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瞧瞧我,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了还得命人去通知我家老头去见爷,不说了,我先去找人,你自个儿先在这儿随意转转,等我词来再带你去庄子里好好逛逛。”说完,她丢下马兰眉,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马兰眉若有所思地独自待在庄子门口。
原来,他竟是面冷心善之人,不若商人予人阴险狡诈的印象,隐藏在他那冷酷外貌底下,竟是一颗如此炙热的仁爱之心,只是长期被他那冷漠的外表及性子给掩盖了。
看来是她误解他了,皇甫殇这个人心地还挺不错的。
远处,皇甫殇在随从的簇拥下步出主院大厅,随那名叫尚福的管事到后院粮仓去巡视。
看着他那张在初秋烈阳下俊美无俦的侧脸,她的心不禁微微被触动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好感,在心底悄然地蔓延、发酵……
第3章(2)
“查出来了吗?”
夜深人静,该是众人歇息入睡时刻,皇甫殇却尚未就寝,独自待在黑暗的书房中,秘密召见他的手下暗卫何七。
“是的。按马兰眉所言细查了她的背景,她家里确实贫困,过去全靠她一人倒夜香养家,家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双年幼的弟妹和个嗜赌的爹,两个月前,她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家中仅存的二两银子全数使尽,穷得揭不了锅,会与皇甫府的牙婆搭上,单纯想为家里多赚些钱,让家人好过些,一切皆符合她所交代的来历背景。”何七拱手禀告这些日子暗地调查的结果。
皇甫殇背手伫立在书房窗前,头也没回地问:“无可疑之处?”
“无。”何七想也不想地直接回道。
“呵,”皇甫殇勾起冷笑,“越是查起来无异样越是可疑有问题。”眯起眸子,他转身沉声严厉地下令,“继续查,务必查出隐藏在她后的是谁,其真正的目的和进府的企图。”
“是!”何七躬身领命。
“另外,这是三皇子于南方与臣子勾结私贩武器至大食的往来书信,你派人送去给二皇子。”他取出了一封以火漆封缄的密函交给了他。
“这……”何七接过信,不禁错愕,“主子是何时拿到这证据的?”怎么他一点也不知晓?
“我命人截来的。”皇甫殇口气澹漠地道。
他不过是在南方制造了一些动荡、散播了一些不利他们的流言,之后派探子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害怕事情曝光,因心虚紧张而通信联系时,让人截下了他们的通信。
而这将成为他们最终无法抵赖的致命证据。
“原来如此,主子请放心,我定会亲手将此信函交予二皇子,绝不贻误主子要事!”何七信誓旦旦地保证。
“嗯。”他轻应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而后,窗外一阵摇晃的烛光灯影靠近,伴随着窸窣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正朝书房悄行而来。
皇甫殇察觉,立即转首朝他下令,“有人来了,你先走。”
“是!”何七领令,身影一闪,迅速从书房暗道离开,而他则顺势侧身闪躲至书架旁那阴暗角落处。
没多久,只见书房房门咬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桥小的身影提着一盏灯笼悄悄地从外头熘了进来。
“嘿嘿,果真无人,就知道趁这个时候过来,这里铁定没人。”进来的正是方才他们秘密谈论、怀疑其进府目的的马兰眉。
见她左右查看了一番,在确定无人之后,快速地关门来到书桌前,并随手将灯笼搁置在桌上,然后就着那摇曳朦胧的灯光,半趴在书桌上翻找着。
“到底在哪儿呢?那东西应该会在书房里,总不可能他随身携带吧?”她一边嘀咕,一边努力翻找着桌面。
她特意不睡等到这时,就是想趁着夜深无人的时候,来书房里偷取那奸商要的矿坑机密,可无论她如何翻找,始终找不到她要寻的东西。
皇甫殇那家伙究竟把东西放在哪里呢?最后,她索性转移目标到身后的书架上。
“既然桌上找不到,那总该在这里吧,就不信连这里也没有。”
不待她从书架上翻找出她欲找的东西,下一秒,她正在书架上胡乱翻找、模索的小手被人从身后狠狠攫住。
“你在这里干什么?”低沉冷冽的男人嗓音,不带一点感情地飘进她耳里,吓得她心一惊,差点腿软摔倒。
“妈啊!”她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忙转首望向说话的人。
糟了,是皇甫殇!怎么会被他逮个正着?!
“爷……爷,这么晚您还没睡啊?”眼见自己做坏事遭人活逮,她只好硬着头皮,僵硬地朝他挤出一抹微笑问好。
“我的丫鬟都还未睡,我这个做主子的又怎能先睡呢?”皇甫殇冷笑一声,接着语调一变,严厉地朝她逼问:“说,你趁夜深无人进我书房做什么?”
他将她方才潜进书房后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他绝不信她在他书房只是随更翻翻,一点目的都没有!
“奴婢……奴婢……”马兰眉支支吾吾,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正当她担心自己潜进府中欲偷盗机密的事会因此曝光时,眼尖瞧见摔落地上的一本习字帖,灵机一动,“字帖!奴婢是来寻字帖的!”
“字帖?”皇甫殇微眯眼瞅着她。
“是啊,”她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小心翼翼地挣开他的手,身子慢慢向后退移到案桌旁点亮了琉璃烛灯,“因为这些日子跟在爷身边,见爷字写得苍劲好看,素来字丑的奴婢,便隐隐动了心思,想练写字,故到爷的书房里想跟爷藉着字帖习字……”
呼,幸亏她脑筋动得快,及时想出了这个借口,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喔,为何不白日来向我借,非要趁着三更半夜无人的时候,偷偷模模进我书房翻找呢?”他敏锐地揪住了她话语里的疏漏,毫不客气地质问。
“那是……那是因为奴婢毕竟是下人,府里规矩又甚严,怕奴婢想练字这念头若是让秦总管知道,肯定会惹来一顿训斥,所以才……”她故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咬唇福身,“总之,还请爷看在奴婢不是心存恶意的分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巧言狡辩!皇甫殇在心里冷笑道。明知她这番说词是在掩饰、抵赖自己真正的意图,他却未戳破那极为牵强的理由,反而微垂眸,顺着她编出的谎言往下接话道。
“既然你有这般上进好学之心,身为主子的我又有何理由不允许,甚至为难你呢?”他冷眸斜看了她一眼,缓步踱到书架旁,从上头取下了三本约莫有半块砖头高的书册递给她,“想在短时间将字练得好看,用一般的字帖肯定是不成的,临摹抄书是练字最快的方法,这是记载大盛皇朝各地人文风情的杂记,你便用这抄书练字吧。”
“什、什么?!”马兰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低头惊看着勐地被塞入手里的三册厚书,“你……你说让我抄这个练字?”
这么厚的三本书,她抄完手也断了吧?
“不是你说想练字的吗?”他那双深黑眸子定定地瞅着她,唇角却嘲弄的向上勾起,“放心,为了以防你遇到不懂的难写生字,我会留在这里陪你,若有不懂的难字,可随时问我。”
接着,只见他迳自步到书房中的软榻旁,黑袍一撩,便在那榻上坐了下来。
“还等什么,快点动手抄吧。”他命她抄书,除了故意折腾她之外,还能藉机监视她,以防她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搞鬼、动手脚。
“是……奴婢、奴婢这就开始抄写,多谢爷的恩典。”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脸上硬挤出一抹假笑道谢。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她拿来当借口的假话,竟成了整她自己的法子。
可事到如今,她又不能推翻自己方才所说的理由,于是,她只能在皇甫殇的目光下,缓慢地移坐到书桌后,磨墨执笔,开始抄书。
就这样,夜探书房倒楣被人抓包的马兰眉,非常苦命的抄了一夜的书、练了一夜的字。
待到天明,她的脸上已挂上了两个黑眼圈,执笔抄字的右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反观在榻上闭目养神、歇了一夜的皇甫殇,却是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
他从软榻上起身,上前拾起她抄了一夜的字,一张张翻阅着。
“看来,你没有写字的天分……”看着她那歪七扭八的丑陋字迹,皇甫殇挑眉嘲讽她,“抄了一夜的书,还是如此不堪入目,倘若你想习好字,日后有空得让你多抄些书才行。”
“劳爷费心了,是奴婢资质驽钝,日后奴婢一定……一定会努力多抄些书练字的。”耳里听着他的讽刺,嘴里却不得不装乖附和,马兰眉心里呕得快死。
这个男人,分明是故意说这些话来羞辱取笑她,她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哪习惯用毛笔写字啊,更别说是用毛笔抄书了,可即使她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却也只能暗自吞下,谁要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主子呢?
“行了,练字的事先搁在一边,现在既已天亮,你服侍我回房盥洗更衣,稍后与我一同出门到城里巡视商铺。”见折腾她折腾得差不多,皇甫殇终于肯放过她,命令道。
“什么?!跟、跟你出门巡铺子?”马兰眉整个人如遭雷击,摇摇晃晃,差点晕倒。
天,辛苦熬了一夜的她,好不容易摆月兑抄书的恶梦,现在居然不能回房休息,还要服侍他大爷盥洗更衣,然后陪着他出门去巡商铺?!
“怎么?有问题?”他懒懒抬眸回头睨她。
她强忍下想骂人的冲动,强笑的摇头回道:“没、没有,哪会有问题,奴婢这就陪爷回房,服侍爷更衣盥洗。”
跟在皇甫殇身后步出书房,回房的路上,马兰眉不禁用她那双灵秀的美目在他背后偷偷瞪他,恨不得扑上前痛捶他一顿。
可恶!可恶!这人真是混蛋又可恶极了!
枉她之前还认为他是个面冷心善的好人,现在她收回这话,这家伙哪里是好人,分明是个爱欺压下人的无良主子啊!
是她一时鬼迷心窍,才会错将没良心的恶人当好人,哼!她再也不相信这世上有心地淳善、无私正直地为人付出的商人。
这世上的商人,全是一个样,通通坏透了!
第4章(1)
马兰眉撑着疲累困倦的身子,陪着皇甫殇在外东奔西跑巡视了一日的产业,好不容易在黄昏时回到府中,还没歇口气,便见一向行事沉着稳重的秦总管难得脸色大变,持着一张金红色的请帖匆匆朝他们行来。
“爷,大事不好了。”秦总管神色仓皇又凝重地道。
“发生何事?”许是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的模样,皇甫殇领着正善尽贴身丫鬟职责、捧着从各铺子管事处收来帐册紧跟在他身后的马兰眉,一面脚步未停地踱向府中正厅,一面开口询问。
“今日您不在时,三皇子突然派人送来请帖,欲邀您在三日后晚上去清晏园参加他所办的赏石酒宴,更指明您是他此宴所聘请的主客,要您非到不可,您看,这该怎么办才好?”秦总管将今日收到的请帖转交递给他,脸上满是焦急,彷佛手上这请帖是烫手山芋,扔不得又收不得。
“三皇子派人送来的请帖?”皇甫殇草草瞄过手中请帖一眼,随后,他步进主厅,撩袍坐上了主位,这才慢条斯理地翻开那张烫金红帖细看。
良久,才听见他从唇边逸出一声冷笑,“呵,盛清崇倒是好心情,从天山上得了一块珍奇美石,便迫不及待设宴拿出来显摆了。”
“爷,我看,这赏石酒宴咱们还是设法推了别去,三皇子向来与二皇子不和,更一向视与二皇子交好的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万一爷去了……”遭人设计陷害,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后半句话秦总管只敢在心里想,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就怕得罪了主子。
“这事你别管了,我自有主意。”皇甫殇阖起请帖,将它搁置一旁,接着朝他吩咐,“你亲自帮我准备一份贺礼,待那日我赴宴时携去,顺便替我回帖给三皇子,说承蒙殿下厚爱,那日我皇甫殇定会准时赴宴。”
“是。”见主子心意已定,秦总管也只能叹了口气离去。
待他离开后,皇甫殇无意地瞥见那打从进厅后便一直安静伫立在一旁当摆设的马兰眉神色怪异,一张小嘴张张合合,似有话想说,不禁垂眼,伸手摩挲着一旁案上的青瓷茶碗边沿缓缓开口——
“有话便直说,别这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模样。”看了便让人觉得碍眼。
“呐,是爷要奴婢说的,奴婢可就大胆直言了。”得到了他的允许,马兰眉放胆说出自己的看法与心中的困惑,“虽说奴婢跟在爷身边不久,但这些日子跟着爷进出、四处看,也长了不少见识,多少知晓咱们府与皇子们间的恩怨瓜葛,其实爷也知道三皇子所办的这场赏石酒宴必定不安好心,为什么爷却坚持要去赴这场宴会呢?”
虽说是穿越到历史不存在的皇朝,她进了皇甫府后也知道了些时事,大盛皇朝目前正处于二皇子、三皇子两派人马争夺皇位的动荡不安中,尤其三皇子盛清崇,平民百姓认为他是个阴险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毒之人,而皇甫殇乃一介商人,纵使是朝廷钦点的皇商,这般介入皇子间的争斗中好吗?
“既然他如此诚心发帖相邀,为何不去?”皇甫殇端起青瓷茶碗,凑到唇边轻啜了口答道:“他既然敢对我发请帖,就代表这场赏石酒宴他必定是做足了安排准备,铁了心要我赴宴,我又有何理由拒绝不去?”
倒不如一开始便大大方方地爽快答应赴宴,省得三皇子背后再使其他暗计。
“哪怕爷明知这场酒宴可能是一场极其危险的鸿门宴,也一定要去?”听了他的回答后,马兰眉不由得轻蹙秀眉,迟疑的咬了咬下唇,试着规劝他,“奴婢看,爷还是再考虑考虑,这世上有多少人便是自视过高,最终惨栽进敌人设下的阴谋陷阱里。”虽然,他这人有些地方挺讨厌可恶的,但她还是不忍心看他掉进别人特意布下的圈套中。
皇甫殇闻言,只是澹澹瞥了她一眼,而后搁下手中的青瓷茶碗,朝她摆了下手。
“此事无须再说,我心意已决,这事就这么决定了,那日我定会前去赴约,你若无事,便将帐册留下先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见劝他失败,马兰眉只好无奈的将手中帐册留下,朝他福身后退出他所在的主厅。
要知道,她完全是出于好心才劝他,可他却一意孤行,固执地不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