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月猜的一点也没错,捞了这一票,岭南的十三万兵士大半年不用愁粮,他们有鱼有肉过足丰年。
“去。”不必废话。
“是。”
眼中喰泪的夭月从他们“抢来”的包厢飞出去,窈窕纤细的身姿有如仙子落尘,飞向酒楼对面的花台,曼妙身影一回身,白衣素净,衬托出唇上一抹妖艳的红。
一时间,台下百姓全屏住气息,不敢大口喘气,他们看傻眼了,难以置信有人凌空而至,这简直是……
“仙子!”
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声,其他人跟着喊——
“仙子、仙子……”
“百花仙子,她是百花仙子!”
“仙子、仙子降临了……”
百姓是盲从的,看见第一朵红花扔进夭月所在的花台萝筐中,更多的红花也跟着落下,很快地,一筐满了。
满筐了,再换筐。
一连十筐红花满,其余九名参赛者脸色很难看,她们筐里的红花少得见不得人,还是自家人投的,底下的愚民一个也没投,全冲着九号花台。
心下一急的白羽仙赶紧向县令父亲使眼色,要他叫人作假,有钱的皇商之女刘若芊也急到不行,朝身后的丫头嘱咐一声,要她爹来拿银子砸人,大肆收买百姓手中的红花投入她萝筐,同样地,向来被人捧得高高的赵莹莹也急红了眼,偷偷地让人回去告诉赵山长,将学院的学生全带出来,给她撑撑场面,不致输得太惨。
眼看着九号花台上红花已经堆了十三筐、十四筐、十五筐……除了浅浅一笑,故作羞涩的夭月,花台上的参赛者都慌了手脚,花容失色,不管是做假弄虚或偷龙转凤、移花接木,每个人都忙得很,想尽办法要增加筐里红花数量。
看到她们的惊慌,很想掩面哭泣的夭月内心十分崩溃,她是南岭郡主的武婢,比七品县令还高两阶的六品武卫,为什么要卖弄色相被人评头论足,她靠的是手上功夫而不是脸呀!
眼一瞟,看到郡主嘴角浮起的笑窝,她背脊一凉,挺直腰背装羞卖笑,天知道她多想高喊一声她不是仙子,她会飞是练了“踏雪飞花”的轻功,气一提便能凌空而飞,起落自如。
“战七、战十三,下去护筐。”
开口的是南宫九离,他和轩辕青痕并肩坐在三楼栏杆边,往下眺望两层楼高的花台。由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瞧见几名偷偷模模的侍卫和家丁,正想趁人不注意时搬走九号花台的筐子,移到自己小姐的花台底下。
“是。”
两名身形精瘦的黑衣男子纵身而下,伸手拍开碰到萝筐的手,一左一右的站在花台下方,神色凛然,目光冷然,一副“闲杂人等莫要靠近,若有缺腿少手自行负责”的气势。
“啧!瞧瞧这些人的人品,令人不敢恭维呀!众目睽睽之下也敢动手脚,当别人是瞎子不成。”平成县的县令是不想升官了,一个小小的百花仙子选拔就能看出品性。
“我们汝南与其他藩地相较之下显得贫瘠,来此上任的地方官没什么油水好捞,只能另辟蹊径,再者汝南无人可用,有些事情就不计较了。”南宫九离话中之意是水至清则无鱼,
没什么重大过失,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去计较。
汝南原本比岭南的情形好一些,但因老秦氏、小秦氏的因素,百姓越来越贫困,加上朝廷有意的刁难,除非在朝中得罪人或找不到门路的寒门子弟,大多不愿在此为官。
即使来了也待不了几年,最多熬个两任便请调走人,留个空缺无人来顶,使得当地民生吏治更加败坏。
反观岭南多了个岭南王,局势天差地别的转换,虽然是百官拒绝的流放地,可岭南王知人善任,从流放的犯官中拔擢人才,不管他们犯了什么罪,只要对他有用的一律既往不咎,包括犯官的家眷若是有才能的子弟,他一样重用。
十余年下来,被人畏如死地的岭南早已河清海晏,地肥人富,原先不肯上任的官员来了就不走了,连同族亲也接来安家,岭南的富裕和繁华堪比江南鱼米之乡,人来人往不见愁苦。
“啊!这里是汝南地界,我还当在岭南呢!”她也糊涂了,还想整治一下不肖县官,把人扔到水牢里泡两天清清脑子,冷静冷静,思考贪污受贿的严重性,以及牢狱三日游。
看她一脸惊讶状,难得露出的娇憨和懊恼,顿觉她可爱无比的南宫九离目光一柔,记住她此时令他心动的娇俏。
“汝南、岭南日后都是一家,不用特意记着。”
“谁跟你是一家,这话让我父王听见准打折你一条腿。”有忤逆犯上的意味,朝廷最怕藩王间彼此联合,不受朝廷掌控,自成一小国。
“他知道我想娶走他的心头肉,我还已经把人拐回汝南,这脚本就要断,就看断几截了。”他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
轩辕青痕冷哼了一声,“长进了,九离,跟我使起心眼了,你的功夫是我父王教的,你们两人过起招来不分上下,父王还拿你给我做榜样,说你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激励我上进,你会打不赢我父王?”
他一笑,眼神清亮。“当女婿的不好还手。”
她一听,雪女敕耳垂泛起桃花红,“碎!好好说话,别每次都绕到那件事上。”
轩辕青痕有些后悔主动提起婚事,让他有借题发挥的机会,把她绕进死胡同里,让她有自毁长城的郁闷感。
“我能打岳父大人?”
她瞪了他一眼,好想咬人,“南宫九离,你行呀!找我给你当挡箭牌,你好意思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太早当寡妇,夫妻是连理枝、比翼鸟,缺了谁都不行。”
“你……”这厮的口才几时变得这么好,跟谁学的,让她找出来了,碎尸万段,小乖九变成恶九离。
据说上古时代有一种恶兽叫九离,它是九头恶龙,以人为食、十恶不赦,将头砍下又会长出新头,生生不息,后被天神镇压在地底深处,以玄铁为链锁住,再也无法为恶。
南宫九离的九离便是取自上古凶兽的意思,不过是希望借由九离凶兽的凶气赶走病痛和不好的魑魅魍魉,让他能平安的长大,无灾无难,这是为人父母的期盼。
四戒忍不住地开口了,“打情骂俏也要适可而止,和尚还在,你们稍微收敛点,不要逼和尚还俗。”
佛祖呀!弟子有心向佛,可是阻碍重重,哪天弟子破出佛门了,请降下佛光教化心无善念的郡主,我佛慈悲……
“你现在跟还俗有什么两样。”轩辕青痕看他手拿冰糖肘子,面前一盆烧得入味的东坡肉,眼睛盯着荷叶鸡。
“我心中有佛。”他一口阿弥陀佛,一口烧肘子,佛祖、肚皮两不误。
“是呀!佛都被你气死了。”
“呵呵……那和尚立地成佛,不就又有佛了。”
“和尚是你,佛也是你,那你还修什么,金身如来吗?”想要修到那等境界她是看不到了,她凡人一名。
四戒难得高深莫测一番,面有佛的慈悲,“进是空、退是空,不进不退也是空,施主可看出其中襌机。”
她一哼,“不破不立。”
四戒一听,骤地睁大眼。“果然非寻常人,有慧根。”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好,真是好,破军的胆色可比天地,一个“破”字破开困局。
不会兵祸为乱,遍地尸骨了,真好。
“和尚不务正业真的好吗?你不去讲经却来勾搭我的小娘子,想让她落发为尼不成。”
南宫九离长臂一伸,将他的小娘子搂向胸口,目光森森的看向吃肉的野和尚。
“我不当尼姑的,头上没毛多难看。”光着脑壳像西瓜,冷风一吹凉厅厅,大雪一下,先冻僵的是头皮。
头上没毛的四戒心里中了一箭,好不伤心,他没毛很久了,想长也长不出来,注定是和尚命。
“你有一头好头发,墨黑如丝,滑顺柔细像绸缎,叫人一抚就爱不释手。”南宫九离看着和尚的光头,似有嘲意,无毛的人体会不到发丝随风轻舞的飘逸。
“嗯!我也觉得发美如瀑,轻轻一撩风情万千,谁家儿郎竞折腰,为伊扑风卷香嗅。”轩辕青痕状似不经意的撩发,发香暗送。
“有我就好,不需要其他儿郎。”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的女人无须其他折腰郎。
“九离,我从不知道你泡在醋缸里。”好酸,不过微微的醋意能增加感情的浓度,喝点酸改变体质挺不错。
“青痕,往后你会了解更多的我。”南宫九离笑着抚过她的唇,朝她丰美鼻头轻点。
“唉!和尚喝醋去,被你们酸了一身的小疙瘩,瞧见没,一粒一粒的小豆子,红通通的。”他指着鸡皮疙瘩,转头要走。
“别急着走,有事让你们做。”一路追踪还是有用的。
“什么事?”别又是看人夫妻打架,或是见贼埋赃,这位郡主的“嗜好”与众不同。
“看到没,左边第三棵柳树下,有个老妇扶着妙龄女儿,逆着人流往街口走去。”轩辕青痕递出千里镜。
“有什么不对吗?”母女相偕看百花仙子选拔,选完了自然回家。
“不对,那名女子脚步不稳,彷佛饮酒无法自己行走,表情也迷迷茫茫的。”凭着判案多年的敏锐,风沐功把千里镜一扔便往楼下跑。
“咦!他跑个什么劲?”四戒一头雾水。
“母子双魔连环杀人案。”轩辕青痕轻启樱唇。
“什么,是她?”四戒往脑门一拍,追着风沐功去。
“战三、龙七,去搭把手,要是让人给跑了,郡主我亲手帮你们剃度。”再捉不到人,她名字真要倒着写了。
两颗黑色头颅缩了一下,齐声答应,“是。”
战三、龙七倏地消失。
两个主子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连暗卫的命名方式也相同,战字辈、龙字辈师出同门,彼此相识,如今两个主子要喜结连理,自然能使唤对方的人。
第四章 出手赚大钱(2)
“你怎么看出那名妇人有异?”人挤人当中,他见谁都相同,并无分别。
“她的手,头发半白的老妇不可能有一双洁白干净的手,指甲上还涂着凤仙花花汁,一把年纪了还爱美?那是小姑娘才会做的事,或是风尘女子,另外就是两人的动作。”
“动作?”
“她的手是扣在女子肩上,防止女子逃月兑,而女子放在她胸口的手是推而不是扶,还有那女子身上的细棉布衣服和老妇的粗麻布料格格不入。”
其实轩辕青痕早就预料到母子双魔会在此时此地出手,因为这里有他们要的妙龄女子,又正逢百花节,一夜少掉几个不会被人发觉,等到大家发现自家的女儿不见了,他们早就出城去,远走高飞。
所以她才耍横的要来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从这个窗台往下看,底下的情景一览无遗,因此在察觉老妇的诡异举动后继而盯紧她的下一步。
“你看得真仔细。”
“事关重大,怎能错过一丝一毫的疑点。对了,龙一,你跟初雪去收赌金,一个铜钱都不能少,敢不给就砸场子,打断他们的手脚,谁的钱都能欠,唯独我的银子欠不得。”银子没人嫌多,她家业大,养的人更多。
初雪抿着嘴笑,柔弱似连一块豆腐也提不动,而龙一粗壮,眉头一道刀疤更添凶相,冷着脸不说话时活似阎王,大人见了绕道,小孩一看啼哭不已。
但事实上两人的性格正和长相相反,初雪一出手绝不留活口,一把银月回旋刀杀人如割草,刀过留一线,血喷而出,龙一的不笑则是过于心软,他有三大原则,不杀老人、女人、小孩,除非真是罪大恶极,否则他都会给人一条活路。
龙一眉头上的伤疤便是他一时心善留下的,他放人一马,谁知一名七岁的孩子朝他挥刀,几乎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岭南王府的药房一堆药材,硬是用药吊着他的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坟头草都长了半人高。
轩辕青痕又点了两个龙铁卫,“还有你们两个别当柱子,去数数红花的数目,带着夭月去要银子。”
水清不清与她无关,她只知没人能抢她的银子。
*
每年的百花节,一人一朵的红花是要银子的,一朵红花一两银,是献给护佑百姓的百花仙子,凡是参赛的女子都能取走筐里红花的一半银子,由大会支付,赢得的红花越多,得到的银两便越多。
不过参赛女子向来不会提领这笔银子,算是孝敬劳苦功高的县太爷,她们要的是嫁入好人家,觅得良夫。
这算是各取所需吧,地方官赚得好名声和银钱,而姑娘们则获得良缘,各自不吃亏,心甘情愿。
偏偏很不幸的,长久以来的陋习被打破了,花钱买姻缘这种事放在轩辕青痕身上行不通,一她不愁嫁,二是和银子有仇,不搜括成山,寝食难安。
和两名龙铁卫、战十三他们一起回来,夭月无奈说:“郡主,这是领来的银子。”
不在人前时,夭月等人会恢复原有的称谓,他们不习惯喊小姐,觉得配不上自家主子的娇贵。
“多少?”一叠叠厚厚的银票,看得叫人心情愉悦。
“两万五千两。”她数花数到手软。
“啧!啧!我们家夭月长大了,会帮着赚银子了,可喜可贺。”这世上最美妙的一件事是数银票,而且是意外之财……
看着面额一百两、五百两的银票,轩辕青痕突发奇想,要不要去打劫几个土匪窝,行侠仗义又能黑吃黑,把土匪灭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行商、过路也更安全。
听到主子的赞许,黑着脸的夭月一点也不感到荣幸,她只希望这件丢脸的事石沉大海,永不提起。
“郡主,奴婢长大很久了。”她的意思是船过水无痕,不用特意记功,当奴婢的不管为主子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就算叫她去死也义无反顾。
但显然地她主子有些理解错误了,轩辕青痕一脸兴味的打量夭月,从头看到脚,又看回她鼓鼓的胸,然后定在清媚娇颜,频频点头,像是识货人,看得夭月心里直打鼓,毛毛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都忘了你们到了年纪,是该成婚……”
“郡主……”
“郡主……”
男声、女声,无论现不现身,驿站的屋子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哀嚎声,对郡主的神来一笔苦笑不已。
“我想夭月是说她已为你做事多时了,有能力者不在乎年龄大小,等你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搞定后,再来安排后续的事,他们都跟你很多年,知道你不会对他们有所亏待……”
南宫九离的话一出,收获了不少感谢的眼神,他失笑地看见有人吁了一口气,也有人暗暗抹汗,他们余悸犹存,明显被自家郡主吓得胆颤心惊,犹如惊弓之鸟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