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为自己这样苦心谋算?只是一心一意站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样的可能,冰冷的心忽地像有一阵暖流流过,此刻的他真的有种想要不顾一切去试看看的冲动了。
曾经,他真的只是想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替她寻模一个好的家、好的夫婿,可如今心中的贪念,让他在最后一刻转念了。
想要得到她那一心一意对待的漫求已经超过了一切,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混日子度过,是她勾起了他所有的渴望,既然她勾动了自己,那么自然该负起责任!
至于那些想要挡她路的人、想要利用她的人,最好祈祷自己真有那个力量可以承受他的反击。
时间过得真慢啊!
虽然很想振作起疲惫的精神,想要在儿子到来前多处理一些国事,可是圣德帝向来沉稳的心思今儿个却特别的浮躁,
这当然是因为殷骥骁,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儿子。
也是那个这辈子会永远藏在心中的女子舍了命生下的孩子,这几年他不让任何人提起她,可是她却始终徘徊在他的心底。
痛失所爱的他,只能守着儿子、守着心底深处的想念,努力实现自己对她的承诺,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当年他为了保护小四,怕自己忙于国事无法事事照顾妥当,再次造成憾事,不得已将小四托给皇贵妃,这几年皇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有时候会利用小四的事儿,他也不是不晓得,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他更清楚,皇贵妃其实有意无意地在减损自己与小四的父子亲情,他不是不想阻止,可他深知小四性子别扭,若是一个不好,只怕自己与小四会越发疏远。
因为有了这层顾虑,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小四对自己的疏离,每每说没有两句话,父子就像要掐起来似的。
“皇上,四皇子来了。”
没想到殷骥骁会来得这样的快,圣德帝微微一愣,向来威严的容颜顿时浮现出一抹浅笑。
“参见父皇。”
一进门,殷骥骁难得似模似样地直接跪行大礼,看也不看圣德帝一眼,自然也看不到圣德帝对这种疏离的失望神情。
咽下心头的苦涩,圣德帝沉声说道:“平身吧。”
闻言起身,殷骥骁束手而立,躬身退在一旁并不开口。
知道儿子待他冷淡,所以圣德帝就算再闷,也只得模了模鼻子自己开口问道:“咳,今儿个为何弹劾余侍郎?他是哪儿惹着你了?”
这小四向来是个慵懒的主,很少主动出手管什么事,今儿个竟难得这般积极,要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因由,他才不信。
“因为他想将女儿嫁给我,有这样的痴心妄想,难道不该惩戒吗?”殷骥骁很理所当然的说道。
完全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圣德帝一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千思万想,却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其实这桩婚事皇贵妃有与他提过,可是他并没有立时答应,殷骥骁既是自己最在意的儿子,他又怎肯让人随意操弄他的亲事?
许多事情他或许身不由己,不能恣意行事,可给儿子一个顺心自在的日子,他还是能做到的。
真正叫他诧异的是,自己这个儿子对于皇贵妃一向言听计从,他还以为小四会连婚事都让皇贵妃一手包办,却没想到这次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反弹皇贵妃的安排。
“你不喜欢余侍郎的嫡女?”对于儿子的转变,圣德帝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其实我娶谁都无所谓,但是……”
难得的,殷骥骁竟然对圣德帝的问题有问有答,他这改变也让圣德帝欣喜若狂,开始认真了起来,只觉得连殷骥骁的停顿都令他心急难耐,开口追问:“但是什么?”
圣德帝那急切激动的模样让一边看着的李公公都觉得有些心酸,堂堂一国之君,何曾这样小心翼翼的面对任何人?
“儿臣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而且谁也无法阻挡。”玩不来那种欲言又止、以退为进的招数,在圣德帝的面前,他一向有话直说。
闻言,圣德帝更是惊诧,自从小四到了五六岁的年纪晓事之后,从来不曾真的开口同他索要什么了。
看来,这个姑娘对于小四来说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他愿意开口索要。
想清楚这一点,圣德帝的眼眶蓦地窜过一阵热意,若是她知道小四终于也懂得男女情事,一定也会很安慰吧!
“这个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云家嫡么女。”
云家?
因为云千机骤逝,圣德帝还曾伤心感怀了好一阵子,但随着时日的过去,记忆终究渐渐淡去,如今突然被提起,他一时还有些想不起来。
“就是那个曾经为了父皇,以亲女性命力保三妹妹的云大人的女儿。”
殷骥骁的语气隐含着讥诮,似乎对于圣德帝竟然不记得当初为了他,几乎失去一切的云千机而感到不值。
圣德帝怎么可能没有感受到殷骥骁话语里的轻蔑,他的脸色倏地一板想要发火,但父子俩难得可以好好说些话,便只能强忍下来。
“云爱卿为朕牺牲良多,朕又怎么会忘呢?”干干的为自己反驳了句。
“是啊,父皇日理万机,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
本来他是想继续挖苦的,毕竟在面对父皇时,他的心里总是有无法消除的愤怒,可是当讥诮的言语到了舌尖,云浅浅的名字和丽容突然又滑过了心间,一念之间,原本的讥讽竟全都收了起来。
圣德帝的手其实已经悄然地移向奏折,只等着殷骥骁那不驯的话语一出口,那些厚实的奏章就会全都往儿子的身上招呼过去。
却没有想到他得到的竟然是儿子为他开月兑,一时之间,圣德帝愣住了,龙目炯炯地看着殷骥骁,眸光中微微闪着一层水光和激动。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姑娘吗?
其实从方才殷骥骁提起云家时,他就想起了云千机,当初云千机突然过世,他也是满怀伤痛,也曾想要嘉惠云千机的后人,可是云千机的长子云渐生不仅太过年轻,才能也不显,他本打算若他能考上科举,便酌情重用。
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曾听说云渐生有考上功名或有什么成就,所以渐渐便遗忘了,倒没想到小四竟会看上了云千机的嫡么女。
虽说云家已然落败,但是小四向来对于皇位不争不抢,显然也没有什么其他心思,若是能娶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和美美的过上太平的一生似乎也是不错的。
“你方才说喜欢上了云家的姑娘。”
“嗯。”
殷骥骁大大方方地点头应是,虽然面上依旧冷淡,可圣德帝仍然可以从他的表现中感受到他对云浅浅的喜爱。
第七章 御书房求赐(2)
若不是真的喜爱,刚刚以小四的牙尖嘴利,若不以言语刺得自己暴跳如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怕这金案上的砚台、奏折早就已经在御书房里满天飞了。
“那你想朕怎么做?”
他自然知道小四的心思,可圣德帝其实很享受现在这种难得的相处方式,所以不想立刻松口。
打小,只要小四开口,他就巴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他的面前,只可惜他自从知道亲生母亲的事情之后,连话都不肯跟他说一句,更别说开口提要求了。
如今四皇子府的库房里头堆的东西,哪样不是自己巴巴送过去的?
“若是父皇愿意,就下圣旨赐婚。”
他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处事方式,原本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思也就算了,可如今既然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陷入了对她的渴求中,自然想要尽快确认两人的关系。
这个法子既简单又粗暴,却也是最直接的。
“那朕若是不肯呢?以你尊贵的身分,要什么身分贵重的闺阁千金没有?朕为何要赐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给你?”
得意的说完这段话,圣德帝心情愉悦地拿起李公公送过来的茶盏,掀开了茶盖轻轻地拨弄了几下后,这才满意地就着扑鼻的茶啜饮了几口,还想多享受些儿子恳求自己的感觉。
“父皇若是不肯,不如我领着她私奔吧。”
反正只要她属意他,他不介意以什么样的方式达成这个结果。
“咳咳咳!”听到他的话,原本让圣德帝满嘴生香的香茗全数喷了岀来,他龙目圆睁地瞪着殷骥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真的是出自自己儿子的口中吗?
亏得他也是自小读圣贤书长大,怎么可以有这么荒诞不经的想法呢?
“父皇快点决定吧,有结论了我才知道我该怎么做。”不理会圣德帝的怒目而视,殷骥骁扬声催促着。
“你……”圣德帝继续瞪着他,而殷骥骁却对圣德帝的怒目一点儿也不在乎,甚至还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
两两相望了一阵子,自然还是圣德帝败下阵来,他怒吼道:“给朕滚出宫去,这阵子你若安安分分的,朕自会如你所愿。”
“儿臣遵命。”
见人说走就走,没有半分的留恋,他这个儿子显然就是他这辈子的魔障。
不过那个像是冰块一般的儿子竟会对一个姑娘动了心,这也让他惊讶不已,或许他该让人好好查查那个姑娘,若是真的适合,成全又何妨呢?许他一个心想事成的一生,是他极愿意做的。
当年他无法让自己心想事成,但若能由小四做到,应该也算达成他亲娘心中所愿的吧。
然而圣德帝的眼角一瞥,方才他似乎瞧见了一抹身影自窗外飞掠而去。
炯炯有神的瞳眸倏地缩了下,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看来有人当真蠢蠢欲动了啊,连窥探皇帝的行为也敢做,想着自己那毁了容但身姿依然挺立的儿子,圣德帝的胸臆之中聚集了一团团的怒火。
深吸了口气,他闭了闭发酸的眼。
或许她说得对,他对天下的责任常常会让他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事物,然而若是身为一个帝王还得这样委曲求全,放任旁人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孩子,那他做这个帝王干么呢?
“李公公,给朕查,好好的查,是谁竟敢在朕的面前放肆!”
隐含勃发怒气的声音蓦地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头响起,这几十年为了皇家大业、黎民苍生的隐忍求全在此时全数被圣德帝遗忘。
如今,他只是心疼儿子,且忍无可忍的父亲。
不可否认的,有了殷骥骁留下来的几个人,云浅浅身边的人手终王不再左支右绌了。
尤其是以往这几个人给云家所有人的印象就是忠厚老实,有的甚至还是骆景福在她院子里埋的钉子,如今那些人顶替了身分,加上她们探听消息的能力,对于原本孤立无援的云浅浅着实有着很大的帮助。
再加上细细询问后,云浅浅才知道这几个人看似貌不起眼,其实每个人都有独特的能力。
就像眼前扮着以往在外头负责洒扫的三等丫头,其实她最擅长打听消息,除了有宛若燕子般的灵巧轻功,每每傍晚时间她出去溜达,回来的时候都会为自己带来很多消息。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这几个人里头还有一个擅厨艺的,虽然她向来对吃食并不特别挑剔,可是比之大厨房领回来的菜肴,自然还是现做的好吃。
更别说那个厨娘总是能搜罗到许多好食材,虽然对方不说,但她多少知道那些东西只怕都是殷骥骁让人给送来的,毕竟那其中有些食物以大家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会出现的。
因为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云浅浅虽然一直不愿接受,也多少可以确定殷骥骁那天的话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已。
但……嫁给他?
每每只要想到这个,她的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他是天家之子,就算毁了容没有了上位的机会,可皇子间的算计与倾轧又哪里是他可以躲避的呢?
更何况她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可没有嫁给皇子这一项,毕竟小时候她爹为了今上舍了她,这个记忆从来没有从她脑海中消失过。
人人都以为她那段日子因为受了惊吓,所以没什么印象了,其实她只是让自己接受了既定的事实,然后不去多想,无论如何,她真的不想再成为被舍弃的那个。
可……这事真能顺着她的意思走下去吗?
这阵子,彷佛所有人都想要染指她的姻缘,那个恨她入骨的嫂子是一个,想要卖了她以求兄长富贵的亲娘也是一个,现在就连当初她顺手救下的那个皇子竟然也来凑上一脚,真的让人不气在心也难啊!
她心中恨恨,自是不肯束手就擒,凭什么自己的亲事要由着他们这些人宰割?
虽然外表柔弱,可骨子里,云浅浅一向主意正,从来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着眼前这些干练的暗卫,她对殷骥骁不是不感谢的,更不是挟救命之恩便索求无度的人,只是这样的付出与嫁不嫁他无关啊!
一直知道自己的性子太过恬淡,对于权势更是没有什么渴来,她唯一所求也不过是云家安好,至于她嫁不嫁人都无所谓,只想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
她甚至盘算着,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兄长开了窍,她便能安心离去,将云家留给兄长和大嫂。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可惜的是,她虽然有这个心思,却没料到骆景福竟然会因为殷骥骁的关系而视她为仇敌。
说起这个她还真是冤极了,她压根就和殷骥骁没关系,可却因为他,几次三番的被路景福压榨逼迫,最后甚至被设计陷害,这就是她所不能忍的。
要自在,便需要有他人不能撼动的权势地位。
这句话是几前她在一本书册里头瞧着的,那时的她虽然不认同这样的想法,可这句话依然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深知自己此时正站在人生的分水岭上,她的选择攸关她的一生,所以她很烦躁又无奈,她甚至怀疑,以殷骥骁那样善变的性子,若是自己当真屈服,他对自己的兴趣又能保留多久?
以死遁逃的想法再次浮上心间,但随即又被她抹去,上回的计策早已被殷骥骁给洞悉,再来一次,那个人精又怎会上当?
正当她困在这进不得退不能的紊乱思绪中时,完全没有发现院子里那几个被送来的暗卫浑身一僵,全都在一瞬之间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灾难在眨眼之间到来,一批一眼看不清数量的黑衣人在黄昏与黑夜即将交接之际,轰然地塞满了浮云阁这个僻静的院子。
见那人数,几个暗卫都倒抽了口凉气,她们虽是暗卫,可因为保护云浅浅的任务太过特殊,所以挑选的未必都是功夫顶尖的高手。
她们各怀绝技,在武功上头虽也不能算差,但要对付其他人所培养的死士多少还差上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