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抱她抱得紧,就像怕她飞了一样,可她也得真长了翅膀变成鸟人才行啊,没必要这样子抱着她吧。
似是察觉怀中人清醒了,原本闭目沉睡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最后还是沈琪瑄先移开了视线。
他发出一声轻笑,“害羞啊,难得。”
沈琪瑄不想理他。
龙锦昱也不介意,兀自道:“应该饿了吧,我叫人进来服侍你洗漱更衣。”
“嗯。”
青叶被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姑娘被庆王世子半扶抱坐起,两人都穿着寝衣,就像是一对夫妇刚睡醒的模样,实在太过亲旷。
“过来伺候你家姑娘。”
吩咐完,龙锦昱掀被下床,自有苗安过来服侍他洗漱。
青叶垂下眼皮,快步走到床前,低声道:“婢子伺候姑娘。”
女子梳妆打扮总是要比男子麻烦几分,龙锦昱坐在一边吃茶的时候,沈琪瑄还在梳头。
“侯府的人没走?”
“说是要带世子妃一起回去。”苗安如是回答。
龙锦昱发出一声轻哼,“那就让他们等着。”
沈琪瑄梳好头,坐到桌子边时,晚了许多时的早饭摆上了桌。
寺中的斋饭精致程度比起自己家中必然是要逊色许多,品项也不多,不过龙锦昱倒也不挑食,反而是沈琪瑄,一如往常地没胃口。
看她吃饭活似吃药,吃不了几口便要放勺子,龙锦昱皱眉开口,“你这是喂鸟呢,才吃几粒米?”
沈琪瑄抿唇不语。
青叶这时候也劝道:“姑娘,您好歹多吃几口,这人病着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顶着男人迫人的目光,沈琪瑄勉强自己喝完了一碗粥,又吃了小半块馒头。
龙锦昱感慨,“难怪身上全是骨头,就你这点食量,想长肉也难。”
稍事休息后,一碗药又被端了上来。
龙锦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你这一天天的把药当饭吃吗?难怪吃不下东西。”他转向奉药的人,“这又是什么药?”
端药来的青竹回答,“这是姑娘每日要喝的补药。”
“天天喝?”
青竹细声道:“是。”
龙锦昱猛地去看沈琪瑄,她只是回了他一个淡漠到甚至冰冷的眼神。
随着“啪”的一声响,那碗药被人一手扫到了地上,龙锦昱面罩寒霜,声音都似淬了冰,“混帐,让你们这么天天喂药,健康的人也得喝死了。”
青竹噤若寒蝉,一下跪倒在地。
“还有你。”龙锦昱转向局外人一样的沈琪瑄,“你是没脑子,还是没常识,就这么听话?”
沈琪瑄平静地说:“倒了还会再煎,会有人盯着我一滴不剩喝掉的。”说着她嘲讽地勾了下嘴角,“侯府既不差那点子药钱,更不缺盯人的下人。”
青竹的身子突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青叶在一边满面骇然地道:“可不是喝了药姑娘的身子才会好吗?姑娘不是怕苦才总不想喝药的吗?每次都要我们盯着才行……”
沈琪瑄无声地笑了一声,看,把事情推到她身上,说是为她好就是最完美的借口,血脉亲人啊,一般人谁会怀疑他们不安好心。
“姑娘——”青竹抬起头,满眼复杂,神色间惶恐愧疚交杂,“您都知道?”
沈琪瑄淡然道:“知不知道有差别吗?”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姑娘……”青竹声音都破碎了。
青叶已经在一边泣不成声。
沈琪瑄淡漠地笑了笑,“你们倒也不必如此,这十几年至少我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沈家也不算亏待我。”
在场众人都愕然了,所以这样生死攸关的事,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算的吗?
“姑娘……”青叶心疼地喊她。
沈琪瑄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神色自如地说:“我挺好的,不难受。”转过头又对龙锦昱心平气和地说:“你也不必如此气急败坏,你若真有心,这种日子我也不会一直过到现在。既然如此,还像以前一样不就好了,我也没想改变什么结局。”
想变的只是你而已——她就差将这句话明目张胆地甩到他脸上。
龙锦昱面沉如水。
最后,他冷冷睇了她一眼,“你很好!”
沈琪瑄微微一笑,不为所动。
在常平侯府喝了这么多年的药,她的神经早被磨到麻木了。
看着男人挟着一身冷肃大步走出屋子,她嘴角扯了扯,对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说:“收拾东西吧,一会儿就得走了。”
青竹和青叶下意识对视一眼。
沈琪瑄并没有重复吩咐,只静坐桌边,她相信她们的职业素养。
青花从外面走进屋子的时候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她刚才去收拾她们三个丫鬟的行李,是错过了什么吗?
她默默地加入了收拾东西的大军,什么也没敢问。
*
东西收拾好了没多久,常平侯世子夫人那边便来人通知她们,几个丫鬟叫了粗使婆子先把东西拿出去。
沈琪瑄是最后被青花抱着走出寺院大门的,但就在青花抱着自家姑娘往侯府马车走的时候,有王府侍卫拦住了她。
在姑娘的眼神示意下,她跟着对方往另一边走去。
庆王世子乘坐的马车规格非一般,明显比他们侯府派给姑娘乘坐的要好。
龙锦昱亲手将人抱上了马车,并拒绝了青花跟着上车服侍,她只能无奈地离开,而被人抱上世子马车的沈琪瑄并没有被放下,而是被男人直接抱在怀里坐了下去,变成了他手中的人型大玩偶。
沈琪瑄随遇而安,倒也没有反抗。
“这是跟我闹脾气呢,怪我以前不理你死活?”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带了些不明显的焦虑和歉意。
他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栽在她身上,肯定早就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了。
果然有钱难买早知道,这些年到底是他轻慢了,以为虎毒不食子,却没想到正是这些血缘亲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她去死。
他只以为就算未婚妻有些病弱,他还是能等到娶她过门的,就算两人不能两情相悦,相敬如宾也是可以的,却没料到,临到关头,他继母那边竟是生了给他临阵换人的想法,沈家就想这么配合要把他的未婚妻给弄亡故!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琪瑄否认道:“多心了啊,就这破败身子,我是真懒得想那么多。”
“现在开始多想想。”
沈琪瑄忍不住叹气,“何必呢?你还像以前一样对我不闻不问就行了。”就让她安静地在侯府病逝得了,折腾什么。
“我没有,这些年我一直有送东西给你。”他强行为自己找出点优势。
“但我大哥并没讲啊。”
提到这个龙锦昱就怒从心起,沈琪玤这家伙是一点儿没帮他在小丫头这里说好话,导致她对他毫无期许,对生命就更没什么希冀了。
他几乎是恳求地说:“阿瑄,别这么丧气,努力活着好吗?”
沈琪瑄叹气,“你不都把沈家女儿当你池塘里的鱼了?放过我,还有其他的让你选。”
“沈三姑娘还是你那个庶姊?”
“世子这不挺明白的嘛。”她讽刺地说。
龙锦昱在她脸边蹭了蹭,带了几丝笑意地说:“吃醋了?”
“想太多。”她真没吃醋,只是不喜欢跟其他人一起被当成鱼。
龙锦昱笑了一声,耐着性子说:“真不关我的事,这些年我到侯府次数不多,但每次去,除了你,他们倒真不阻止其他人接近我。至于侯府之外,名义上她们都是我妻姊妻妹,我有时碰到了面上总要虚应一二。”
他自问行得端,坐得正,惹来的那些烂桃花实非他所愿。
沈琪瑄冷笑,“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妥妥的渣男!
龙锦昱在她嘴角亲了亲,心情很放松,眼中浮现星星点点的笑,“小醋坛子,真当我谁都能将就的吗?”
沈琪瑄真心实意地说:“我觉得你挺不挑的。”毕竟就连她这么个药罐子,他也忍了这么多年。
“那不是我中意你吗?”
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沈琪瑄觉得心累,有点不想说话,但又不得不为自己再努力一把,“就真不能解除婚约?”
“想什么呢?”他这种人还能把自己心爱的人往外推?他只会想尽方法把人拴在自己身边,一步都不让她离开。
话说到这分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琪瑄不搭理某人了,装死。
龙锦昱垂下眼睑挡住了眸底的神色,默默将她往怀里又抱了抱。
马车里很安静,身体未愈的沈琪瑄在马车的颠簸中和男人体温的包围中慢慢睡了过去,最后是被男人捏着鼻子叫醒的。
睁开眼看到的是她在侯府的闺房,她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到家了?
“醒了?”龙锦昱声音含笑,俯身在她唇上一吻,“起来吃点东西吧。”
沈琪瑄从绣床上拥被坐起,又环顾了一遍屋子,没错,只有他们孤男寡女的两个人。
常平侯府的人到底怎么想的?
心里想得很多,但她面上不露分毫。
因为怕惊醒她,龙锦昱没有让人替她更衣,所以她是穿着外衣睡的,只是头上的首饰被人摘了。
她跋鞋下地,龙锦昱伸手扶她,知道反对没用,她索性保持沉默。
外间丫鬟们正在将饭食摆上桌,摆好后便低头退下了。
看天色这顿饭应该算是午饭,时间可能就过午不久。
用餐的时候是安静的,病人的饭食清淡,有几样是专为她量身制作的,其他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明显是为龙锦昱准备的。
这是赤果果的搞差别待遇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化愤怒为食欲,这一次沈琪瑄竟吃了不少——也可能是身体好些了,早饭又少喝了一碗药,她胃口开了。
饭后漱口,顺便又洗漱更衣,发髻拆散了,衣服也换成了更为舒服宽松的家居服,然后,她以为这下总该滚蛋的人竟然还没走。
非但没走,他竟还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内室。
见未婚妻一身宽松家居服,长发披散在身前身后,一脸无语地朝他望过来,龙锦昱扬眉轻笑,走到她跟前,桃花眼中漾着柔情密意,“你不是回来等死的吗?”
沈琪瑄总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脚下不禁后退了一步。
龙锦昱笑意温润,朝她俯身过去,“死都不怕了,现在是在怕什么?”
不想要他世子妃的名头?他偏要把这名分给她坐实了。
想甩开他,门儿都没有。
就算是死,也得带着他的烙印!
“你冷静一点。”她感觉到了危险,嗓子都有些发紧。
“冷静?”
“对,冷静。”她点头。
“怎么冷静?”
“为什么不能冷静?”她不明白。
“你不是不想嫁我?”
沈琪瑄叹气,“我只是不想死,他们显然不想让我活着嫁给你啊。”当然,就算不嫁,她也是在等死,只是能够死得晚一点。
龙锦昱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别怕,不会让你死的。”
她并不相信他,县官不如现管,她活在沈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堪称被全方位监控,他纵然有心,怕也力有不逮。
“做我的女人,这样沈家人就知道怎么做了。”他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沈琪瑄身子一抖,想退避躲闪,却被他牢牢钳制在怀中动弹不得。这禽兽,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单纯想给她盖个章,落袋平安。
心里虽然嘀咕,可随着他渐渐火热的举动,她只能发出无助的低喃,“别……”
“嗯?乖……”几番深吻后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朝绣床走去。
已然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沈琪瑄满目春水落到柔软的床褥之间,衣襟凌乱,媚态横生。
龙锦昱的喉结滚动,然后迫不及待地朝她压了上去。
几番挣扎,龙锦昱钳住了沈琪瑄的双手,将她牢牢困在自己身下,带了些坏心眼地说:“就你这点儿力气……”除了让他更加欲火难耐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他一边扯落她的腰带,轻笑着说:“阿瑄,我现在特别主动想欺负你,然后对你负责呢,你感觉到了吗?”
沈琪瑄整个人一下便红透了,这……流氓啊!
他又低头细细密密地吻她,一边吻一边与她耳语,不时调笑,她的身子渐渐软下来……
纱帐摇落,身影相叠,世间痴儿女,终入痴妄海。
第三章 恶毒的家人(1)
暮色四合中,龙锦昱领着侍卫内侍离开了常平侯府。
离开之前,龙锦昱跟常平侯在书房说了几句话,而在侯府一处僻静的小院却有些窒息的沉默。
庆王世子离开后,她们三个进屋就看到了床上明显遭受过什么的姑娘,内室还残留着那种明显的腥甜气味。
她们喊了声“姑娘”后便都哽咽起来,觉得她们姑娘这是倒了什么楣,在自己的闺房发生这种事。
沈琪瑄却表现得很镇定,“没什么好哭的,帮我打热水,我想清洗一下。”
“是,姑娘。”
青花抹着眼泪转身出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青竹、青叶留下收拾整理现场。
不一会儿,青花紧咬着下唇,因为用力都出了血丝,眼睛发红地将一桶热水倒进浴桶,等水备好,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沈琪瑄艰难地起身下了床,双腿发颤将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到了青叶身上,前往浴间。
经历了一番狂风暴雨式的男欢女爱,她体力透支。
某个混蛋摆明是个新手,完全是拿她来练习,动作不管不顾的,一开始真跟禽兽差不多,她就很想来句脏话。
后面倒是渐入佳境,也不时在她耳边低声诱哄,但是他给得实在是太多太猛了,她接收得有些吃力。
一起滚滚床单什么的,鉴于他是那么一个资优股,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吃亏,甚至也可以将之列入对自己的临终关怀里,两辈子加一块可算是破处了。
但她依旧想说龙锦昱是混蛋!
原本她想着说不定那混蛋得了她身子,会有良心一点儿放她一马,她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想想那个预示的梦,她就完全没了挣扎的,算了,躺平摆烂吧。
她占了他十五年未婚妻的名头,现在互相身体满足,也算是两清了,不用觉得对不起他——虽然她本来就没对不起他,但那狗男人一直强调是她对不起他,就当她真对不起他好了。
就没见过这么混蛋的男人!
青叶将自家姑娘抱进了浴间,轻轻放入调好水温的浴桶中,沈琪瑄让她们退下,并不打算破例由她们帮忙洗澡,这算她这些年来唯一的固执了。
而丫鬟们这个时候也理解自家姑娘的心情,只默默地守在了浴间外。
这个澡沈琪瑄洗了有小半个时辰,中间青花进去添了两回热水。
等她洗完澡回到卧室,里面床褥帐子全部焕然一新,也算是伺候的丫鬟们用心了。
身心俱疲的沈琪瑄头一沾枕,眼睛一闭,很快睡得人事不知。
她睡得香甜,守着她的三个丫鬟却连眼都不敢合,轮班守人,生怕眼睛一错她们姑娘就寻了短见,她们还把屋子里能看到的尖锐易碎物品全都连夜轻手轻脚地转移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