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一次就怕了的凤未央一步也不敢再踏进季家,只能在门口高喊撒泼,不让季家人进出,不过她的围宅法根本不奏效,隔壁关家成了季家后院,买菜买肉买柴火学关晓彤爬墙,爬到最后都爬出心得了,墙的两侧各放了一架木梯,爬上爬下多方便。
而知县大人住季家,他的手下们也都到了,把季家当县衙办起差事,还有衙役进进出出,把喜静的季亚襄逼到快崩溃。
“襄儿乖,别恼火,她蹦跶不了几天,你再忍一忍。”君无瑕模模她的头,顺顺她的毛,炸毛的她眉目特别灵动,让他百看不厌。
……说句实话,他是有意为之,为了看见季亚襄丰富的表情,满足自己的乐趣,他放纵凤未央的无理取闹,好看见季亚襄皱眉、嘟嘴、挥鼻、嗔怒和瞪人种种模样……
季亚襄一把挥开他的手,“别当我是三岁孩童哄,我知道你有本事摆平她,如果她不走,我走。”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被当成死敌看待,那种被人仇视的感受并不好受。哎呀!小猫儿发怒了,怒视人的眼神太有趣了。
虽然还没逗弄够,君无瑕却也知道季亚襄委屈了,赶紧安抚,“咳咳!你也晓得我在查福王的罪证,咱们要装出被烦得焦头烂额的样子,不让别人发现我们兵分两路,另有盘算。”
季亚襄眉毛揪在一起,“一定要在我家吗?不能转移阵地?”像坐牢似的日子还要忍受多久,她想悔婚。
自从认识君无瑕,季亚襄发现她的耐性越来越低,在凤未央出现后更是瞬间归零,原本的清冷性子变得火爆,开始吼人。
“换了别人会有效果吗?”他一针见血地问。
“……”她忍。
“小琥子以为让娉婷郡王来扰乱我们便能顺利运走银子,分身乏术的我只能认了,眼睁睁看他扳回一城。”不错的计谋,围魏救赵,可惜他早已经看破。
“你真让他把银子全拿走了?那是朝廷的。”归入国库以养万民,不能落入私人手中。
君无瑕坐起身子,轻拥她腰身,柔声道:“放心,一两银子也搬不走,他敢跟我玩心眼,我让他全盘皆输,我的眼皮子底下是一只蚱蠕也跳不过去,谁来谁放在架子上烤。”
看不惯两人堂而皇之的打情骂俏,至今单身未娶的欧阳晋不禁开口坏人好事,“季姑娘多虑了,我等已向荆州都指挥使调来千名兵士,在石头山周边设下关卡,许进不许出,车辆要通过必须先检查,若有违禁品一律没收。”来历不明的银子绝对收缴,不放过一块银角子。
“连军队都用上了?”她咋舌,这么大阵仗,真要大开杀戒?
感到震撼的季亚襄第一次觉得君无瑕不简单,本以为他计划的秋游只是心血来潮,看起来无所事事,任性妄为,可原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每一步棋像是早已看见结局似的走得稳妥,既狡猾又阴险,把人围得寸步难行。
这就是高门公子和平民百姓的差距吗?
一般人想的是三餐温饱,家有存粮,而他却是思考着国家将来,走一步看十步,连日后的方方面面都想到,同样是用脑却有不一样的结果。
难怪人人都仰慕世家,想要联姻嫁娶,百年传承培养出菁英,所受教育的等级不一样,看事情的眼光也就大不相同。
“根本是公报私仇,小舅哪是为朝廷着想,分明是赵琥开罪了他,他把原来的诱改成围,谁知道他使出下流手段逼迫都指挥使杨倾风出兵相助!小舅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非要搅乱一锅粥。”顾寒衣满嘴抱怨,他不想小舅为了一个平民女子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他们一开始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让赵琥替他们做工,出人出力开挖银矿和治炼,他们在后面捡便宜,坐享其成,而今小舅却改了主意,要把人一锅端了,这样谁来挖矿?
难不成小舅自个儿去?
这是顾寒衣不满的地方,有人代劳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彻底撕破脸,要是赵琥真的罢手不理,那该由谁去接手矿场,会不会和福王府那边正面交手,造成更大的冲突。
“呵!你说说看我为何不能公报私仇,我看起来像干正经事的人吗?”不讲道理耍阴招不就是世人对他的看法,若他一板一眼的做事怕会吓死不少京中的老顽固吧!
顺心而为才是他的本性,若要憋着气看人脸色,那他就不叫君无瑕了,他要做的是把人踩在脚下,听人申吟。
“小舅,你别太护着她,她根本配不上你。”
顾寒衣口中的“她”指的是季亚襄,他的想法便是名门大户的想法,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联盟,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地位相对,季亚襄的出身是一大败笔,会拖累地位高的小舅。
君无瑕神色一厉,“我的女人我不护着,你要我护外面的疯婆子吗?看来你们是打出奸情了,明儿个我就奏请皇上为你赐婚,忠义侯府嫡次子与镇南王府娉婷郡主真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顾寒衣一听当场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求饶,“别呀!小舅,我错了还不行,你千万不要把我往坑里推。”凤未央是个坑,无底大坑,一下去就爬不上来,生不如死呀!
“这不是你说的门户相当吗?镇南王肯定乐意让女儿奉旨成婚,绑也要绑着她拜堂,绝不会错过你这位女婿,手握兵权的忠义侯是忠君一派,谁也无法拉拢,唯有从他的子侄辈下手。”
顾寒衣一张俊颜惨白如雪,“我真的知道错了,小舅,你和小舅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美眷,我是羡慕嫉妒才说了胡话,你就原谅我对你的嫉妒心,貌美如花的小舅母才是你的良缘,一生一世白首到老,恩爱两不移……”
听着他不重复的溢美之词,君无瑕是一脸享受,理所当然的接受,而季亚襄是满脸窘迫,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的冒出来,暗忖这两人真是甥舅,没得怀疑了,一不要脸真的是万夫莫敌,用恶心就能杀死十万大军。
君无瑕听爽了才又开口,“知道我收到的皇令是什么吗?四个字,牵制福王,牵制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解释吧!”不是灭了,而是留人余地,皇上还是顾念对皇叔的旧情,想放他一条生路。
皇上是先帝长子,福王是先帝幼子,两人年岁实际上差不到十岁,先帝即位时对这位幼弟并不看重,因此福王年幼时常受到宫人欺负,和不受宠的皇上莫名的交好。
叔侄之间有一段颇为深厚的情谊,互相约定要照顾彼此,不管谁日后出了头都不忘旧时情,可是福王去了封地后就变了,后来皇上继位,他更是绝口不提当年事,反而一味的以皇叔身分自居,时不时的哭穷叫苦,从皇上身上索取他不该有的东西,甚至认为皇上的位置该是他的。
皇上念旧,忘不了昔日的相扶持,可人变了就是变了,无法回头,他的仁慈给了别人得寸进尺的野心。
顾寒衣低呼,“皇上只要你牵制福王?”居然是这个,他一直以为福王有谋逆之意,皇上想借此一举拔除。
不仅顾寒衣做这般猜测,宁煜、欧阳晋的想法也相去无几,他们整日绞尽脑汁想的是如何扳倒福王,让他伏法,交出封地,回京斩首示众。
扬眉一笑的君无瑕玩着未婚妻洁白小手,光滑如脂的手背再无一丝针刺的痕迹,“只要不让福王有叛乱的机会,要怎么做由我,皇上要的是打消福王的妄念。”
不谋逆犯上便有可容之地,反之,压制、压制,绝对的压制,压到他没办法再生异心,只有臣服。
“皇上这是在养虎为患吗?”第一个不赞同的是宁煜,身为宁相之子,知道家族曾经内斗险些覆灭,他更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一旦心生邪念是斩不断,只会变本加厉而非悬崖勒马,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一日不除都有遭虎扑的危险。
君无瑕笑了笑,“他只是心不够狠。”
慈不掌兵,所以皇上只是“仁”,而非明君,守成足矣,开疆辟土这种事他做不来。
但他不觉得仁慈是坏事,因为皇上的仁慈,君家才会一直平安无事,独享尊荣,尽管有不少所谓股肱大臣怂恿皇上除掉君家三兄弟,以免功高盖主,皇上却始终不为所动。
皇上重情,他不想孤家寡人,身在高处不胜寒。
“心软是为君者最不该有的感情……呃!我是说皇上以仁善治国,善风可行。”宁煜月兑口一出,立即惊觉众人的眼神不对,他赶紧改口,赞扬皇上的仁德。
“我不懂朝堂的事,也不会问你们怎么做,不过门外那位郡主总要想办法解决吧!整天吵吵闹闹的,她不烦,街坊邻居都烦了,我也没办法出门做事。”季亚襄想的是刚建好的义学,以及准备中的义诊。
当初君无瑕交给她十万两子,她用来在城外买了一块地,建足以容纳百棺的义庄,现在的棺木已有二十口,是辣寡孤老和买不起棺木的贫穷人家以及无名尸,由一对孤苦无依的老夫妻负责打理,收些微薄的香烛钱。
而义庄后头有座占地百亩的山丘,规划为墓园,仿现代墓葬修整成梯状,有门牌号码,一座墓一座墓排列整齐,有专人修剪草木和打扫,入土时要登记,不允许任意安葬,免得成了乱葬岗。
修建完成后,因为太美了,有凉亭小桥和种植花木,景致宜人,竟有些城里的富裕人家也想将先人遗骸葬于此处,私下花了银两想打通关节,但都无功而返。
同时也建了慈爱堂,收留弃儿、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和老人,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因此季亚襄又从十万两银中拨出一笔款项,添置百亩官田、种子、农具、牛,一应俱全,被收留者自行耕作,自给自足不求人。
“襄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绝对支持。”君无瑕没二话,老婆还没娶过门呢!一定要顺着。
“就算我揍她一顿?”季亚襄试探他的底线。
君无瑕笑了笑,“还是不要,她好歹是先帝封的郡主,这个面子得给。”除了身体上的伤害外,一切随意。
“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是该让人瞧瞧正宫的魄力,不是软柿子任人捏。
第十章 对付烂桃花(2)
想到之前家里遭受的破坏,胸口憋着一口气的季亚襄目光清冷的走出屋子,在院中敲着和关家相邻的墙。
“襄襄姊,你找我?”关晓彤的小脑袋从墙头冒出。
“我来拿我要你准备的东西。”
关晓彤一听,倏地兴奋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很重哟!”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她不是柔弱女子。
关晓彤略感失望,“好,我去拿,你等一下。”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重物拖动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关晓彤气喘吁吁的声音。
“襄……襄襄姊,我全拿来了,你接过去。”天呀!好重,她两条胳臂差点拖断了。
没人知道是何物,只瞧见一个接一个的木桶递过墙头,上面盖着盖子,里面有摇晃声,看起来不轻。
女人的战争,开打了。
“无瑕哥哥,你快出来瞧瞧未央,我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的都饿瘦了,你忍心看我为你苦苦相思,终日郁郁寡欢,为伊衣带渐宽,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茶不思、饭不想?
那一口蹄子、一口鸡腿的人是谁?
凤未央是吃不下白米饭,因为她只吃肉,肉是主食,偶尔吃点珍珠米熬的肉粥,无肉不欢的她最爱肉汤,所以也不喝茶,她嫌茶汤涩苦,不如蜂蜜水好喝。
她是享受惯了的人,不可能吃苦,因此所谓的叫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她在季家门口摆了一张铺锦的长榻,半坐坐倚的靠在羊脂白玉靠枕上,上头是珠串垂苏的桃红色华盖,遮阳挡日。
光是身侧服侍的人就有十来个,这还是季家住的巷子小,没法进太多人,不然百来个还算是小场面。
“……是不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小妖精勾住了你,才让你对我不理不睬,你怎么可以为了她抛弃为你一往情深的我,我好苦哇!呜呜……你好狠的心,喜新厌旧,移情别恋,辜负我对你的情深似海,你……哇!什么东西……恶!好臭!快弄走、快弄走,臭死了……”
坐累了的凤未央下榻走动,她走到季家门口便抬脚一踹,先前打板子的仇她还记着,恨不得把季亚襄杀了。
可是她的脚才一抬起来门就往内拉开,不等她耍横张口大骂,一桶腥黄带紫黑的恶臭物当头淋下,蓦地她放声大叫。
“哪个小妖精,是说我吗?”提着一个桶,季亚襄站在门边漠然地看着直跳脚的女子。
“你……你泼的是什么,我要杀了你,非杀了你不可……”凤未央又怒又觉恶心,臭,太臭了,一身臭烘烘的。
“隔夜饭,又称馁食,搁了好些天,本来要拿去喂猪的,没想到不小心弄翻了,真是有点可惜。”
也活该她倒楣了,好死不死的站在门口,天意如此,怨不得人。
季亚襄本意是将混着汤水的艘食桶摆放在前门,将盖子打开散发臭味,用恶臭的气味将人熏走,省得天天来门前喊话,让巷子里的住户不堪其扰。
谁知拉开门的瞬间一道黑影扑近,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启动,她不加思索的提桶一泼,本能的防护和攻击。
听到女人的叫声她也吓一跳,怕波及路人,再一看,心中呵了一声,顿时有消气的感觉,泼得好。
“什么,喂猪……你敢说本郡主是猪!”凤未央尖叫,这狐狸精分明朝她泼馁水,竟敢睁眼说瞎话,以为有人护着她就不敢下手。
已经瘦很多的凤未央还是略显丰腮,与季亚襄纤柔身形一比,那就一个字形容:胖。
曾经很臃肿的人最忌讳与猪相提并论,听到这个字眼不由自主的厌恶,却又套到自己头上。
“郡主在侮辱猪,要是猪长成郡主这样是卖不到好价钱。”
季亚襄的意思是不够肥,油脂不多,得再养养,但听在凤未央耳里又是另一层含意。
“你敢说本郡主丑——”
“丑不丑因人而异,而以你现在的模样,说是美人也没人相信吧!”季亚襄不明白对方的逻辑,都已经浑身狼狈到不能见人了,她不赶快找个地方洗漱一番,换下满是酸臭味的衣裙,还有心情与她争执?
“说我丑,我让你更丑。”她啪地拍掉侍婢拿手绢为她擦拭的手,对着她身后的侍卫大喊。“给我把她的脸割花,割到没有一块好肉,我看她用什么勾引男人!”
“是。”
“你伤害他人可是违律,你……”真来?强权眼中真没王法,她何必白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