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予泽的反应依旧冷冷淡淡的,他只是生疏地点点头,表示他听见了她的话,至于她们的名字,他根本没有费心去记。
陆映雪暗恼在心里,脸上却堆起更加灿烂的笑容。
“展公子难得来到江南,一定得好好地玩玩才行!我和表妹很愿意尽地主之谊,陪展公子到处走走。”
“不必了,有茵茵陪我就行了。”
展予泽冷淡的拒绝,让陆映雪脸上的微笑差点挂不住。
她暗暗咬了咬牙,脸上却依旧挤出一抹微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在这个男人面前会失灵。
“她是展公子的丫鬟,当然一起来呀!只是游山玩水时若身边只有丫鬟,岂不是少了些乐趣?就像现在,面对着这般湖光山色,该弹弹琴来助兴才对。”陆映雪朝身旁的丫鬟小星使了个眼色。
小星会意过来,明白小姐打算在展公子的面前展现一手好琴艺,便赶紧将琴搬了出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安置好,突然一阵较大的波浪让船身晃动了下,小星一个踉跄,手中的琴硬生生地撞上了陆映雪的背!
“哎呀──”陆映雪痛呼一声,整个人以难堪的狗吃屎姿势趴卧在甲板上,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当着意图勾引的男人面前出这种大糗,陆映雪简直恼火极了,她气急败坏地将一切过错全归咎在丫鬟身上。
“妳这个贱婢是怎么回事?”
亏她本想要展现自己优雅高贵的一面,现在却摔得这么狼狈,什么形象都没了!
可恶!真是气死人了!
“小姐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星慌忙搁下琴,伸手去扶陆映雪,结果太过慌张,没注意到自己踩着陆映雪的裙摆,结果不但害陆映雪再度跌倒,裙摆还因此破了一块!
“妳……妳该死!”陆映雪怒不可遏,赏了小星一耳光。“还说妳不是故意的?我看妳分明就是!”
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而宋茵茵对小星有无限的同情。
她看得出来小星真的不是故意的,却遭到陆映雪这般的责怪与打骂,未免也太可怜了。
“陆小姐,我看小星真的不是故意的,妳也别那么气——”宋茵茵试着想帮小星说话,却被陆映雪恶狠狠地打断。
“闭嘴!这里没有妳说话的余地!”
“啊?”宋茵茵一阵愕然,没想到陆映雪的怒火会烧到她身上来。
“啊什么啊?别忘了妳的身分!妳不过是个低贱卑微的丫鬟,这里没妳说话的分儿!”陆映雪瞪着她,厉声叱道。
反正在展予泽的面前已经完全没有形象,她也不用再装什么优雅了!
一听见陆映雪的话,宋茵茵忍不住说道:“人的身分又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如果可以选择,谁想要生为奴婢?这世上有许多无父无母的孤儿,难道他们就活该过得颠沛流离吗?倘若当初妳不是出生于富贵之家,说不定现在也跟咱们这些丫鬟一样呀!”
一想到蝶幽谷里几位义姊们的身世,宋茵茵的心里就有些感慨。倘若当初不是娘将她们带回蝶幽谷,她们现在不知道是否会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
宋茵茵的这番话,让一旁冷眼旁观这场混乱的展予泽感到有些讶异。
在他的眼里,女人几乎都是自私自利、肤浅愚蠢的——就像陆映雪,明明刚才错不在丫鬟,她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气出在无辜的人身上,他根本懒得将心思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但是宋茵茵却让他感到意外,想不到这世上竟也有像她这般心地良善、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女子,明明那丫鬟被打、被骂,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却愿意挺身而出地替那丫鬟说话。
只不过,这番话听在陆映雪的耳里刺耳极了,刚才出糗的难堪此刻全化为怒火,恼怒地瞪着宋茵茵。
“闭嘴!轮不到妳这个身分卑微的家伙来教训我!这贱婢是我家的丫鬟,我要怎么教训她是我的事!妳给我滚远点!”
陆映雪怒哼了声,甚至还动手推了宋茵茵一把,宋茵茵没料到她会这么做,整个人踉跄了下,差一点跌倒,但她很快就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给扶住。
展予泽将宋茵茵护在身后,不悦地瞪着陆映雪。
“陆姑娘,别太过分。”他低声警告。
陆映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这个丫鬟不知天高地厚,我这是在替你教训教训!”
“她是我的人,就算有错,我也会自己管教,不必妳代劳。况且,我并不认为她有什么错。”展予泽哼道,对宋茵茵的保护表露无遗。
听着他的话,宋茵茵的心里好生感动,看着眼前宽阔的肩膀,宋茵茵觉得就算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眼前这男人也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正当她沉浸在无限感动的情绪之中时,展予泽突然开口问道──
“茵茵,妳怕高吗?”
“嗄?”她愣了愣,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妳怕吗?”展予泽又问了一次,目光往湖岸望去,暗暗衡量着距离。
“不,我不怕高。”宋茵茵摇了摇头,虽然她仍是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坦白地回答。
她从小跟着娘学武,虽然只是花拳绣腿,算不上什么武功高手,就连轻功也挺蹩脚的,但是至少并不怕高。
“那好,走吧!”展予泽说道。
“走?走去哪儿?”宋茵茵又是一愣。
他们此刻人在画舫上,而船已经驶离了湖畔,哪有路可以“走”?她可没有水上行走的功夫啊!
展予泽没有多做解释,伸手搂住她娇小的身子,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已施展轻功带着她离开了。
宋茵茵惊呼一声,被他的举动给吓着了。虽然她并不怕高,可也不习惯这样“飞行”啊!
她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搂紧了展予泽,而两人紧抱在一起的亲暱感,让她的一颗心急遽地跳动着。
脸红心跳间,脑中忽然又浮现那一张张春/宫/图的画面。
老天!她到底是怎么了?
宋茵茵不禁懊恼地在心底申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动不动就想起那些煽情暧昧的画面?
她很努力地想将脑中的画面清除,很努力地转移注意力,却因此强烈地感觉到他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温暖的怀抱,那让她的一颗心因此而发烫。
忽然之间,她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那她就可以继续沉溺在这副令她感到温暖、感到安心的怀抱之中了……
第4章(1)
很快地,展予泽已将宋茵茵带回湖畔,他低头一瞥,见她的表情有点怪异,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怎么了?妳不是不怕高吗?”他的语气透着关心。
一抹心虚掠过宋茵茵的眼底,她有些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
“我……我是不怕高……只是……”
“只是什么?”
“呃……”宋茵茵的表情一阵尴尬。
真是的,他一定要追问吗?她可不认为坦白招认是个好主意。
不管是她因为两人亲暱的拥抱而想起了春/宫/图的画面,或是她想着要多赖在他怀里久一点,她都不认为他听了之后会觉得开心。
在他探索的目光下,宋茵茵愈来愈心虚,而就在她打算换个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时,几名在湖畔追逐嬉戏的小孩突然撞到了她,那力道还挺大的,害她整个人往他的方向跌去。
原本展予泽可以很轻易地扶住她,可坏就坏在他们正巧站在地面微湿的湖畔,结果脚步一滑,两个人狼狈地摔倒,而宋茵茵就跌在他的怀抱里,小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她香软的身子,紧密地贴在他健硕的身躯上,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息间,扰乱了展予泽的心绪,一种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让他不自觉地想收拢双臂,将她揽得更紧。
宋茵茵的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俏颊生嫣、心如擂鼓,虽然知道这样的姿态太过亲暱,却舍不得挣扎起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直到有几个孩童一边嘻笑、一边从他们身旁跑过去,才将他们从亲暱的气氛中惊醒。
展予泽松开搂住她的手臂,问道:“妳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
宋茵茵又羞又尴尬,心慌意乱地要起身。
她双手抵着展予泽的胸膛,撑起了上半身,但情况并没有半点好转,因为她虽不再亲暱地趴在他身上,却变成以暧昧的姿势跨坐在他的腰上,两人最敏感的一处隔着层层衣料紧紧抵靠着!
见他的表情闪过一抹不自在,宋茵茵忽然想到春/宫/图中不正有这种姿势?只是图中的男女是赤身露体的!
她的脑中轰的一声,宛如有威力强烈的炸药猛地炸开,炸得她头晕眼花,粉女敕的小脸瞬间胀红。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研究那些图……也……也不是故意摆出这个姿势……我……这是个意外……”她结结巴巴地澄清。
展予泽咬了咬牙,哑声说道:“我知道这是意外,而且不管妳到底有没有研究那些图,妳现在最好立刻起来。”
他虽然无意娶妻,但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被一个甜美的女人这样煽情地压在身下,他想要不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也难。
“嗄?噢……”宋茵茵赶紧从他身上离开。
她尴尬地左右张望,就见他们刚才的意外已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他们甚至还冲着她扬起暧昧的笑,害她巴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我……我们赶快回去吧!”她脸红地说道,没脸继续留在这里面对众人调侃戏谑的眼光。
一旁有个大婶恰好听见了她的话,便点头说道:“对呀!小俩口要亲热就回自己房里去,不要当街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什么?不……不是啦……妳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宋茵茵欲哭无泪。
老天!这大婶该不是以为她急着回去跟他亲热吧?
见她满脸通红,急着想解释的模样,展予泽忽然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说也奇怪,是因为他过去为了一肩扛起家业而太压抑了吗?放下生意抵达江南才不过第二天,他整个人便觉轻松不少,而对女人从来没有什么好感的他,竟也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小女人相当有趣。
她的种种反应是那么直接,显示出她是一个相当单纯、没心眼的人,而那种自然不造作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生平第一次,他和一个女人相处时是觉得放松甚至是愉快的,这也让他发现原来女人并不全然是令人厌恶和排斥的。
他想,未来这一个月,应该可以和她相处愉快吧!
※
春/宫/图和游湖计划双双失败后,宋茵茵并不气馁。
仔细检讨过后,她觉得自己太急躁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展予泽对女人的排斥可说是根深柢固,她想要靠几张春/宫/图就扭转展予泽的心态,实在太天真了些,而她第一天就将春/宫/图搁在他桌上,一下子“刺激”过头造成了反效果,更是失策。
至于游湖计划的失败,她就觉得是非战之罪了,谁会料想得到像陆映雪那样貌美的千金小姐,竟有着那样任性刁蛮的个性。
那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态度,别说是本来就对女人排斥的展予泽了,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她,也一样不喜欢陆映雪。
检讨过后,她决定放慢步调,先想办法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再让他明白香喷喷、软呼呼的女人,要比男人迷人多了!
于是,这一天,宋茵茵趁着展予泽决定一个人骑马出去活动筋骨的空档,自己上街去,为下一个计划做准备。
忙了一天,等到夜幕低垂时,宋茵茵端着费心张罗来的美酒和几样点心、下酒菜,送到书房给展予泽。
“少爷。”她轻唤了声。
展予泽放下正看到一半的书册,抬头瞥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交会,脑中同时浮现昨天意外“接触”的暧昧情景,那让宋茵茵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也让展予泽的眸光黯了几分。
“有事吗?”展予泽开口,打破有点微妙的气氛。
“少爷白天出去骑马,晚上又看了好一会儿的书,应该累了吧?”
“还好。”
其实说累倒是不至于,只是说也奇怪,今儿个一整天,不论是骑马时也好、看书时也好,她的脸孔竟都不时地浮现脑海,让他不禁感到困扰与疑惑。
生平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扰乱了心思,但他却不懂这是为什么。
纯粹是因为她很有趣,总是让他有放声大笑的冲动吗?但,好像又不尽然只是这么单纯的原因……
展予泽盯着宋茵茵,像是想弄清楚自己如此失常的原因,而他专注的目光,让宋茵茵双颊的热度还没褪去又继续加温。
她脸红心跳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中捧着的酒菜,这才猛地想起自己今晚精心安排好的计划。
“少爷,茵茵准备了美酒和好菜,要给您享用的。”
“喔?”
“我今天上街去探听,得知城里有一间远近驰名的『龙福酒楼』,所以我特地去买了他们的好酒和几样最有名的点心及小菜。”
展予泽当然知道她说的那间“龙福酒楼”,那间酒楼的生意极好,姿态却也因此摆得很高,倘若不是达官贵人、酒楼常客或是老板的亲朋好友,通常都会让客人杵在一旁,等很久才能买到要买的东西。
原本像他们这样不够友善的态度,生意不可能做得长久的,偏偏几年前皇上微服出巡到江南时,尝过了“龙福酒楼”的美酒和拿手菜后,对那绝妙的滋味称赞有加。事后消息传了出来,有了皇上“金口加持”后,即使酒楼的姿态摆得再高,仍旧令众人趋之若骛。
他瞥了眼宋茵茵手中的那些酒菜,忍不住问:“妳在那里等了多久?”
既然她不是熟客,又只是一名小丫鬟,想必受尽那间酒楼的冷落。今儿个风挺大的,她该不会就傻傻地杵在路边猛吹风吧?
“呃……大约一个时辰吧。”宋茵茵答道。
她原本以为只是买一壶酒和几样点心、小菜,应该要不了多久时间,想不到竟然等了那么久。
当她在那儿杵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也曾想过要放弃,但是又觉得既然都已经等了那么久,若是半途离开岂不是可惜?
更何况,美酒可是她今晚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要是不先让展予泽带有几分酒意,恐怕接下来的计划又会失败了。
“妳说什么?妳在那里杵了一个时辰,就为了买这些酒菜?”展予泽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语气透着一丝不自觉的恼怒。
看着他的神情,宋茵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极蠢的事情,但心里又不禁觉得委屈,她这可是为他辛苦为他忙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