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粱只觉得这姑娘有几分面熟,但又说不出在那见过。“小姑娘可是来抓药?”
“沈大夫,你忘了我啦,几天前我请你去家里给我夫君看病,他有腰伤,腿还断了,你可有印象?”
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如同子夜明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因为瘦下去,整个五官的轮廓都跑了出来,妍姿俏丽,带着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身材也足足消瘦了一大半,要是皮肤更加白皙一些,会叫人惊艳得挪不开眼睛。
短短时间改变这么巨大,这要何等的决心毅力啊!
沈粱深深打量了宝卧桥几眼,才收回视线,“你是当日那位夫人?”
“沈大夫好记性。”
“……可是陆公子有什么反覆了?”
“这倒是没有,沈大夫的药很有效,早上都可以下床了。”她哪里敢说自己在陆玦的伤口滴了灵泉,靠着灵泉的逆天效力直接治好伤口,反倒捧了对方一把。
咦?沈粱愣了下,他的药居然有这等奇效,又或许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听说那位陆公子以前是习武之人,这么重的伤,短时间内就可以下床走动,实在不容易。
“我刚刚去了集贤堂想把手上的药材卖了,可那边的伙计告诉我,你已经不在那里坐堂了,所以我才寻了过来,你能收吗?”
“我本来就只是在集贤堂客串坐堂,和掌柜的理念一直以来有些不合,日前又为了药材上面的事起了点纠纷,想说不如回自己的小铺子,求个自在。”道不同,不相为谋。沈粱诚实告知原因,让宝卧桥对他的好感提升了不少,直觉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那我带来的药材……”
“哦,要卖药材,可以的。”他去过一回陆家,小院子里就小俩口和一个老仆住着,他本着济世救人的心情,对病人的来路绝不多问,只是那位陆公子看着气宇非凡,家境却很是一般。
“沈大夫也知道我夫君病了,急需用钱,这不是没办法,才来相询,你替我看一看吧。”
看宝卧桥的眼神清澈纯净,又一脸的焦急,能在短时间内把自己饿成这样,家里的经济可能真的陷入困境,沈粱不禁点了点头。
宝卧桥打开布袋,从里面抓出另一个塞得满满的小袋子,然后打开,大布袋里装的是满满的七叶一枝花和黑枸杞、小布袋里的是冬虫夏草。
“我家的药材很不错,这一批都是上好,你看看,要是不行也别为难,真不行,我立马走人。”
沈粱抓了一把的黑枸杞,拈起一颗放进口中,咀嚼后满意的点头,“这是玄木黑枸杞,能治心疾,果粒饱满,十斤鲜果可以晾晒成一斤干果,你要是晾晒过再拿来卖,价钱又不一样了。”语气中带着些可惜。
《吴越春秋》记载,西施患病,经常捧心皱眉,范蠡赠以玄木黑枸杞,西施服用后痊愈,越发娇美可人,得人喜爱,只可惜玄木黑枸杞生长条件艰苦,产量稀少,又得权贵世家喜爱,服用后面色红润、精旺气足,贵人们都靠吃它养生,价钱已经被炒成了天价。
他又仔细的把小布袋的冬虫夏草都倒在一块大绒布上,一眼望过去,不由得惊叹出声,“都是一级精品头期草啊,草头短于虫体,色泽黄净,品质顶级。”
冬虫夏草对人体的益处太多,不胜枚举,对抗心律失常有大功效,可惜好的虫草十分稀少。对于七叶一枝花,他也一样爱不释手,知道它能治疔疮瘫肿、咽喉肿痛、毒蛇咬伤、惊风抽搐,也是珍贵的好药材。
待两人相熟后,宝卧桥知道他在钻研云南白药却不得法,告诉他其中一味药就是七叶一枝花,他才豁然开朗,加以研制,居然成功做成了沈氏云南白药,并靠着这一味药令整个家族翻身,成为领头羊,但这都是后话了。
“夫人带来的果然都是好药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他什么药材没见过,这么好的品项却是少见。
“我夫君手下有几个懂药材种植的叔伯们,都是种药田的好手,还有沈大夫,叫我小桥就好了。”
“这样啊,小桥。”沈粱从善如流。“这些药材我都留下来,你看看多少钱适合?”这样的药品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出价了。
“沈大夫,你看着给吧,我信得过你。”希望不是一锤子买卖,如果价钱合适,那就能长期合作了。
“小桥你家的药田可还有别的药材?”
“还有不少药材,只是我认识的不多。”她选择坦诚相告。
“你家的药材不只卖相好,品质也相当不错啊。”沈粱满意到不行。
宝卧桥稍稍往上提的心这会儿才放回原处。“那沈大夫你看能出多少钱呢?”
“要是所有的药材品质都像冬虫夏草是一级精品头期草,我可以按一般药材的三倍价钱付给你。”
“当然行,谢谢沈大夫。”宝卧桥忍不住兴奋起来。
揣着将近六十两的银子,一下多了那么多银钱,宝卧桥都乐傻了,这是一夜月兑贫啊!
虽然高兴得都快找不到北,不过兴奋归兴奋,她也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待办。“沈大夫,我还有件事想冒昧的打听一下。”
“什么事,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他对这伶俐爽快的小姑娘印象很好。
“我想沈大夫应该也是爱书的人,所以想问问你,最近的书铺在哪里,我家夫君在养伤,想找几本打发时间的书来看。”
“你从这里走到街头,再拐过两条街,就能看到一家浩瀚书铺,老夫一些笔墨纸砚都是在那里买的,那书铺的东家是个有见识的人,铺子里什么书都有,你去碰碰运气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书铺的事,宝卧桥就向他道别了。
“谢谢沈大夫,再见了!”宝卧桥朝他挥手。
沈粱把宝卧桥送到门口,还不忘叮嘱了一句,“下回要是可以把药材花些时间晒干,价钱还可以往上提一提。”
“嗯,知道了。”真是个好人,明知道晒干的药材在重量上会比捎带水分的湿材轻秤许多,却一再叮嘱她多花点时间把药材晒干,价钱会更好些。
宝卧桥按照沈粱的指示,很快找到那家书铺,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浩瀚书铺门面还挺大的,居然有两层楼。
“小二哥,请问你们家掌柜的在吗?”
进到里面,一个小二正在奋力抹着柜子,因为做事做得很专心,没看到有人进来,等听到宝卧桥的询问才回过神,见到一个挽起发髻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姑娘。
“夫人找我们家掌柜的有事吗?”
“是街尾千金堂的沈大夫介绍我来的,我有本书稿想请掌柜的看一下。”
沈大夫和他们东家是无话不说的好友,经常相约外出泡茶聊天,一听说宝卧桥是熟人介绍来的,又热情了几分。“夫人在此稍等,我们掌柜的在后面,我去帮你叫人。”
小二很快朝后院走去,不一会儿领着一个容长脸的中年男子走来,他步履沉稳,不慌不忙,一身朱色直褪,颇具文人气质。
“小女子宝卧桥见过掌柜的。”她福了一礼。
看到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柏璟深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二,不说是沈老介绍来的人,怎么是个小姑娘?
没等他问话,宝卧桥已经自动报上家门,“柏掌柜,我是街尾千金堂的沈大夫介绍来的,小女子听说掌柜的结识许多书生,会收下他们写的故事给他们稿费,完全不限制稿件的类型。”
知道柏掌柜对书稿来者不拒也是沈大夫告诉她的。
这位柏掌柜开书铺的原因,外人都以为就是为了赚钱,也只有身为多年交情的好友沈粱才知道,比起那些治世经典、四书五经,这位更喜欢天马行空反应人性的小说故事。
闻弦歌知雅意,柏璟深看这小姑娘手里握着长条木筒,虽然一身简朴的穿着,却掩饰不住她眉目如画,最特别的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眸明亮清丽,好像会说话似的,即使肌肤不够白皙,还是让人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视线。
柏璟深沉吟了下,“夫人是来投稿的?你可知道在我浩瀚书铺写书的都是县城里颇有几分名气的文人,你今天有勇气走进来,表示对你的书稿有自信,加上沈粱敢介绍你过来……我想看看你的书稿。”
宝卧桥有条不紊的把木筒打开,将书稿递上。
第四章 为发家做准备(2)
打开那书名为《天子笑》的稿子,看第一页柏璟深就停不下眼了,花了一个时辰,从头看到尾,一个字都没放过,正打算再看一遍,才发现那小夫人被他晾在一边还等着他的回应呢。
他认真抬头看了眼宝卧桥没有任何不耐烦神色的小脸,觉得她的沉稳很是不简单,再看看手里的手稿,想不到这丫头的脑袋不平凡,居然能写出这么特别的故事来。
他的书铺什么都卖,但是能把一本小说写得这么跌宕起伏,吸引人的目光不放,内容还是仵作姑娘和大理寺卿男主一开始相看两相厌,却又不得不一起办案,经历重重波折,从中生出感情的故事。
依照柏璟深多年的阅读经验,这本《天子笑》肯定能赚钱,至于大卖还是小卖却是未知数,这年头的读者口味太难捉模,他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如今印刷方便,出版业也是百花齐放,前仆后继出道的新人没有知名度,难免有不少人一出道就死在沙滩上。
卖得好的还是那些对科举有帮助的四书五经策论,像这样的话本小说虽然有趣,也只能作为打发时间用,到底一个县城里的读书人就那些个,会买话本子消遣打发时间的多是一些深闺妇人。
这本书稿他要,但他也是脚踏实地的生意人,生意人讲究利润……他比出两根指头。
捧着二两银,宝卧桥踩着云里雾里的脚步踏出浩瀚书铺,她挣钱了,二两银子,二千个大铜钱,嗯嗯,是不少了,据她所知,乡下地方有许多人家一年也攒不到一两银子。
但是,她高兴吗?没有,反倒是浓浓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她的能耐也就值二两银子,难怪网路上一堆的文章都说身为编剧,要是穿越了,有一大半得死在沙滩上,她会不会是死在沙滩上的其中一个?
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二两银子真的不少了,做人要知足,她若没写这话本子,连二两银子都没有……
柏掌柜说市面上还没有她这种类型的书,他也不敢打包票能卖还是卖不动,加上她没有任何知名度,给她二两银子已经是多的了。
柏掌柜还说了,往后再有新稿子得先供着浩瀚书铺。现下她提不起劲去思考这问题,挫折感有点大,她不知道写下一本书的动力在哪里,所以暂时先不想。
二两银子,加上卖药材的银子,今天总共得了六十二两,卖药材来钱的速度可比她绞尽脑汁、夙夜匪懈的爬格子要强多了,如今被泼了盆冷水,有些心灰意冷。
她知道自己这种心态要不得,但凡是凡夫俗子谁没有情绪?解忧唯有大吃一顿美食才能抚平起起伏伏的心情了。
到了鹅肉铺,她痛快的买了两只白切鹅,一只当晚饭,剩下的一只是她自己的,谁也别想跟她抢。吃独食、三不五时的任性一下也是女人的权益好不好。
买了鹅又买了五斤白面,一大块猪板油、五花肉,一两银子就几乎去了一半,白面一斤可是要六文钱,糙米面只要三文,猪肉更贵,二斤重的带皮猪肉就花了跟她买白面一样的价钱。
每天一睁眼就要花钱,她想,要不在空间里种点小麦吧,可以做面食、烙饼,也不用老是花钱买面粉,太不经济了。他们家还缺肉吃,只靠瞿伯那不怎么靠谱的陷阱捉猎物的机率太渺小。
还有,她馋鱼了,想吃鱼头,所以她又买了一条四斤重的鲈鱼,这完全是情绪性的报复消费。肉肉肉肉肉,她要吃很多的肉才能让自己缓过心里的不平衡!
到了成衣铺见里头也卖布料,她索性不看成衣,买了二十尺的布,五尺半湛蓝色,十五尺象牙白,又买了几团线……他娘的,她是来替自己买衣服,为什么看的却是男人的颜色?
可陆玦比她还惨,就那几件换洗的,要是有个下雨天,衣服干不了,没得穿就好笑了。
她叹口气,问明细棉布和麻布的价钱,又剪了一块十尺的天青麻布,这是自己要的。
她没做过陆玦的衣服,为他量尺寸太麻烦,想到那男人的态度虽然有所改变,但哪根毛若没模顺又会鸡猫子鬼叫,与其跟他接触,不如拿他衣柜里的衣服来量就好了。
等所有的东西都买全了,书稿得来的那二两银子一个铜板都没有剩。
回到家,宝卧桥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早上她空着肚子出门,哪能不饿,自己也真是笨,出了家门净顾着买这买那,却被心情影响,连买屉包子来顶饿都给忘了!
想到这里,见四处无人,顺手从空间里摘了根黄瓜,张嘴就咬。
她现在对操作空间越来越熟练,只要意动,空间的作物就能自动在她想要的地方出现,不用像刚开始那样出入空间,唯一要防着的就是不让无关紧要的人看到,以免徒增意外。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脚踩进小院的门,篱笆围着的院子里,有几块不大不小的墩子,这会儿陆玦、瞿伯都在,还有一个眼生的白衣男人正在陆玦的断腿处捏来模去,还有两个穿着粗布短打、虎背熊腰的剽悍汉子,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一脸如临大敌。
陆玦这男人居然能出屋子了,身边还放着一根也不知道谁给他削的竹杖。她以为陆玦一直没有下床的意愿,也就没想到要替他买一根拐杖代步,不过既然有人想到这点,弥补了她不足,再好不过了。
“唔!”陆玦闷哼出声,原来是白衣男子手上的力度没拿捏好,“子羲,手下留情!”
“我这不是在检查吗?”白衣男子啧啧称奇,他以为来到这里看到的会是个痛不欲生的迩遢男人,也准备好承受他的脾气,顺便挖苦两句,哪里知道这人的伤腿虽然还不利索,却已经可以走动,至于气色,可不是一个重伤病患会有的红润。
他把陆玦的裤管放下来,“这夹板不用装了,骨头已经愈合,再过两天绷带也可以拆了,只是还不能用力,多躺两天吧。”
“你的意思是,我这腿能好,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陆玦的心里尽管隐隐有些预感,一听白衣男子斩钉截铁这么说,心里能确定是宝卧桥给他用了奇药,否则前天伤口还痛得死去活来,没两日已经能下地了。
加上一早喝了她给的那半壶水,他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越来越好,都生出想出门打一趟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