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乐雅看着只是冷冷盯着她的大姊,突然笑了,“大姊懒得开尊口,二姊就干脆点,说话别拐弯抹角,横竖大姊在乎的不就是秀女选拔的结果?如今秀女间传闻不少,姊姊们对我不满,我不意外。”
孟诗雅冷笑一声,瞄了孟书雅一眼。
“大姊相貌家世才华都出类拔萃,舍她其谁?而你不过是个轻贱的庶女,就算靠着一手新颖点心入了太后眼,即便因此能近皇上身边争宠,也只能封个才人或充容,你若识相,就在送点心时,带大姊一起去,并替大姊说话。”孟书雅一直就是孟诗雅对外的一把刀刃。
孟乐雅无言的看着她,眼神有同情也有轻蔑,有些人能被他人利用自然是自己对对方也有所求,却从未思考求到了,自己可有能力守住?
孟书雅看懂她眼中的神情,不由得怒了,“三妹,你要知道,大姊定会入皇上的眼,她是咱们右相府大房的嫡长女,皇上是不可能略过她的,就算你蔚艺了得,也入了皇上的眼,大姊怎么封位分都比你高,届时,你就像条狗一样待在大姊身边效力吧,大姊还能提拔你一、二,若不然”
“若不然如何?”孟乐雅简直要气笑了。
“也没如何,只是你的一双手,姊姊我是愈看愈心烦,到后来,会不会厌烦到失了理智也未可知。”孟诗雅冷冷的开口了,说完看了孟书雅一眼。
孟乐雅蹙眉,见孟书雅走到炉灶旁,手上拿着隔热布,抓起那锅装着滚烫热水的提锅,复杂的视线看向她。
“威胁我?”孟乐雅嗤笑一声,“这里可不是相府。”可以让她们一手遮天的。
“妹妹说的什么话?我们姊妹只是好心过来帮个忙,也学做点心,不就是新手上路,书雅在慌乱中不小心将一锅热水烫到你的手而已,这是个意外啊,这事儿,我会作证的。”孟诗雅那张美丽的容颜扬起一抹恶意的笑,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无中生有的恶事。
孟乐雅面无表情,她知道她们口径一致,就算她否认,现场也没有其他证人,不过……她清澈明眸看向孟书雅,“大姊许了你什么?我这双手如今可是金贵着,若依秀女间的传言,秦太后跟皇上都极爱我的厨艺,你若毁了我的手,被惩罚是一定,也许连初选都没有就被驱之宫外。”她注意到孟书雅眼眸微闪,但瞬间又转为坚定,“不过,我想大姊一定承诺她会替你说话吧?日后,一旦她站在皇上身边,也会召你入宫,替你找机会伺候皇上,至少封个美人给你。”
孟书雅脸色刷白,孟诗雅的神情也变得极为难看,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二姊对大姊可真有信心,当今皇上不爱美色,秀女大选为何如此耗时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初选后留下的秀女不会超过十人,这十人,皇上会召见,与之烹茗下棋或吟诗作画,相处个把月的才进入决选,最终只留下三人,而这一后二妃还是太后的意思,皇上根本没做任何表态。”
她看着脸色更为苍白的孟书雅,微笑的反问,“皇后就别提了,你认为二妃的位置会有庶女上位?还是你认为皇上会突然色心大发,哪个美人伺候他都允了位分?”
“三妹,你少在那里挑衅,一后二妃的位置一定有我,届时,皇上识得女人滋味,二妹就有机会。”见孟书雅将那锅热水放下,神情忐忑,孟诗雅一脸愤懑,忍不住出声。
孟书雅并不笨,她也知道伴君机会渺茫,原来的打算在赏花宴后,她不得不认清事实,屈伏在孟诗雅身边。
再者,孟诗雅的任何命令,她都是没有选择的,若不照做,她会将是她推孟乐雅落水的事说出去,而她不敢也不能反咬孟诗雅一口,因为,她姨娘跟妹妹的好日子会到头,孟诗雅曾经说过,要拿姨娘的一条贱命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一后二妃的位置一定有大姊?”孟乐雅问。
“没错,舍我其谁?”孟诗雅身为右相府大房嫡女,“京城双艳”的才名在外,她对自己还是极有自信。
此时,傅言钦正好走到小膳房门外,听到此时陌生又高傲的女声,眉头不由得一蹙,他转身走往右侧,微隐身形的靠在墙面,从半开的窗户看进屋内,就见孟乐雅一脸凛然,那双一向含笑的明眸跳动着怒火,在她面前的是她两个嫡庶姊姊。
孟乐雅摇摇头,“舍你其谁?大姊,你说如果太后或皇上知道——”
孟诗雅见她刻意住了口,不耐追问,“知道什么?”
“我五岁开始读书识字,过目不忘,学习任何技能,都是轻而易举,在几位嫡庶姊姊中,总是独占鳌头,后来,还跟左相府的小才女秦佳音在一场宴席上比赛压了她一头,外人提起右相府,只会提到我——”她再次住口。
孟诗雅眉宇微拧,“那又如何?小时了了,你说的这些贵女圈大多知情。”
孟乐雅微微一笑,“是啊,但她们知道落水那一天,是姊姊你到我的书房借了一本书,又说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正艳,就要我陪着去赏花……”
她脸色倏地发白,“你、你不是失忆了,忘了自己怎么会走去荷花池的?”
孟书雅更是吓得面无血色,那时候,她是偷偷跟在她们后面,伺机推了孟乐雅落水,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我想起一些了,不过,到底如何落水却一直想不起来,两位姊姊的神情为何这么害怕?你们怕我想起什么吗?”孟乐雅温声说着,但那双明眸却变得幽深起来。
失忆这个借口一直是她自保的手段,她也以为自己伏低做小就能平安过日,但她低估了人性的丑恶,就算只余一样出色的厨艺,两位姊姊也容不下,欲除之而后快,既然如此,她的示弱就变得太可笑了。
孟诗雅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不确定孟乐雅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妹妹喜欢平静简单的生活,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日子,不过,万一姊姊们把妹妹逼到狗急跳墙,也许,我一生气,就什么事都想起来了。”她说。
这是个明晃晃的威胁,所以,她全部记起来了?孟诗雅吞咽了口口水,她言下之意是只要她们不再找她碴,她也不会对外将当年的事透露半字?
“好,记住你说的话。”孟诗雅丢下这句话,就面色不佳的快步离去。
孟书雅追上去,再回头看着仅余点点夕照下的小膳房,看来有些晦暗不明,她心里极为不安,一把拉住孟诗雅忧心忡忡的问:“大姊,三妹说的是真的吗?若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
孟诗雅的脸色透着阴沉,不悦的甩开她略微湿热的手,“她不是说了我们不犯她,她便不犯我们,你到底能有多愚蠢?”
所以,孟乐雅是真的全想起来了!孟书雅的心底涌起一股冰冷寒意。
*
夜色低垂,小膳房终于安静了,孟乐雅先将油灯一一点上,这才吐了一口长气,再低,开始收拾地上的一团乱,脏掉的糕点是作废了,半生不熟,重新再上锅也不会好吃。
此时,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憋着一肚子未消的怒火,冷冷的说:“你们到底想——”一回头,却是美若谪仙的言公公走进来了。
傅言钦朝她粲然一笑,这一笑,那双眸彷佛承载着无数星辰波光,让她心中抑郁尽散,看痴了眼,都要意乱情迷了。
她眨眨眼,敛敛心神才笑道:“公公知道吗?我曾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美的人事物倶疗效,是上好的灵药,如今见到公公,对这话真的深表同意。”
“心情不好?”其实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他全听见了,自然也猜出她落水一事的真相,只是他没打算说,除非她愿意讲。
“也没有,只是有人吃饱撑着来找碴,还是自家姊姊呢,在这儿撒泼,今天的点心得晚点吃,公公不饿吧?”她气也气过了,此时倒看开不少。
“吃了晚膳来的,我帮忙收拾。”他也蹲下来,收拾一地狼藉。
收拾好,他看着她心情似乎仍未恢复,“今天做什么?我来帮忙。”
她眼神微黯的看到那些被丢在馊水桶里的糕点,吐了口长气,“今天不想揉什么面团子了。”她走到放置食材干料的架子上看了看,“来做个小米桂圆南瓜粥吧。”
说做就做,她请他帮忙洗净小米、桂圆,她则将南瓜削皮,以大火蒸熟,将南瓜压成泥,接着便将三样食材放入滚水里小火熬着,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开口,只静静的陪伴。
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飘出香气,孟乐雅眼底也泛起水光,她突然好想孟磊,在那个从没给她什么亲情温暖的相府,只有小家伙是唯一且始终如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即使长大成俊秀少年,仍会“三姊姊、三姊姊”的亲昵叫她,他最喜欢吃的便是这道小米桂圆南瓜粥。
“乐乐?”她哭了?傅言钦的眉头皱起,心里也一阵揪疼。
她连忙把泪水逼回去,笑道:“可以加糖了。”她连忙拿了糖罐子,加了两小勺进去,试了味道,把小锅子移到桌上,再拿了一个白瓷碗及汤勺,盛了粥,想也没想的就像在对待小孟磊,吹吹一汤勺的米粥,就送到他唇边。
他先是一愣,但随即张嘴喝下那微甜好喝的滑女敕米粥,同时间,她反而愣了愣,粉脸羞红,她做了什么?“呃,你自己吃吧。”她将手上的碗递给他。
“有始有终,我已经好久没让人锁食。”跟她在一起,他的脸皮厚了不少。
“你是大人了,何况,我刚刚是晃了神,把你当我弟弟喂呢。”她糗认。
原来如此,他笑笑的接过那碗粥,看着她,“你想家了?”
“没有,只是想我弟弟,他很黏我,家里人之中,他特别喜欢我,我爹不是不疼我,只是个性较木讷,母亲极疼爱弟弟,而我毕竟不是她肚子里出来——”她看着突然送到唇边的那一汤勺粥,愣了下,这也是小家伙会对她做的事,他怎么?
他笑道:“礼尚往来,吃吧。”
她注意到他是另外盛了一碗粥喂她,当下,她眨眨眼,强忍着想哭的冲动,不客气的喝了。
没想到,他将原本她喂他吃的那一汤碗又交回她手上,示意换她喂他,她好气又好笑,但还是真的喂起他来。
两人一来一往,原本就一小碗,很快的见底了。
他这才看着她,“你会怨吗?明明有父母,却与他们疏离,他们似乎也不曾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怨?也许吧,但怨了生活也不会因此不同,所以,我想开店,想自己过日子,有些人,你对他们没有太多期望,就不会有过多的失望。”她说。
“小才女啊,话说得挺有哲理。”但太让他心疼,这话他没说。
“我再喂你吃吧,话那么多。”她笑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这么胡搅蛮缠一通,心情倒好了不少,她又替他舀了一碗,主动朝他喂食。
他微笑的张嘴喝粥,一口一口的吃,入口的都加了蜜,极甜。
第五章 夜晚私会被抓包(2)
“说真的,在这里吃了你不少点心,我被你养肥了,你可是要负责的。”
“负什么责?”她又喂他一口,心情更好,这么美丽的人儿,喂起来好像嬷嬷拿小鱼干在喂小黑炭,他好像成了她的宠物,她忍不住笑了。
因为她笑,他也笑了,“习惯成自然,吃习惯你做的东西,对外面的东西自然就没什么胃口,你这呢,叫食诱,与那些色诱我的女子不同,来日讨妻,我定要寻你这般的女子。”
一席话说得忘我,待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他自己也吓到了,过去,他想娶她,是因为天子之诺,是因为君无戏言,可现在,他的心潮涌动,那种心悦、心疼与不知何时已扎根的情愫。
“你是公公啊,来日讨妻,你也说得出口。”她噗哧笑了出来,但一见他惊愕的脸色,她顿时回了神,尴尬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气氛太轻松,一时就没多想……”
他没说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她急了,手足无措下,只能一把抓着他的大手,“言公公,你别难过啊,对了,你说的很对,我啊,食诱你,把你的胃养刁了,就该负责任,那我、我做一辈子的点心给你吃,不,不只,还负责你一辈子的吃食,只要你不嫌弃,好不好?”
他低着头,看着她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哑声的问:“真的?”
“真的。”该不会哭了吧?声音那么哑,她眼眶也要红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不骗人?”他低声又问。
“不骗,真不骗的。”她急得都要哭了,他怎么也不抬头啊,一定很伤心吧。
“你发誓?”他压抑着心底的激动。
“我发誓。”她有求必应,答得干净利落,就怕他真伤了心。
他低垂的脸,唇角微微上扬,心花怒放。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秀朗宫的一间厢房里,秦佳音坐在桌前,摇曳烛光将她那张容颜晃得阴暗不明,蓉丹在她身后,静静的替她捏着略微僵硬的肩膀。
那两个姊妹真是无用!秦佳音不自觉的握紧手。
孟乐雅备受皇上与太后关注一事,她早猜到孟诗雅、孟书雅一定会去找孟乐雅,至少办点事闹出点风波来,甚至想办法让小膳房出事,当然不能下毒,但若是让秦太后或皇上身子有小小的不适,小膳房也许就得关门了,毕竟姊妹两方不合已久,没想到,她枯等几日,却半点事也没传出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蓉丹走过去开门,来的是一名太监装扮的人,但蓉丹一见到他的脸,立即退开,让他进屋,自己守在门口把风。
“查到什么了?”秦佳音在宫里没什么优势,要找个信任的人办事也没办法,在让人传话给父亲后,第二日,这名瞿公公便主动找上来,他是父亲在宫中的耳目。
“禀大小姐,奴才查到一件事。”他行礼后,再上前一步,以极低的声音报告。
“每天都有太监进出?你确定?”她拧眉,面上难掩诧异。
“奴才确定,但那太监走的都是较暗的小道,奴才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且,奴才也不敢靠太近,依那人走路姿态,武功可能还在奴才之上。”瞿公公面容白净,有一双丹凤眼,声音略尖,武功颇高。
她明白的点头,让他先行离开,蓉丹进来,见她陷入沉思,也不敢惊扰她。
“我要出去。”
“外面下雨……”蓉丹一见她明眸微眯,便吓得点头,“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