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露想说她不嫁人,只是想想作罢,之前和范氏提过几次,结果就是范氏觉得她这个想法惊世骇俗,还拉着她教育了好久,有事没事就念叨等出了孝要给她尽快找个婆家。她要是和席氏说了,估模着依旧是认为她的想法惊世骇俗,再四个女人拉着她说道说道这女人得嫁人的道理。
这守孝三年实则只有二十七个月,算起来芸露是已经出了孝期了,这范氏也就更急了。
席氏走的时候给范氏打了包票,说肯定给芸露找个好的婆家,如今的高家不同以往,帮外孙女找个外孙女婿的本事还是有的,之前因着芸露有祖母,她不好插手,现在范氏和她商量了,还让她帮着看了,正中下怀。还别说,席氏心中还真有那么几个人选,就看那边乐不乐意了。
看着范氏欢喜的脸,芸露心中惆怅,之前她都没和席氏她们提她的婚事,她们问就是说范氏在张罗,她听祖母的,把话搪塞了过去,她就怕席氏她们出面帮她找,那和她祖母帮她张罗就不一样了。高家今年出了两个秀才,地位一下子拔高了许多,作为高家的外孙女,自然有人愿意结亲,虽说她这拖家带口的会让一些人望而止步,但不乏家境过得去愿意接纳她们的。
芸露惆怅完就想通了,反正最后嫁人的是她,总得问她意见,她要是不同意,总不能逼着她穿上嫁衣强嫁过去吧。想了一会,她又想到,她外祖母可能撮合她和她几个表兄啊,大表兄早到了娶亲的年纪,一直以要读书为缘由拖着,二表兄亦是如此,还有她外伯祖家的那个大孙子高乾,已经二十了,这考上了秀才,高家那边就在给他相看了,这有功名在,这也好说亲的多了,虽然他已经二十岁,在这十七八岁当爹的年代是有点大了,但这并不能影响姑娘家想嫁她的心。
这高乾表兄她倒不担心,毕竟那个外伯祖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外祖母有心,那边也不会答应,可这高毅高浩不一样,估模除了她两个舅母会有微词,其他人都赞同。
还真如她所想,在路上席氏就和两个媳妇商量,要不要高毅或者高浩娶了芸露好了,都到了适婚年龄。孙氏和吴氏讪讪的,都不应,在她们眼里,自己儿子可是千好万好,还是读书人,以后说不定中个举人进士,还当官,得门第更高的小姐才配得上她们儿子。这也不是看不起芸露,她们也打心眼里心疼芸露,但是牵扯到自己儿子,这就不一样了,芸露再好,也及不上她们儿子。
席氏一看两媳妇的脸色就知道她们不乐意了,哼了一声,就气呼呼的往前走了,孙氏和吴氏忙跟上,但又不敢做声,害怕席氏揪着她们的错让她们答应这事。
回到家,席氏把想法和自家男人和儿子们说了,芸露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又是自家外孙女,高太爷自然乐意,他之前也就有过这想法了,亲上加亲,芸露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只是他是男子又是外祖不好提,要是薛家早给芸露定了人家,那不就尴尬了。高大舅和二舅没有他爹那样的爽快,他们也有自家婆娘那样的顾虑,想的更远的,是想让自家儿子娶一个能对他仕途有帮助的妻子,而芸露显然不适合。
这把席氏气的肝疼,连骂了几句话,饭也不吃,就和衣趟床上背对着门哭去了。
这令一下,那陈家家主脸色就变了,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人,这,之前已经搜过了……”
淳于显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再搜一次,难道藏了什么,所以你才这么紧张不想让我搜?”
他的语气让那陈家家主一阵恐慌,刚刚再和那两个捕快聊天的时候就探听到这位大人不寻常的脾性,这会忙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藏什么,各位大人自行搜查。”
淳于显没理他,让正则带着人去搜查后就自顾自的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
不一会儿,正则就带着人回来了,对着淳于显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什么都没有搜到了。当然,淳于显也没想搜到什么,这人估计早藏到另外的地方了,他不过走一个过场,顺便探探这陈家的底。
“陈家主,你可知,窝藏嫌烦可是要受连带责任的。”
“回大人,不是草民藏着我那逆子,而是他根本没回来,我也派人去找他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淳于显转过头,看向陈家家主,微微眯眼,意味不明的回了句:“哦?是吗。他真没回来过?”
陈家家主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忙点头说是的。
又是一声冷哼,淳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说是的就是的吧,既然你儿子不在,在没有抓到你儿子之前,那就得请你先替你儿子去牢里走一遭了。毕竟,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能干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与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月兑不了关系了,你替他受受牢狱之苦也是必要的。等抓到你儿子了,再放你出来,你看如何?”
淳于显还未说完,那陈家家主就吓的跪在了地上,他身后的陈家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那陈家家主颤着音说:“大……大人,那……那女娃是那莽妇杀的,与吾儿无关啊,还请大人明察。”
说着,指向被捆在一旁的何氏。
何氏被他那一指,又闹了起来,一直挣扎着,嘴里还呜呜呜的想说什么话。
淳于显被这闹得烦躁,挥手示意安静,转而蹲子与陈家家主对视着。
“是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儿子干的事呢,再者,事发之时你并未在现场,你儿子没回来过,你怎么知道是你儿子干的还是那妇人干的?”
陈家家主被这一问,又俯下了身子,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实在是这位大人的气势太吓人了,不同于他见过的其他官员,哪怕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却比其他人一本正经的问话还要有压迫感。
还未等陈家家主想出回答的话,淳于显就站起了身,弹了弹身上的灰,根本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就先开口了,“否废话了,你们把这陈家家主抓了,不用绑,押着就行,既然那嫌犯不在陈家,那我们去别处找找,回县衙里写份追缉令。”
冯信林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抢先翻译成了方言,深怕芸露抢他饭碗。
淳于显又吩咐人去把宝娣的尸首抬到县衙,再喊何家和薛家的人去县里朝堂等着作证,就转身出了这陈家。
这下塘村交通还比较发达,有一条路通往县里,若不然这陈家也不会在这安家。
走了一段路,淳于显才记起被他喊来的芸露和李氏,慢慢的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身后,寻找那两个女子的身影。
跟在他后头的人不明其为何突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正则熟悉淳于显,自己先往旁边侧了一点,空出淳于显面前的视线。其他人虽不明白,也跟着他做,等都让开一点,露出了跟在队尾的芸露二人。
突然成了瞩目的存在,芸露恍然的抬起了头,未想到,视线与看向他的淳于显撞个正着,鬼使神差的,芸露与他对视了十几妙,被他深邃的眼睛吸引住而定了神,还是李氏怕她这举动得罪了这位大人掐了她一下才回过神。
芸露收了收眼神,低下头,俯身行了一个礼,想说句请罪的话,为自己方才失礼的行为道歉。
可未等她出声,淳于显先开口了,“你到前面来吧,跟我们一起去县衙里,还需要你们作证。”
芸露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恭敬的回了声是,就携着李氏的手走到了队列前面。
她这一路走过去都要经过各捕快的跟前,她被他们好奇的看了一路,李氏还有些慌张,身子在微微颤抖,走路的时候脚步略虚。芸露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搀着她不让她摔倒,自己淡定的走到了淳于显身后。
看着芸露慢慢走近,淳于显微微勾起了嘴角。
芸露之前还在想她们两是回村里还是跟着去县里,现下没得选择了,而且吧,她们也想去县里看看进展,这是她们薛家的事情,她们是可以去旁听或是作证的。
而淳于显的想法,就是让芸露到了县衙里也能帮他翻译,说实在的,他听了芸露的翻译和冯信林的对比,他都有怀疑那县令是故意找这么一个翻译的,看来他有必要在之前那翻译回来之前再找一个翻译了。他的翻译官翻译水平还不如一个农女,说出去真丢人。
第7章(2)
等到了县城,差一刻就到酉时(北京时间下午四点四十五)了,想想这一天一直在忙碌,不是在问话就是在走路,午饭都未曾吃,如今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
众人经过这番劳累,都饿的走不动道了,淳于显也大方,进了城就直接让正则去酒楼订两桌酒席,犒劳一下今天跑了一天的兄弟们。
芸露和李氏是不好意思跟着去的,所以进了城就行了个礼,和淳于显说:“大人,民女和民女嫂子就先去成衣店里歇息了,明日开审前我们再过去县衙里。”
淳于显看向芸露,挑了挑眉头,而后~戏谑的道:“我都说了我请各位吃饭,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曾,这么急着要走。”
芸露一阵窘迫,未料到他来这么一句,真不知道该说他思想与众不同还是说他在给她难堪,这照正常的礼教来说,她们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就是不合礼数的,要是有心人想放大,还可以说成她不知廉耻,要和男子同席,甚至可以传她主动献媚,毕竟对方是官,她是民。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看向淳于显,“回大人,民女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民女和嫂子皆为女子,总归有些不方便,而且今日也受了些惊吓,想回去歇息。”
她说出这番话,淳于显想了想也是这个理,毕竟人家是女子,再者今日受了惊吓,合该回去歇着了。就点了点头,嘱咐了两句,又让正则送她们回了成衣铺子里。芸露才开口说不用送了,自己可以回去的,就被淳于显打断了,这倒让芸露不好再推迟了,毕竟才推了不去吃饭。
芸露回到铺子里的时候李范氏还吓了一跳,她走时是请了五天假的,这才第三天啊,而且还没带包裹,带的人还不是云霖,反而是她一个族亲。
忙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两人坐下,把事情和李范氏大概的说了,后者吓的白了脸,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都觉得瘆的慌。
“唉,怎么发生这种事,你们今晚好好歇息吧,我去做饭烧水,你们吃点东西洗洗就睡,明日我陪你们去县衙。”
白天见了那等事,两人都没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洗了澡,芸露躺在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连眼睛都不敢闭,一闭眼脑海里就闪现出宝娣那具满是血的身体,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她身边的李氏也是躺了很久才睡着,还睡不安慰,似是做了噩梦,嘴里还在喊:“血,血,血。”,边说还边挥手脚踢被子。
芸露听到动静,忙点了灯,李氏脸上出了很多汗,表情狰狞,芸露也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忙摇醒她。
被摇醒后李氏抱着芸露嚎啕大哭了起来,她说她在梦里梦见宝娣说她死的冤,让他们一定要帮她报仇。
芸露听她说完心下也有感触,也不知怎么安慰她了,只抱着她轻抚她的背,让她畅快的哭出来,哭着哭着,她也跟着掉了泪,只是她不似李氏那般的大哭,而是无声的掉泪。李氏和宝娣一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刚嫁过来那两年没孩子,宝娣是薛家最小的孩子,她经常带她,说是让她熟悉怎么带孩子,而且宝娣乖巧,她也喜欢,相处了这么多年,那感情自是亲厚的,可以说她虽是嫂子,却是把宝娣当女儿来疼的,这下宝娣出了事,她心里怎么好受。早在见过宝娣尸首后她就哭了一场了,之后因着是陪着芸露,跟的是县尉大人,就一直压抑着感情。可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她一睡着就梦到了她。
这么大的声响,隔壁的李范氏自是听到了,她起身披了衣服过来看了看,也抱着她们安慰了一下,安慰的话也不知怎么说了,毕竟那么小的孩子,谁不心疼。
今儿个过得实在疲惫,哭过后李氏又慢慢的睡过去了,芸露也困得不行,在下半夜入了眠。早上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可惜没有时钟不知道具体几点。
芸露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李氏早就起了,她摇了摇自己脑袋,忙穿好衣服,今儿个可还得去县衙啊,她这么晚会不会被骂。
李氏告诉她,县衙那边来过人了,倒不是催她,反而是说因为嫌犯没抓到,所以不急着审犯人,这会淳于大人又带着人去了下塘村,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人。
不用去县衙,芸露松了一口气,简单洗漱后就坐在屋里发呆,她现下也没有心情去干活。李范氏也不急的让她干活,反而还多放了她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早点缓过来。
约莫等到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的时候,县衙那边来了人,说是抓到了人,请芸露过去协助审案。
淳于显是真抓到了那陈家次子,以他的智慧,这人本不难抓,他只是下了个套,那人就自己钻了进来。
昨晚淳于显也就小睡了一会,芸露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烦躁的在揉太阳穴,疲惫加上听不懂的语言,让他特别的烦躁。
正则看到芸露又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带着她到淳于显跟前。
这会还没审,只是一群人在吵,这自然是薛家人和陈家人,乱哄哄的一团糟。
听得不耐烦了,淳于显拿着惊堂木一拍桌子,底下那一群人都安静了下来。他坐的是主位,看样子那县令并不打算参与这次的案子。
芸露在正则让她去淳于显的身侧的时候犹豫了,一是有冯信林在,她去抢人家饭碗多少有点不好,二是她是女子,还是薛家人,怕别人说道她。
还是淳于显盯了她半天,发现她不动了,直接招手让她上前,她才孤鼓足勇气走到了他身侧站定。
在开审之前,淳于显先和她说:“主要翻译有冯信林就好,你就在我听不懂的时候帮忙翻译一下即可。”
这开堂审案她还是第一次见,一切都那么新奇。
和电视里见的差别并不大,连她以为是电视剧杜撰的开堂前衙役齐喊“威武”都有,那一声“威武”一出,气势就不一样了,整个朝堂都变得严肃起来。
这一路审下去,用得着芸露的地方并不大,最多就是冯信林翻译得不准确的时候她补一句。只是站在这上面看审案和在下面看的感觉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没有体会,却能感受到,至少她没有底下的人对淳于显那么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