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品差的皇上气到掀棋盘,大骂皇甫天绝不知进退,也不知让让一国之君。
当时他回道:“忠君太难,逢迎违心,所以草民不入仕途,皇上多活几年,忠臣肯定比您早死,您得以龙气压住满朝的邪魔妖气。”
皇上被那句“不入仕途”给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等他想要开口骂人时,人早走远了,唯独他气得脸都绿了,口中不断发着牢骚。
皇甫家也就那几个人,臭小子不入朝为官谁帮他对付东方承那老匹夫?那老匹夫总借着两朝宰相之名逼他善待皇后。
堂堂帝王想睡哪个女人还由着人指手画脚吗?
偏偏东方承掌控一半朝廷势力,他当皇上还不如寻常百姓,身不由己。
单七鹤听出来他的意思是指年纪跟聪明才智没关系,说他妹妹就是那么奸诈,立刻反驳,“你以为谁跟你一样天纵奇才呀!我十岁时还在园子里找岫岫儿,打定主意斗死周太傅次子的铁将军。”
那时他逃课,对家传的武艺毫无兴趣,学武是为了打架不输,并未下苦心去学,可才几年光景,人事已非,现在他想学也没人会用心教他了。
单七鹤想起死去的父亲,手中的茶当酒直入喉头。
“皇甫哥哥,我很笨的。”单九净赶紧装傻,表情天真无邪得近乎蠢。
她现在实在不敢得罪皇甫天绝,绞尽脑汁要安抚住他,那些种苗还没移植呢!她得伏低做小,让人再帮上一帮。
葫芦谷的地势她勘察了好几回,终于有点进展。
她发现谷中有地热,而山顶长年低温,积雪十尺,或许是因为地热之故,才能在冬天还有这般郁郁葱葱的景象。
虽然目前她还不确定是否整年维持一定的温度,但由那旺盛生长的植物还有许多动物群聚的状况来看,气候应该是相当适宜栽种作物的。有这么好的环境,她可以考虑粮食作物一年两种,中间还可以轮作其他作物,维持地力。
前一世她住的小镇一年能种两季水稻,再往南边去还有一年三获,她对农事虽不如老农熟稔,可她男朋友家却是有种药草,药田旁还有一大片稻田,为了表现她的“贤慧”也去帮过几回忙,一忙就要忙上好几天。
他父母都是中医师,但人很好,非常有耐心地教她如何辨识药草,怎么种田,哪个季节做什么都解说到令人一听就明了。
郝爸爸、郝妈妈人如其姓的好,可惜她没有福气当他们的媳妇,两人送她的白玉观音项链还放在电脑桌旁,但她却再也戴不了了。
还有她的未婚夫……背了几十本中医药典才追上的帅中医,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对于前一世,单九净还是有很多留恋、不舍和伤感,不过现在都一副萝莉样了,她也只能顺其自然。
皇甫天绝哼了声,“你要是笨,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有时他也自觉不如她,小小的脑袋瓜子不晓得装了多少古怪的想法。
“那你气消了吗?”她小声的问。
“你说呢!”皇甫天绝反问。
单九净笑颜一展,露出八颗小白牙,“哥哥特意从军营赶回来陪我们过年,我们就好好庆祝新的一年。过了一年,长了一岁,过去的事要往后抛,不能回头,没有了这些拖累才能继续往前走。”
“哼!巧言令色。”喝了口酒,神色慵懒的皇甫天绝并未如表面表现出来的恼怒,他只是不喜单小九太看重葫芦谷那块地,不把他当回事,离他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心中莫名地越来越烦躁,只想发脾气。
“是巧言令色,我也就这根玲珑舌和貌美如花足以夸耀……”
“噗!”一口酒喷出。
“咳!咳!”一口茶梗住。
“你、你们是什么意思,一个喷酒,一个被茶水呛到,我单小九除了瘦了点,哪里不是个美人胚子。”柳眉杏目樊素口,小巧的瑶鼻,搭上巴掌大的小脸,谁敢说她难以入目。
皇甫天绝不给面子的笑了,“哈哈……就你这模样也好意思自称美人胚子,你不难为情吗?”好在还有一双好眼能见人,不然就该扯块布包脸,免得吓坏胆小的路人。
“小九,是哥哥不好,若哥哥早点回府,你也不会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单七鹤自责不己,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干疡模样?面目全非?你们白长了一双眼,不识美丑,等我长开了定让你们一个个把话吞回去。”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一定要将流失的元气补回来,养出如花似玉的美貌。
“别勉强了,小九,看久了也就习惯了,脑中有物比容貌重要。”皇甫天绝不吝惜补刀。
“小九,哥哥不嫌弃,晚一点我还要回军营,你千万别想不开,哥过几天再回来看你。”他还要回营巡视,不能喝酒。
单九净心情坏透了,看着两张好看的俊颜,心里窝着火,先拿皇甫天绝开刀,“皇甫哥哥,过了年你就十六了。”
见她分明还在生气,却露出笑容,他浑身发毛。“什么意思?”
“不知道你这一回去,皇上会不会心血来潮为你指婚,要是被哪个公主看上了,下回碰面小九就要喊你一声驸马爷了。”让你笑我,诅咒你娶个女夜叉、刁蛮公主。闻言,他跳了起来,“单小九,你太恶毒了。”
单九净头一转,看向亲哥哥,“你不嫌弃我,我嫌弃你,带着一身汗的臭男人,你想娶得到老婆,难矣!”
单七鹤瞬间哭丧了脸,“小九……”别这么坏心呀!他还要为单家四房传宗接代呢。
第五章 威风八面惩贪官(1)
“……不差这几日,等运粮官来了再走,你们一起回京安妥些,虽然扫了土匪,可谁晓得有没有漏网之鱼,要是『流寇』为乱就得不偿失了……”
为什么要等运粮官来了再走?皇甫天绝感觉这话听起来暗藏玄机。
十五元宵过后,单九净以一句“帮人帮到底,半途撒手伤感情”为由,冷着脸的世子爷还是让他的五百府兵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种完葫芦谷的土地,做了最后的收尾。
单九净还算有良心的回赠他十瓶绵羊油,十件羊毛毯,十匹棉布,一双她做得用心的羊皮靴子,亲手用棒针钩的围脖,还有一捧日谷湖畔的泥土。
皇甫天绝原本打算二月二十日启程返京,谁知起了变故。
每年三月春暖花开,边城的第一批粮食会从京城运抵,由两方进行交接,这一年的边防才正式展开,又要迎接另一波草原民族的蠢蠢欲动。
听出单久净话中有话,皇甫天绝决定缓上数日再出发,他还真没见过朝廷运往边城的粮草情况,这些时日他大多住在城内,场外的军营倒是少有走动,吃食方面有人安排,虽然不到琼浆玉液,名家烹食,却也能入口。
其实皇甫天绝也不想太早回京,避着人呢!
正如单九净所言,翻过年已是十六的世子爷到了议亲的年岁,上了年纪的卫国公夫妇排花了眼,琢磨着该给他挑个什么样的媳妇。
而宫中也起了心思,皇后之女妍月公主对皇甫天绝心有所属,多次主动挑明了非他不嫁,还向各家千金、名门闺秀摺下狠话,谁敢对皇甫天绝议亲便是和她作对,她多得是手段让人生不如死。
常理来说,皇甫天绝是皇贵妃幼弟,四皇子的舅舅,妍月公主和他差了辈,说亲怎么也不会说到他身上。
可妍月公主根本不当回事,她认为外祖家才是正经亲戚,皇贵妃品阶再高,在皇后之下仍是个妾,妾的娘家人怎么算亲戚,她不认卫国公府是皇亲国戚,只是父皇的臣子,她和皇甫天绝无辈分之差。
她想结亲,可卫国公府始终不肯,敷衍加避不见面,皇上也不愿意下旨赐婚,毕竟卫国公府就是要牵制东方家,哪里能让两家联姻。
相反地,皇后乐见其成,还多次撮合,甚至打算拟懿旨,直接招为驸马,只因皇子们都长大了,该做的布局得一一展开,虽然卫国公府是皇贵妃的娘家,实打实的四皇子派,可若国公府世子尚了妍月公主,那么卫国公府还能倾力相挺四皇子吗?
东方承也有此想法,多次向皇上明示暗示两家百年好合,还暗施压力,一旦武官之首卫国公和东方家结成亲家,卫国公手上的兵马还不是三皇子的,儿子和女儿孰重孰轻,皇甫老儿总分得清。
他们算盘打得精,为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皇甫天绝可不想早早回去面对这让人头疼的事情,更怕一不小心中了计,被迫娶个麻烦。
皇甫天绝于是又一待待到粮草被送来,他跑到城门口去堵人,一看运粮官是个老熟人,心里就有了计较,再打开粮袋一看——
果然,不负他对这人的认识,胆子大得很。
“这是你们给边城军士的粮草?”看着发霉的陈米,还有虫子钻动和细石,皇甫天绝真的动怒了,头一回想杀了运粮官以谢天下。
这些连乞丐都不吃吧!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以次充好,把严守国门的英勇将士当成牲畜喂养,不但从中换粮还偷斤减两,与户部批示的粮草数目完全不符,整整少了一大半。
“世……世子爷,你……你怎么在这里……”脸色大变的运粮官赵世忠顿时惊慌失措,肥胖的身躯抖若筛糠,差点两腿一软跪下了。
“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还是你觉得我最好消失了,省得碍你眼。”冷冽的语气显示他的愤怒,讥讽地一挑唇。
“下……下官不敢,下官以为你在京城……呃!上进……”他没胆说是吃喝玩乐,卫国公府世子正经事不做一件,偏好四下游荡,混迹酒楼茶肆,赌狗赛马,专找麻烦。
皇甫天绝不会对寻常百姓下手,除非不长眼往刀尖上撞,渔肉乡里、横街霸市,否则他的对象向来是劣迹斑斑的皇亲国戚、官宦子弟、世族勳贵之后。
他曾经暴打朝廷官员,皇上不仅不予以斥责更大肆赏赐,夸其德行为国之楷模,当官的不好好当官竟然欺男霸女,朝廷给了俸禄还不知足,右手收贿、左手炭敬;以私谋权,予人方便;不许召妓还夜宿青楼,宠妾灭妻……犯了律例不该打吗?
所以被打的人也无处喊冤,人家有皇上当靠山呀!谁敢说皇上做得不对,没摘了脑袋已是法外开恩了,哪敢揄着棍子上国公府,要国公爷交人赔罪,那不是自个儿找死?
再者,就算想打,也打不过啊,没人知道皇甫天绝武艺有多高强,只知打遍京城无敌手,连一些高官子弟买凶下黑手在他手底下也走不到十招,反过来被人无声无息的剔了顶上发和眉毛,脸上多了水洗不掉的“蠢”字……
因此皇甫天绝稳坐京城七恶之首,把排行第二的宰相家公子东方墨压得死死的,众人提到他都要抖几下。
皇甫天绝面上带笑的抬脚一踢,把一袋陈米粮袋踢破,流满一地暗黄色的霉米。“不用在我面前自称下官,我可不敢妄自尊大,说起来我还得喊你一声大人呢!”
“世子爷言重了,下官……”
“嗯——”他上扬的尾音透着满满不耐烦。
赵世忠冷汗直流的卑躬屈膝,笑得虚,“不是下官、不是下官,下官……呃!我是太惊喜见到世子爷了,千里之外还能有幸见你贵颜,下官……我三生有幸。”
“是不幸吧!好好的运一次粮也能遇到大老虎,我说你这运气呀!可不是普通的背,要不是你自己出现在我面前,我还真不爱管闲事。”他嘴上说着调侃话语,但眼神冷得足以将人冻成冰雕。
“世子爷,下官……不是,是你高抬贵手,睁一眼、闭一眼,我保证绝不再犯。”
三月的边城还寒意阵阵,有些地方尚未化冻,残雪成片,不少人穿着厚棉袄在街上走动,朝手心呵气,两手互搓取暖。
可是赵世忠却频频抹汗,汗水浸湿了背上衣物,脸色越来越苍白,白到几无血色。
“不是我高抬贵手,而是你要怎么向十来万边城将士交代,这样的粮食你敢入口吗?”简直是向天借胆了,把人当傻子耍。
“这……”他看着满地的陈米,不由得胆颤心惊。
“本世子也不是吃公家饭的,对朝廷事一概不管,可偏偏单小七是我兄弟,你说我吃肉能不给他一口汤吗?”皇甫天绝挑明了和单七鹤的交情,表明今天插手只因兄弟情,而非什么家国大义。
“世子爷的意思是……”赵世忠听出他话中有话,似乎有转圜余地:心头稍稍一松,恭恭敬敬地又一鞠躬,讨好的询问。
“我给你两种选择,一是我回京后如实向皇上禀告,你等着抄家灭族,血溅午门。”私盗粮草,死罪一条;偷扣边关将士的粮食等同于通敌,诛九族。
“别呀!世子爷,你别说出去,我真的不敢了,你放过我这一回吧!下官有一女年方十四,登蔻年华,容貌姣好,愿伺候世子爷左右,红袖添香……”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想送进宫攀高枝的女儿都抛出来。
皇甫天绝直接往他小腿肚一踢,让他跪下,“你几时看本世子眠花宿柳了?我岂会被美色所惑。”
虽说不到不近的地步,可皇甫天绝的身边极少出现女子的身影,一是他不喜她们身上的脂粉味,浓得念鼻;二是太黏人了,跟前跟后,一副痴迷的傻样;三是聒噪、话多,自以为姿色无双,端着架子要人哄。
妍月公主三者皆备,而她犹不自知,认为她身为公主,她看上的人就要臣服她脚下,不能有微词,还要感激涕零,视为殊荣,把她当天上的明月捧着。
“是是是,世子爷自然是正人君子,是我家女儿仰慕世子爷,我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从十一岁到十五岁不等,任世子爷品监……”他以为皇甫天绝只是在装模作样,继续增加筹码,他不认为卖女求荣有什么不对,女儿养大了总要嫁人,用她们换取荣华富贵是对父母尽孝。
皇甫天绝笑意不达眼底踩住正要爬起的赵世忠的背,让他趴地吃了一嘴泥,“你可真是为了活着无所不用其极,显然你只会选第二条路了。”
赵世忠嗫嚅道:“世子爷……”明明是一条生路,为什么他背脊发凉,感觉死到临头。
他脚一重踩,冷笑,“叫祖宗也没用,第二条路就是,吃进多少吐出多少,再加上十倍补偿。”
“什么?”他腿一软,真的爬不起来了。
他不是没想过来个杀人灭口,可理智告诉他,被灭口的怕会是他。
皇甫天绝除了个世子头衔外并无其他职务,却是天子近臣,受到皇上的宠爱犹胜于正牌国舅爷,不用宣召可自行进出皇宫,见君不下跪,拥有“如朕亲临”御赐金牌,连东方家的人都不愿与他正面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