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啊……小安是哪里人?”一个七十岁的伯伯凝视着她,和缓的开口问:“哪家的千金呐?”
又是这个问题!从进场开始,大家就一直问,他总是四两拨千金的带过,都快被烦死了,可是怎么连德高望重的邹伯都这样问呢?
邬小安顿了一下,用眼尾瞥了程星海一眼。她是跟他一起出席的,她的出身,是不是也会影响到他呢?
“我不介意。”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附在她耳畔小声说:“我只担心你。”
她扯开了好看的微笑。他不介意……“那我更不介意了。”她立即正首,望向邹伯,“我不是哪家的千金,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在育幼院长大的!”
此话一出,几位长者皆倒抽了口气。
育幼院的孩子怎么会有这般高雅的气质?她的仪态端庄,甚至比在场许多真正的千金还要落落大方啊!
“她现在是我的代理管家,但是我深深被她给迷住了……”程星海话没说完,立刻遭到质疑的眼光,不禁强调,“我是认真的!”
邬小安轻笑起来。看吧,没有人相信她会是他唯一的女伴!
轻笑之中,她注意到邹伯正认真的凝视着自己,一开始以为他是在打量她,但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却不经意透露出一种怀念之情。
“邹伯伯。”程星海也注意到了,“小安怎么了吗?”
“唉,没事没事。”邹伯摇摇头,沧桑的脸上带着一抹怀念的笑容,“只是太像了、太像了……”
“是啊,邹老也这么认为吗?刚刚我看这丫头一进门,还穿着一样的礼服,我还以为我回到了三十年前呐!”
“可不是吗?她的模样、姿态,还有那股傲然,实在是像极了!不不……小安小姐甚至比当年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邬小安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程星海,而他也满脸困惑,真的不知道伯伯们在说些什么。
“像谁?”他主动开口问道。
“唉,星海啊,你都没发现吗?”邹伯将邬小安全身比划了一下,“她很像你的母亲啊!”他慈爱的看着她,“当年我们社交界最有名的名媛,就是你母亲了。她的容貌、韵味、气质,几乎跟你母亲一模一样,风采迷人!”
“当年邹老也喜欢她?”旁人忍不住一问。
“唉唉,几十年前的事,甭提了!她那时那么年轻美丽!”
顿时时空仿佛回到过去,这些长辈们边走边互相调笑,留下那小俩口尴尬的站在原地。
邬小安终于抬头望向程星海,咬着唇问:“我长得像你母亲?”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他拧着眉再次端详,“可是我觉得还好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母亲长什么样子?”她掉头就走,毕竟听见自己长得像男友的母亲,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大概知道,可都是由看照片来的。”程星海追上她,急忙解释,“邓姨反而比较像我妈啦,我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真的没有印象!”
“所以?”邬小安拿过托盘上的酒,“你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所以才……喜欢我的吧?”
“天地良心,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太……变态了?”他赶紧搂住她的纤腰,“我发誓!”
她重重叹了口气。探讨这些实在没什么意义,不过恋爱大概就是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变成情人之间的大事……
原来她长得像星海的母亲啊,难怪从一进门开始,许多老一辈的宾客,就一直盯着她不放!
“你刚刚提到,邓姨比较像你母亲吗?”
“嗯,我可是她带大的!”提到邓姨,他不禁露出温和的神情。
“那如果她反对我们交往呢?”邬小安会提到她,是因为出门时,她的脸色实在有够难看。
“她已经反对很久了。”程星海失笑,忽然偷香一个,“我还是把你拥在怀里啦!”
他不知道为什么邓姨会这么讨厌小安?她们两人的关系也非常诡异,而且他已经和小安在一起了,邓姨又像他的家人,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应该再有这么多敌意的!
他并没有忘记一开始的纠葛,是来自于小安的“寻母”,而邓姨抵死不认的态度,也让他起疑,与其说邓姨不愿认小安,还不如说她在害怕……小安。
为了两个他最爱的女人,他打算进行调查,她们到底是不是母女?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第6章(1)
参加完生日趴后,邬小安抽空回了育幼院一趟,程星海因为公事繁忙,没办法陪她回去,感到相当遗憾,因为他非常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也想感谢当初收留教养她的邬院长。
回到育幼院,简单的跟院长提到她现在在程家当代理管家,就算邓咏文的伤痊愈了,短时间内她也不会搬走,不过她会另外找一份工作……当然,她也提自己和程星海的事。
院长开心的笑着,因为找到亲人的邬小福已经嫁人了,邬小康还在美国为自己的恋情奋斗,现在就连宛如冰山的邬小安都有了伴。
不过,了解她们各个从小到大愿望的院长,明白一向沉稳的她会有异于平常的行动,那绝对跟寻找亲人讨个答案有关,于是婉转的询问关于“寻亲”这件事的发展。
一提到这件事,满是幸福的邬小安瞬间化为千年寒冰,她冷然的说没有找到生母,遗憾的是没办法得到答案。
院长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她,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她要离开时,祝福她可以一直幸福,还希望她能敞开心胸。
她明白院长最后一句话的用意,如果可以,院长应该去跟邓咏文说。面对一个抵死不相认的生母,甚至还在她背后批评她是见钱眼开的心机女,就算哪一天邓咏文心真的开窍,愿意承认她们的关系,她应该也没有办法接受像她那样的女人了。
既然无缘,就不必强求。
她的生命并不会因为没有亲人而不完整,因为她有在育幼院一起长大的姊妹、有院长,还有更多一样身世心酸的孩子,而且现在她还有程星海,对她而言,也已足够。
搭公车回市区前,邬小安打了通电话给程星海,他说到时他会去较近的捷运站接她,果然,她才刚走出捷运站,就看到他了。
“大总裁,你这样公然跷班可以吗?”虽然快到下班时间了。她脸上堆满温和的笑容调侃他。
“反正事情已处理得差不多,待在公司里也静不下心来。”自从两人感情明朗化之后,他巴不得想看到她时,就能瞧见她。在人潮众多的捷运站,他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天呐,我好想你!”
“夸张!”她只是轻轻笑着,任由他抱着,他是个情感直接的人,刚好弥补她的过于内敛。
坐上他的车,准备回程宅,没想到路上却大塞车,两个人便闲聊起来。
“育幼院都还好吗?”程星海已经把她的生活融入自己的了,“院长、小朋友们……邬小康都好吗?”
“大家都很好,小康还在美国,争取她的王子哥哥。”
邬小安提到姊妹们都会微笑,上次跟他提到邬小福,他听得是瞠目结舌。原来和宫钧聿商业联姻的新婚妻子,就是小安的姊妹啊!
“王子哥哥?”他有点错愕,“是某国的王子?”
“呵……不是,是个气质很像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男人,十几年前认养了小康,小康暗恋他到现在。”她趁他发问前先补充说明,“他们只差了五岁。”
“哦~害我吓一跳,我还以为长腿叔叔该不会比邬小康大个二十岁吧……”不过被叫成王子,倒是很新奇,“结果咧?王子在美国吗?”
“是啊,高中毕业后就过去了,两个人一直都有联络……而且,王子交女朋友了。”她一边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一边续道:“所以小康决定立刻杀到纽约去,要把王子夺回来。”
“纽约?王子?”程星海长指在方向盘上敲呀敲的,“怎么我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啊?”
“嗯?那个人也是建筑业的,说不定你也认识喔。”邬小安指了指前方,提醒他已经绿灯了,就算大塞车,还是得前进,“他叫骆良南。”
“阿南”他惊呼出声,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可是天成建设的骆良南?”
宾果!他果然认识南王子。邬小安微笑,以眨眼代替点头。
“哇,他什么时候当长腿叔叔的,我怎么不知道啊!好样的,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边笑边摇头,“他人是在纽约没错,叫小康要加油,阿南心肠很软,应该很好掳获的啦!”
是啊,问题是他现任女友就是个天生体弱多病的女人,心肠软的他割舍不下,小康的恋爱之战才会打得这么辛苦。
“他如果早点跟我说,说不定我能早一点认识你。”程星海意外的发现,邬小安口中的姊妹,全是他认识的人。
“现在认识也不迟啊。”她淡然一笑,忽然注意到他往左转,“咦?星海,你走错了,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没错,我要去一个地方。”他瞥了她一眼,眼神闪烁。
邬小安狐疑的蹙着眉,总觉得他心里有鬼。拜托,可别突然带她去拜访什么客户,还是介绍她给什么亲人认识……
“别给我惊喜。”她的声音沉了几分。
“为什么?”他问道,还挑起嘴角。
“我从来不喜欢惊喜!”她变得有些严厉,“因为那都是送礼者的自以为是,不代表收礼的人会高兴。”
程星海不以为意,因为他已经习惯她这个样子了,她喜欢沉浸在沉静的世界里,不喜欢任何人事物随意闯进她的世界,更讨厌别人揣测她的心思。
她说过,她想什么、要什么,都会主动说明,不需要别人先帮她做好,或是自以为是的给予,相对的,当别人送给她她不想要的东西时,她也会毫不客气的退回去。
她是个理性过了头的人,性格又如此冷若冰霜,很多人都觉得和她接触,会被寒冰所伤,但是他自诩为火山一座,根本不担心。
他今天就要揣测小安的想法,就是硬要塞一个惊喜给她。
“你不高兴的话,等会儿可以跟我明说。”他丢下这句话,摆明了是有所谓的惊喜。
“你如果要带我去见长辈,我绝对不会有好脸色。”她也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也该有基本的尊重,不能利用惊喜当借口,就强迫她去做不喜欢的事。
“哈哈!长辈?”程星海嗤之以鼻,“小安,我已经没有什么长辈了。”
听到他这么说,反而让邬小安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她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乐观如他、开朗如他,坐拥一个集团,可是他却连一个真正的亲人都没有!
他会游戏人间,是因为压力过大、责任太重,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尽情享受青春,他会流连女人堆,是因为想从各式各样的人身上汲取从小缺乏的家庭温暖,感受被人重视。
他的父亲给他最严格的教育,他只要待在家,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随着年纪增长,他也知道自己责任越来越重,再加上没有亲情的支持,他才会用享乐填补寂寞。
偏偏他父亲突然病倒,他被迫接管父亲的事业,亲人们又为钱反目,这一切的一切,邬小安只要想到他独自承受,心就忍不住狠狠揪痛着。
每次提到那些人,他虽然都会假装不在意,但心头激动依旧难以压抑,口气、表情总是气愤难平,相形之下,在育幼院长大的她,却拥有比亲人更亲的家人,她何等幸运。
感受到她的温度,程星海紧绷的肩头稍稍放软,他回眸望着她。只要看着她,就能带给他心灵上绝对的平静。
又开了一小段路,他终于减缓速度,把车子停在路旁的停车格里,接着便二话不说的下了车,飞快地绕过半个车身,帮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请下车吧。”他的心情异常愉快。
“惊喜?”她有点无奈,表情完全没有期待或喜悦。
“惊喜。”他肯定的说,伸出手让她搭上。
邬小安万般无奈,但还是下了车,站在人行道上,等他把车锁好。
“得委屈你一下下了。”程星海忽然站到她身后,大掌蒙住她的双眼,“这是惊喜,所以你要闭上眼睛。”
“在这里?”马路边?人行道上?
“要走一小段路。”他迷人一笑,路过的女人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我会保护你,不让你跌倒的。”
邬小安皱眉,但还是乖乖的挺直身子,任由他遮住她的双眼。
在育幼院时,玩过很多次瞎子游戏,院长要求大家轮流蒙上眼睛,让其他人引导前进,建立对同伴的依赖与信任,以及感受盲人生活的辛苦。
因为育幼院里也收留失明的兄弟姊妹,有人是天生的,有人是被虐待,也有人是在厕所被生下来,被生母扔进垃圾桶里时,头部撞伤而导致失明。
所以在育幼院长大的孩子会比一般人更用心,彼此信赖、关心,替失明的人清除路上的障碍,也为他们把桌子的尖角磨掉……她也是,只是她把这份用心摆在深处,不轻易流露,也不轻易对不熟的人展现。
她只相信她认定是“伙伴”或“兄弟姊妹”的人,除此之外,她一概保持着安全距离。
程星海绝对是她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她毫不害怕的迈开步伐,反倒让他有点诧异。
他带着她绕了几个弯,走了一段路,终于进到一间屋子里,她一闻到刺鼻的白胶与油漆味,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我们到了吗?”
“到了。”程星海悄声说,松开了双手。
邬小安半眯着眼,慢慢适应光线,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非常……简陋,墙壁刚刷过油漆,整间屋子正在进行木工,充斥着浓浓的木屑与白胶味,她只见到一片凌乱……
“还真……惊喜。”惊喜到她什么都没看到。“我要在这里找什么吗?”
“你可以试试看。”他挑了挑眉,还是不打算告诉她。
邬小安真的是很吃惊,这跟她猜的完全不一样,至少她没想到自己得小心翼翼的在一堆木板中走动,还得闪过锯子,或许应该先买个口罩戴着,这样才不会吸入过多的粉尘。
又跳过一个木板,她真的很怕一不小心就把木板踩破了。
前方有三个没有门的房间,她又要注意脚下,又要分心看眼前的景象,非常忙碌,而程星海则是悠悠哉哉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一个绝对是厨房的地方,看着还没装设好的炉具,还有摆在流理台上的招牌——“Ann'sHouse”。
邬小安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她眼里只看得见那块崭新的招牌,虽然它只是被搁在流理台上,勉强架着,但她似乎可以预见它点灯之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