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喜讯令皇后失了方寸,她一颗心咚咚直跳,有些犯懵。“难怪……难怪我觉得怪怪的……”
封颐眉开眼笑,喜出望外地问道:“皇后怀孕了?此话当真?”
安承嫣笑着点头。“约莫有月余了,回宫之后再多让几个太医诊得仔细点,避免疏漏。”
封颐笑逐颜开地道:“皇婶乃是朕御封的天下第一神医,肯定不会有错,朕终于要当爹了,喜讯接二连三,皇祖母和母后知道可要乐坏了。”
皇后垂眸凝视着自己月复部,她真的怀孕了吗?她没想过自己也有怀孕的一天……
安承嫣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有些养胎心得要跟皇后说,皇上和王爷能回避一下吗?”女人家讲悄悄话,男人自然是不必听的,封颐兴高采烈的说道:“你们慢慢聊吧!皇叔,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咱们喝一杯,不醉不归,朕今天就睡在这里了。”
封潜肃着面孔。“不可。”
封颐奇了。“为何不可?”
封潜不苟言笑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
封颐一笑置之。“朕以为什么事呢,早朝之前回宫不就得了。”
封潜挑眉。“太后知道要不高兴了。”
封颐赖皮说道:“那简单,不要让母后知道就行了。”
封潜素来冷厉的眼底毫无笑意。“还是不可。”
封颐蹙眉。“又为何?朕想与皇叔把酒话通宵,皇叔就不能爽快一点,点头答应吗?”
封潜乃是不为所动地道:“臣不想与皇上把酒话通宵,臣想陪伴辛苦生产的妻子和孩子,皇上将来当了父亲便能明白。”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叔侄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出去了,日晴悄声将房门掩上,也和皇后的贴女侍女一块儿退下了。
房里帘帐垂落,熏香甜暖,孩子喝了女乃,睡得极沉,那雪白的小脸叫皇后看得痴了。
“我要做娘了?”皇后犹在梦中,美丽的凤眸竟慢慢滑落了泪珠,一滴、两滴,甚是美丽。
安承嫣看得忘我,她常忘了自身现在也很美,常为别人的美而赞叹。
比如此时,她打从心里由衷说道:“皇后将来一定是个好母亲。”
皇后咬了咬下唇。“我没把握……我呢,作了个梦,梦里我是扬州花楼最年轻、手段最高明的鸨娘,送往迎来,阅人无数,一日复一日,没想过能遇到良人,也没想过会有做娘的一日,以为一生就那么过了,有一日,一个来找汉子的婆娘杀红了眼,我让她给砍死了,醒来却成了高贵的皇后,我作梦也想不到,我这样低贱的人能做娘亲……”
安承嫣心里蓦然一动。
莫非皇后这是在讲她自己的故事?所以,她这个皇后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每个人都有隐私,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她自己,她也不好问太仔细了,前尘往事都是过去式,重要的是未来。
她取出了小瓷瓶。“宫里水深,这是保胎丸,皇后每日服一次,可保胎儿安康。”
过了三日,宫里宣布了皇后怀孕的喜讯,举国欢腾,一整日鞭炮声不绝于耳。
安承嫣听说皇上在后宫下了命令,若皇后的胎有所差池,六宫所有嫔妃不问缘由,一律问斩。
“好狂啊!”她得知这道御令之后,忍不住大赞,这就是真男人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方法。
“你现在是在本王的面前赞皇上吗?”封潜很是不悦的将她拉到怀里。
她的肚子消了,总算能好好抱她了。
“皇上不是王爷的侄子吗?我称赞皇上,王爷还吃醋不成?”她笑着想躲开,却被封潜壁咚到了墙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脸一红,脸上微有嗔意。
她才生产完小半个月,身子还没恢复,有那么急吗?
封潜将怀抱收紧,嘴唇凑过去,在她耳边亲了亲。“除了本王之外,你不能称赞别的男子,皇上亦同。”
安承嫣推着封潜,笑道:“不赞便不赞,那你让开些,我要去看孩子……”
孩子照规矩是不能由她亲手带的,尤其她还在月子里,此刻在隔壁房里由女乃娘照顾着。
“不让。”封潜冷硬的轮廓添了温柔神色,他猛然抱起了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床,将她放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在她耳边说道:“我会小心,不会弄疼了你,不必担心。”
安承嫣羞到极致,她捉住他要解她衣带的手,急道:“现在还不行……”
封潜在她耳边哄道:“说了我会小心,若是疼,你说一声,我退出便是。”
安承嫣知道此时要消灭他的欲火是绝不可能的事,若是他身边有个伺候的人也不至于这样,都按捺了大半年,极限了,而这分忍耐也是因为爱她,她自然理解他此时的急切。她认命的任由他动作,身子也因为他的渐渐热了起来。
安承嫣出了月子之后,传来秦莺平安顺产的消息,秦莺果然生了儿子,令老侯爷夫人喜笑颜开,四处报喜,宋家总算有承袭爵位的嫡子了。
另一个洛阳侯府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是,在秦莺生产当日,宋易修人在城外,侯爷夫人薛氏阻着不肯让秦莺的丫鬟去请产婆,还把秦莺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关了起来,不让他们出去通风报信,让秦莺身陷危险之中。
幸好,秦莺自己争气,顺产了,宋易修得知后震怒,他以七出之名休了薛氏,如今秦莺是唯一的侯爷夫人,而她的儿子则是洛阳侯世子,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秦莺后来说,全靠安承嫣给的顺胎丸才保住了性命,她并没有痛太久,她的贴身丫鬟帮忙剪脐带。若是阵痛太久,她肯定丢了性命。
开春后,适逢太皇太后生辰,安承嫣为了讨太皇太后欢心,特地组了戏班子训练他们排演知名芭蕾舞剧“胡桃钳”,“胡桃钳”是一部很欢乐的芭蕾舞剧,很适合在生辰时演出。
为了找有天分的演员,她可是吃足了苦头,好几个人牙子带了几百人来给她面试,她好不容易才敲定名单,将中意的人选都买下来,其中扮演女主人翁克拉拉的是十一岁的小女孩名叫萱儿,长得伶俐也极有天分,让她不禁惋惜,若宣儿身在现代肯定被喻为芭蕾舞神童,在这里却因出身卑贱,只能任由人买卖,一生为奴。
不过,如今既然她已买下宣儿,当然不会埋没她的天分,再让她为奴,她要好好培养女儿,保不定将来还有机会代表大武朝参加中原的万国博览会哩。
为了要让太皇太后看得开心,安承嫣又在京城的第一绣坊订制了芭蕾舞鞋和芭蕾舞衣,为免有伤风败俗之说,她将衣裳稍做改良,舞衣没那么暴露,但保留了蓬圆裙的设计,将裙长做得长些,但能够露出芭蕾舞鞋。
终于到了太皇太后生辰的这一曰,各国的贺寿使臣团陆续抵达大武,安排住进迎宾馆,在宫宴之上,他们纷纷献上贺礼,其中不乏稀世珍宝,看得众人啧啧称奇。各宫嫔妃献上的不外乎是自己诚心绣的大件绣品,诸如一百个寿字的百寿图,或是一百个蟠桃的蟠桃贺寿图,又或者八仙贺寿图等等,强调不假他人之手,皆是亲自绣了数月才完成,其中以恭妃献上的贺寿屏障最为惊人,绣品上各式图案、文字均用金色丝线剌绣,其中所绣人物、花草、走兽、吉祥对象等均绣得栩栩如生,其绣工之细致精美,叫人赞叹连连,恭妃获得一番夸赞之后,很是得意洋洋的退下了。
只不过,这风头很快被抢走了。
轮到安承嫣献上寿礼时,大家都在看她这个皇家新妇会为太皇太后献上什么礼物,殿中,芭蕾舞团一出场,“奇装异服”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文武百官与其眷属和各国使臣都看得目不转睛,频频发出赞叹之声,无人舍得眨一下眼睛。剧终时,爆出了热烈的掌声,还是由封颐带头鼓掌叫好的。
“皇婶编的这出芭蕾舞剧实在惊为天人,朕从未看过如此精采绝伦的戏曲,这下子,皇婶不但是我朝医术第一人,也是编曲第一人了。”
安承嫣嫣然一笑。“皇上过誉了,我哪里能担得起编曲第一人之称,不过是想讨母后欢心罢了。”
“好好好!”太皇太后连夸了几个好,笑得闺不拢嘴。“嫣儿有心了,不但有孝心,还有一分玲珑心思,这是哀家最好的生辰贺礼。”
皇后也笑问道:“不知除了这出‘胡桃钳’的戏曲,皇婶可还有别的芭蕾戏曲?我也是看得眼馋哩。”
安承嫣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母后喜欢,儿媳定当再接再厉,编排更好看的芭蕾舞剧。”
太皇太后满意的连连点头,笑道:“快把大顺抱过来给哀家瞧瞧,才几日不见,这小宝贝儿好似又长大了。”
安承嫣从日晴手中接过孩子,亲自抱去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忘我的逗弄着孩子,眼里的宠爱藏不住,一派的和乐融融。
战丽佟将一切看在眼里,袖里的手攥得死紧,在这欢乐的气氛下,她那黯丽的面孔上也无一丝笑意。
太皇太后真会演,真当那是孙子了,真是可笑。
好啊,这个安承嫣,就会用哗众取宠的方式来博得太皇太后的喜爱,连太后也因为皇后有孕之事对安承嫣改观了许多,因为皇后说,她能受孕都要归功于安承嫣给她的受孕方子,因此太后才会对安承嫣的敌意少了许多。
她知道太后已经安心了,兴许太后以为皇后怀孕就大事抵定,只等着皇后生出小皇子,册封为太子,那么她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
她可不会坐以待毙,错失了除掉安承嫣的机会,让安承嫣连儿子都生了,她一直在检讨自己哪一步走错了,为何会与前世截然不同。
不过,如今追悔已于事无补,她要破釜沉舟,不久之后这座宫殿将会改朝换代,她要做这里的女主人。
战丽佟独自一人甚有把握的在廊下等待着,这里位于皇宫的南端,因枝叶茂盛而显得阴暗冷寂,是废弃的离宫,过去是幽禁废妃的地方,曾有过多起闹鬼的传闻,平日不会有人过来。
她知道封潜一定会来,因为她很大胆,找专家模仿了封颐的笔迹,给封潜送了密函,信上言明,有军机要事要与他商议,让他自己一人赴约,并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果然,片刻之后,身后响起清晰的脚步声,封潜在约定时间现身了。
她甚为得意,翩然转身看着他,对他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封潜锐利清冷的看着她,眼眸冷沉淡漠。“你在搞什么鬼?”
见到她的刹那,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他早该想到皇上要见他,不会送密函。
对于他态度不佳,战丽佟毫不动怒,反而柔声道:“你先别对我充满了敌意,我是来拯救你的。”
她告诉自己,封潜是因为不知道真相才会这么对她,等他知道以后,他就不会这么对她了,反而会对她有满满的感谢。
“本王不需要你的拯救。”封潜脸色更加阴冷。“本王现在就要去禀告皇上,冒充皇上笔迹,看你该当何罪。”
战丽佟忍无可忍的喊道:“封颐才不是皇上,你才是皇上!”
封潜脸色倏地一变。“大逆不道,罪加一等!”
“大逆不道,混淆皇家血脉的另有其人!”战丽佟一点儿也没退缩,她大声说道:“你可以去问太皇太后,可以去问太后,她们比谁都清楚你的来历,太后是你的姨母,你是她的庶妹和先帝生下的孩子,所以太后才会那么讨厌你,因为先帝爱上了她的庶妹,她妒火焚身,不同意先帝将你娘带进宫,不准先帝给你娘任何名分,甚至在先帝还来不及阻止时痛下杀手将你娘毒死了,先帝有愧在先,无法将她治罪为你娘讨公道,只好把你抱回宫里,当时还是太子妃身分的太后还无所出,她要将你寄在她的名下亲自扶养你,但先帝怕你被害死,不肯交到她手中,太皇太后当时是皇后身分,正巧临盆生了个死胎,她索性将你当成她的儿子来扶养,如此就不怕有人要害你了,于是你就变成了先帝的弟弟。
“封颐出生后,你成了封颐的叔叔,你们两人明明是差几岁的兄弟,却以叔侄相称长大,而事实上,封颐这个你袒护到心坎里的侄子,他是太后和当年的待卫长所生,太后为了报复先帝,和侍卫长有了私情,他们苟合生下了封颐,这件事先帝直到死前还被蒙在鼓里,才会将大位传给了封颐!而你和封颐最终的关系不是叔侄,不是兄弟,而是表兄弟啊哈哈哈哈哈!这真的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前世,她死前在冷宫照料她的那个老宫人便是当年东宫的人,从太后还是太子妃时便是东宫的小丫鬟,因为机灵,知道了许多秘密,后来辗转犯了一些错,被发配到冷宫做粗活,此事悠关性命,她的口风原本也是极紧,是以为她这个失宠的老贵妃快死了,在给她擦身子时才悠悠的讲起这些宫里的陈年旧事,无心的一席话却叫她有死不瞑目之恨,死前才得知她爱慕的封潜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才是应该坐上皇位的人,她却选错了边,在封潜毁容之后选择了入宫为妃,后又不得封颐宠爱,不但生不出子嗣,甚至还被皇后陷害而被打入冷宫,寂寥一生。
“你说,真相被揭穿了会怎么样?”说到这里,她兴奋的笑了起来。“封颐会让人从皇位上拉下来,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私生子,太后会因为不贞不洁而被口水淹没。而你,你才是正宗的封氏血脉,你是唯一有资格坐上大位的人,如今是白白便宜了外人,便宜了一个杂种!”
第二十一章 身世之谜随风扬(2)
封潜面色冷肃,紧抿着唇。
不知为何,他头一次没有怀疑战丽佟说的事。
自小到大,他遭受太后多少冷眼,尤其他与先帝在一块时,太后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那恶狠狠的眼光足以杀死他,他一直不明白太后讨厌他的原因,今日明白了,原来他对太后而言是芒剌在背的存在,他的亲娘抢走了先帝的爱,而太后怕他抢走封颐的位置。
同时,他也想起了先帝,那个他称为皇兄的人,幼时抱着他习字时,有时会忽然叹气,模模他的头说道:“如果你娘在的话该多好。”而在他皇兄驾崩之时,有一日的午后,太皇太后更是凝视了他良久,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很多想不通的事,豁然开朗,原来他和先帝不是兄弟,是父子。
“封潜,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可以老实告诉我,现在你是不是感到很愤怒,你该有的一切被夺走了,大武朝的天下原是你的,那至尊宝座上却坐着别人,而你只是个亲王,这些是不是让你觉得忍无可忍?让你觉得愤愤不平?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把封颐和太后赶出皇宫……不,太后这个贱人,欺骗了世人,要赐她一条白绫让她自我了断才是,她不配苟活于世,她享受的荣华富贵都要让她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