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点头,“没感觉就算了,咱们再找找就是,姑娘大可不必惆怅,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满大街都是。”
江晓月白她一眼。
春柳突又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这会儿可是后悔了,好歹也是翩翩少年郎君呢。”
江晓月不以为然,“会错过的就肯定不是属于我的缘分,有什么好后悔。”
“姑娘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错过就表示缘分未够,既然未够,又便不须理会。”江晓月不知是说服丫鬟还是在说服自己,说完了,又莫名失落惆怅地去看柳江。
他人品应当是没问题的,毕竟他几次出现在她面前,今日又跟她当面坐下说话,依旧不见有什么倒楣之事出现。
就真是太瘦弱了,什么纤瘦美男子的,大多都身体欠佳,要怎么长相厮守相伴白首啊。
唉……突然有点儿烦。
“我们回去吧。”她起身出了临江亭。
“哦。”
春柳乖乖跟上,姑娘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嬉闹。
*
第二章 原来还是有姻缘(2)
江晓月没什么心思在外继续逗留,索性直接回府,回到府中,先去见母亲。
忠勇伯夫人看到她,满面含笑,“阿月的好事到了。”
江晓月一愣,又眨了眨眼,嘴巴微张,轻“啊”了一声,心说:难不成暗地里相看的不只一家?这是东家不亮西家亮?
不对!
她当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爹娘是疼她的,在婚姻大事上,总要她点头才会应允的,她又还没应允,就算有别家相看,也不会就提前说定。
那么,好事到了,是怎么个意思?
女儿婚事有着落,忠勇伯夫人此刻心中满是欢喜,她家阿月才貌俱佳,本该有位如意郎君的,先前只是缘分未到,这不,缘分一到,门当户对的姻缘自己就求上了门。
“对方是荆州都督家的大公子,荆州都督出身平远侯府,是侯府四爷,也是武将一系,与咱们家可谓是门当户对。”
江晓月睁大了眼,“今日临江亭和我说话的那个?”
她得确定一下,对方真不像大都督的公子啊。
忠勇伯夫人笑着点头,“就是他,文武全才的一个少年郎。他此番回京是为了参加科考,他不走武将之路,走的是文举仕途,也算是出人意表了。”
江晓月不说话了。
忠勇伯夫人搂住女儿,笑着问:“阿月可中意?”
江晓月撇嘴。
“不中意?”忠勇伯夫人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这门亲事真是不错,难得的门当户对,少年郎人才又出挑,拒了实有些可惜。
江晓月哼哼着说:“那倒不是。”
忠勇伯夫人心下一松,当即伸手在女儿背上轻拍了下,“死丫头,你吓死为娘了,如果这么出挑的你都相不中,我和你爹就真愁你的亲事了。”
“娘——”江晓月委屈地嘟嘴。
忠勇伯夫人笑着戳她一下,“都要有婆家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去去去,自己玩去,我还得忙你的亲事呢。”
被母亲无情嫌弃了的江晓月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不过,她并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找了母亲院子里的人问,在她回来之前可有什么人来过母亲这里。
一问之下,果然有人来过,是大哥身边的人。
江晓月瞬间了解了,那“文武全才”中的“武”八成就是从大哥这里验证来的了。
自家大哥亲自验证过的,成色应该还是挺足的,那家伙大约是穿衣显瘦,月兑衣有肉的类型?
脸突然有点儿烫,江晓月用手背贴了贴脸,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多留,低头快步离开了母亲的院子。
回到揽月轩,江晓月把贴身丫袭赶了出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里。
她需要静一静。
春柳也很是理解姑娘,女儿家面对婚姻大事,突然间有些情绪不稳想静一静,真是太正常了,就是她这个丫鬟都有些激动呢。
坐在书案后,江晓月脸红红的,脑中全是那人的脸。
被她念了后,他这是去找大哥切磋以证明自己并不文弱,以此反驳她的否定理由?
江晓月不好意思地趴到书案上,用力摇了摇头,终于有了亲事初定时女儿家的娇羞感觉。
他便是日后与她晨昏共度,白头到老的男人了?
这么一想,娇羞之余却又有些忐忑,婚事不会有变故吧?
虽说婚约既定,轻易不会更改,可是,也不是没有订亲又退亲的事,只要一日不成亲,婚事就难说十成十一定能成。
即使成了亲,男人也不是不会变心。
他们不休妻,却会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宠,给正妻添堵。
许多男人在厌倦了妻子后,便开始到美妾那里讨新鲜——真是有能耐。
江晓月攥紧拳头,咬牙切齿,不喜欢她可以,麻溜和离,也别耽误她找第二春,谁耐烦看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啊。
年龄大了第二春不好找?那她不会包个小白脸讨自己欢心吗?有钱有闲的女人想让自己好过有的是法子。
如此想着,江晓月终于又心平气和起来,自觉找到了日后夫妻相处之道。
合则聚,不合则散,想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纯属妄想,打一顿是轻的,惹急了把他三条腿全打折。
真以为河东狮吼是说笑的吗?
那是镇宅用的,镇的就是男人那颗不安于室的心!武将家的女儿就是这么剽悍,他既然敢来求娶,想必也做足了准备。
哼。
刚刚回到自己在京城用来读书会友私宅的温子智,莫名其妙连打数个喷嚏。
他想都没想,一下就肯定这事跟某位姑娘有关系。
不久后,得到江府肯定答覆的温子智放下了一颗微微悬起的心,准备明日回府请祖母请官媒上门。
夜里,又一次梦到了某个美丽的姑娘,他将她压在身下收拾,得意地问她,“弱鸡?”
姑娘娇羞地回答他,“郎君好强。”
*
温江两家按部就班过完了文定之礼,将婚期定在了年尾。
届时科考放榜,若温子智遗憾未中,小登科也算一喜,冲冲晦气,来年再考;若温子智侥幸中了,自是大登科后小登科,双喜临门,若能外放,那时也好夫唱妇随,随夫上任。
于是,原本不久前还在为自己婚事忧虑,甚至有自暴自弃想祸害自家想法的江晓月一下便成了待嫁新娘,身分转换太快,她甚至有些适应不良。
这么赶的吗?
满打满算也不到四个月时间准备,大户人家操持准备起来那都是以年计的,一下子两府都忙成一团,只是家里人都在为她的婚事忙碌,身为当事人的江晓月却有点儿无所事事了。
果然,不绣嫁衣的人是没有成亲紧迫感的。
因为不会绣花,所以嫁衣问题她是不管的,嫁妆单子她看过了,是从出生就开始给她攒的,很是丰厚,万一将来丈夫变心,和离之后,她肯定能过得很快乐。
未婚夫在备考,成亲诸事自有平远侯府长辈操心,过年时都督夫人,她未来的婆婆会从荆州赶回来主持婚礼;公公因身居要职,就不能回京参加他们的婚礼了。
看来看去,果然她最闲。
“姑娘,未来姑爷派人给您送来点心。”春柳捧着一只点心盒子进来,笑着对她说。江晓月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春柳也替姑娘开心,姑爷为人体贴,自打订亲后,时不时地便会差人送些点心瓜果之类的,两人虽不见面,却也让姑娘的生活中渐渐都有了他的影子,咦……
春柳蓦地心有所悟,不由得掩唇而笑。
“偷笑什么呢?”春柳便一脸打趣地对姑娘说:“未来姑爷可真有心,这今天一点儿,明天一点儿,姑娘嘴里心里可不都要念着他了吗?”
江晓月佯怒地瞪了她一眼,“呸,嚼舌的坏丫头,竟敢打趣主子。”
春柳可不怕,促狭地继续笑,“嘻嘻。”
江晓月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被那人时时想着,送东西过来,她心里到底不是没有触动,然而吃了两块梨糕,江晓月叹了口气。
“姑娘?”
她踌躇道:“只收礼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应该也给他送点什么?”
春柳义正辞严地说:“姑娘是女孩子,很容易被人抓话柄攻击,自然只要享受未来姑爷体贴就好了。”
“有道理。”江晓月一下就丫鬟说得心虚全无。春柳却突然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不过,姑娘要是实在心疼的话,也可以回送些点心什么的。”
江晓月眨眨眼,“我做吗?”
春柳大惊,“姑娘,放过未来姑爷吧,您后半辈子还指着他养呢。”
她受教地点头,“也是,那还是算了吧。”
春柳替逃过一劫的未来姑爷松了口气。
江晓月想了想,觉得什么回应都不给,似乎也有些不太近人情,便说:“我写封信,你给他送过去吧。”
春柳颔首,“好的。”
江晓月简单写了几句话,封入信封,交给她,瞩咐道:“亲手交到他手上,莫经旁人之手。”
“是,婢子晓得。”
春柳拿了信出门,没往平远侯府去,而是直往温子智在外温书的私宅——这是之前送东西的石墨早就交代过的,有回信什么的就送这边来。
春柳到了宅子,很轻易便入门见到了闭门读书备考的未来姑爷,这才将用帕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信件取出,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温子智倒不忙着看信,而是问她,“你家姑娘可好?”
“好着呢。”春柳快言快语实话实说。
温子智笑了下,又问:“她可有话对我说?”
春柳瞄了他手里的信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子智这才拆信。
她的字倒是少了脂粉气,而是透着疏朗大气,笔锋转折之间透着锋锐,这字大约是从小临摹岳父的手稿练的吧。
心下觉得有趣,他再看内容,顿时无奈——妾非七窍玲珑心,不知何以为报方不失分寸,君可以教我?
她这意思是: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名分虽定,但规矩犹在,怎么做你才满意,而我又不失分寸,你教我啊。
分寸?温子智心中不以为然一笑,她敢问,他又何不敢答?
鸿雁传书多少也算是未婚小夫妻之间的乐趣了,就算长辈看到了也只会一笑置之,况且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回信只会出现在未婚妻手中,他就更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
她以言语调戏,他一个大男人还不敢调戏回去吗?
要不是怕姑娘家的面皮太薄,再过火的话他也有,只是初次通信,还是收敛着来。春柳拿着回信又回了忠勇伯府,第一时间把信交到了姑娘手上。
江晓月看信的时候,春柳识趣地避了出去,雪白的信笺上,只有一行字:
不若红袖添香?
呸!江晓月一下红了脸,用手将信揉成了一团废纸,又咬着唇将信投入香炉毁屍灭迹。
外表一副清冷贵公子的模样,内心却是一个登徒子,真是表里不一。
考期将近,不专心温书,还有闲心搞些有的没的,这人是想榜上无名下年再来吗?
江晓月对着香炉嘟了嘟嘴,继续抄自己的经文。抄完了,照旧会送到佛前焚烧,以祈家人安康。
只是,如今家人的名字里多了一个名叫“温子智”的男人。
“姑娘,夫人来了。”春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听到母亲来了,江晓月赶紧放下笔,从书房出去迎接,而春柳正把人往里迎。
“娘,您怎么来了?”江晓月上前扶住母亲。
忠勇伯夫人朝其他人摆了摆手,大家便识趣地退下了,江晓月扶着她进屋。
“刚才在做什么?”忠勇伯夫人温声问女儿。
江晓月娇笑,“我还能做什么啊,抄经文啊。”
忠勇伯夫人拍拍女儿的手,有些感慨,“因着你这体质,你不爱跟人交往走动,可你快嫁人了,丈夫不是旁人。”
女儿一直养在深闺,少有玩伴,于这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眼见着女婿整天献殷勤,可女儿这边却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动静,她身为母亲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要怎么走动?他如今科考在即,我总不能跑去打扰他温书吧。”到时候,他科考失利,确定不会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吗?
历史上有多少女人替男人背了黑锅,动不动就红颜祸水的,可明明都是男人的锅。
“他即将应试,心中却整日惦记着你,送东送西,你怎么也该去看看他,安安他的心才是。”忠勇伯夫人的弦外之音是,别让未来女婿心里七上八下的瞎惦记,才能好好备考。
“可以去的吗?”
“嗯。”忠勇伯夫人肯定地点头。
“好吧,我听娘的。”挑个时间去看看那男人。
“你呀,这男人有时就如同孩子,你得给他甜头,别太木头了。”忠勇伯夫人说得有些委婉,实在有些话也不太好说得太白,就算是母女也有些抹不太开脸面。
江晓月回以无辜的表情。
她什么都不懂的,话本里才什么都没写。
忠勇伯夫人突然有点儿头疼,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说:“反正能过你就跟他好好过,不能过,就自己好好过。”女儿这么一根筋的,太委婉细腻的她肯定也理解不来。
江晓月趁机道:“那我过不下去和离,也没有问题的吧?”
这话有点儿突然……忠勇伯夫人惊讶地仔细又看了看女儿,还是那副老实无辜的模样,却肚让她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女儿是不是悄悄长大了,还有一点点歪?
“哎呀,娘,您就别担心了,我嫁妆那么厚,我肯定让自己过得好好的,委屈别人也不会委屈自己。”
忠勇伯夫人头又痛了,“你要委屈女婿?”
江晓月一脸天真无辜地眨眼睛,“是他上门求娶的啊,自作孽,佛祖也救不了。”她一开始都拒绝了啊,是他自己又巴过来的,那能怪谁。
忠勇伯夫人觉得自己下巴要掉了,抓过女儿的手,拍了又拍,最后认输地道:“行吧,你心里有主意娘就放心了。我和你爹养你那也是捧在手心当宝养大的,没道理自家宝贝让别人折磨,反正咱们武将家都鲁莽,凭他们说去。”
江晓月欢喜地点头,就喜欢娘家人这么不讲理地护短。
“我也是白操你这份心,算了,你自己待着吧,我还有事得忙呢。”
家里为了江晓月的婚事家里还乱成一团呢,这婚事实在是太赶了,就算嫁妆是从小准备起的,也觉得忙乱。
“哦,我送娘。”
“读书人心眼儿都多,你小心些。”临走,忠勇伯夫人又忍不住多嘱咐一句。
“嗯,我会小心的。”江晓月认真保证。送走母亲,江晓月揣手站在院里望天。
春柳蹭过来,“姑娘,夫人都和您说什么了?”
江晓月叹了一声,“大约是每一位老母亲都会有的担心吧。”千娇万宠的女儿一下要嫁到别家去,患得患失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