侍卫,眼神凌厉,“你不是与楚美人纠缠不清,才会被陛下抓个正着吗?”
“卑职……卑职……确实与楚美人相好!”那侍卫不知为何一口咬定了楚茉,但手却指向了宜城长公主。
吕才人见状差点没昏过去,这会儿真的尖叫出来,“你这个蠢货!连楚茉是哪个都搞不清楚,还相好个什么劲……”
一想到这蠢货犯的错,让她在陛下面前的指控成了漫天大谎,她随即向萧清澜跪下,仍想力挽狂澜救救自己的形象,“陛下,妾身……妾身听到那宫人与楚美人说的话,又见她与那侍卫站在一起,才会……才会弄错了……”
萧清澜已不想听她辩解,只是冷冷地道:“你方才说亲眼见到楚之骞在席上,但他早先已经向朕告退出宫去了,你不知道吗?”
吕才人闻言吓得脸色惨白,直接瘫倒在地,心中直想着,完了完了……
命人收拾了吕才人之后,萧清澜方带着宜城长公主及楚茉欲回到宴席之上。
宜城长公主本也对此事莫名其妙,但看到楚茉与她一模一样的羽毛头饰,不由噗嗤一笑,“楚美人呀楚美人,今日本宫是替你受过了!”
“谢长公主。”楚茉盈盈一福,非常识相地说道:“长公主那一套羽毛头面,妾身等宴后便给长公主送过去……外加一套雀翎的如何?”
宜城长公主兀自直乐,她讨厌大宴的气氛才会跑出来闲晃,想不到让她见到一场好戏,又多赚了一副头面。
萧清澜却是打岔道:“今日之事都不许说出去。”虽是栽赃嫁祸,但说起来还是对楚茉的名声有碍。
何况他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如今看起来是吕才人借楚之骞为由骗了楚茉出去,买通侍卫想栽赃楚茉私通,但楚之骞的早退显然不只是吃坏肚子那么简单,那又是谁的手笔?针对楚之骞又想干什么?
宜城长公主原就不是个嘴碎的,很干脆地应了,说道:“皇兄,这殿里闷极,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她转身便跑了,差点让她的宫女追不上。
萧清澜见到妹妹如此飞扬跳月兑,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随即将注意力放回楚茉身上,“这件事委屈你了,朕会给你个交代。”
楚茉却是摇了摇头,笑吟吟的,“妾身不怕的,陛下,你看吕才人屡次针对妾身,那恶意不就一一回到她自己身上了吗?”
萧清澜不由一噎,陡然间对她那万恶不侵的命格之说又多了几分相信。
“而且吕才人今日设局陷害妾身,破局关键在于我爹早退了但吕才人不知道。但妾身总觉得奇怪,如果只是吃坏肚子那样的小事,我爹不太可能在冬至大宴这样重要的时刻缺席,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么说起来,只怕不单单是吕才人设下了阴谋,反而像是有人想针对楚家……”
“想不到你不像朕想的那么傻。”萧清澜与她想的如出一辙,没料到她竟也通透至此,他一直以来倒是小看她了。
这不知算称赞还是贬抑的话惹来楚茉一阵娇嗔,“妾身哪里傻了?妾身平时只是懒得动脑筋,每每一想就犯困,所以这种动脑筋的事就交给陛下这样的聪明人啦!”
“你呀!”萧清澜忍不住捏了下她挺翘的鼻尖,两人慢慢行至太极殿前,“你那命格倒是让朕有点兴趣了,朕也想看看接下来倒楣的究竟会是谁。”
望向殿内一片歌舞昇平,里头却不知包含了多少的阴谋诡计,萧清澜淡淡一笑,举步入殿。
第五章 两心生嫌隙(1)
冬至大宴之后,萧清澜好好地发作了一番,先是将吕才人下了大狱,之后判下墨刑并予以流放,而后他又亲自出手将管理内宫的六局二十四司清理了一番,果然挖出各世家大员安插的眼线或来历不明的人,气得他将掌理后宫的赵贤妃斥责了一顿。
赵贤妃吃了一顿排头,虽不像魏太后那样盛怒时会砸东西泄愤,但她首饰盒里珍贵的金钗花钿等也折断了好几支。
相形之下,楚茉在紫云阁中好吃好睡,彷佛什么阴谋诡计都没发生过似的。
待到腊月二十七百官休沐,年假启始,萧清澜终于有机会由繁忙的国事中喘口气,到紫云阁来寻美人重温旧梦。
他如今也不通传,想来就来,正好能看到楚茉最真实的一面。
果然才入寝殿,就看到楚茉似乎是刚浴沐过,泼墨般的长发散开晾着,一旁含香拿着木梳子不停替她梳理,那木梳子经过之处,头发闪烁着光泽,还不待含香的手梳下,柔顺的发丝便由木梳子中滑下。
萧清澜忍不住上前取过木梳子,让含香噤声退下,他想亲手模模她那发出丝缎般光泽的发是多么的滑顺。
楚茉仍看着话本子,没注意到他来了。
萧清澜从没做过为人梳发这种事,一下子手劲大了,扯掉几根楚茉的发丝。
她娇呼了一声,可怜兮兮地看了过来,“含香,你弄疼我了……陛下!”倒抽了口气。
萧清澜正有些无措,看着手上缠绕着的发丝,想解释什么,没料到她突然一记恶虎扑羊扑到了他身上,玉臂搂着他的颈项,那娇艳的脸蛋贴了过来,在他的下巴磨蹭。
“陛下你好久没来,妾身想你了!”的确,从冬至之后,她再也没见到他。
“那也才个把月而已。”萧清澜只觉好笑,但对她这样的依恋又很受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楚茉理直气壮,“陛下,过月不见,已是岁岁年年。”
“岁岁年年了,你怎还是如此娇媚,莫非妖精来着?”萧清澜随着她打趣,在这紫云阁里说话就是放松,都不需要经过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