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这样……摆明就算她抽了心也无法平安顺遂,摆明他连一个可以安心呼吸的立身之地也不愿意给,那便……算了吧!
摇头地凄凉一笑,她问:“好吧,我认下,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过,贺家后院不许有龌龊事,你敢做,就得承担。来人,把少女乃女乃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他要对她动手?
炳哈,前世今生都一样,只要违反男人的心意,即使有再多的喜欢、再多的助益,皆能丢到一旁。
只是比起周勤的鸩酒,三十大板粗暴得多,连块遮羞布都不给啊,果然是敢做敢当的贺巽,比起周勤那个小人,他赢!
晴兰忍不住大笑,她一瞬不瞬地望住他,笑得满脸甜蜜。
他残酷的眼光让她明白,她于他是后悔、是阻碍、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夏晴兰,你这个笨女人怎就学不乖,怎会以为结局将要不同?又怎会相信倾力付出必得善终?
别再希望也别再期待,此刻她深深明白,人生不过是戴着镣铐、踩着刀尖,被炭火逼着一步步往前走。
只是为什么?这样满肚子明白的自己,还是会重蹈覆辙?
第一章 嫡女重生成庶女(1)
元禧十三年。
梆子声刚敲过,京城忠勤伯府陆续点上灯火,堂屋内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手缠念珠,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儿子。她的嘴角刻着风霜,眉头微拧。
忠勤伯陆泓志穿着一身赭色薄衫,靠坐在椅子上,心底有几分不安,今日前来是有所求,但母亲摆出这番态度,该是想说些什么吧?
他不蠢,心里多少有几分明了,只是人死灯灭,难不成还为了一个死人,闹得阖府鸡飞狗跳?
忠勤伯传到陆泓志已经是第三代,除了第一代的忠勤伯因侍君有功得到爵位,之后再无子孙能得朝廷看重,于是一代代没落,如今也就领着个虚衔,眼看再传两代爵位就要没了,可至今还不见上进子孙。
陆老夫人对此只有无奈,想当年真是错了。
她总想陆泓志非自己所出,管得紧了,怕会母子离心、晚年无福,可如今子孙不上进,担着老伯爷夫人这名头,日后岂有脸面见陆家祖先?
家中光景已远不如从前,陆泓志身边仍有一妻四妾,谢氏是她作主娶进门的,性格强硬,却也管不住丈夫,但这事儿赖不了媳妇,连她也管不住名义上的儿子,哪能要求媳妇?
然媳妇多年无出,总不能眼睁睁看陆家绝后,陆老夫人只好把两个丫鬟开脸,送到儿子身边。
但即使她慎重挑选性格安分的婢子,可此举还是惹毛了媳妇,从那之后,谢氏对她这婆婆冷脸相待,一年进敬寿堂请安的次数屈指可数。
陆泓志对陆老夫人给的两个丫鬟并不满意,自己又从外面娶回两名女子。
项姨娘是良家子,父亲是读书人,但怀才不遇一生碌碌无为,因为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卖掉女儿续命;曹姨娘是个清倌,容貌艳丽,床上手段百出,一进门就让陆泓志宠上心,十几年来争权夺利,隐隐压过正室一头。
她得宠多,孩子也生得多,接连四胎,可惜生的全是姑娘,直到三年前才生下儿子陆筠,偏偏那孩子多病多灾,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项姨娘容貌娟秀美丽,只是性情温吞,不懂得讨男人欢喜,但她命好福大,进门不久便带了喜,生下庶长子,如今已经八岁,那孩子聪明伶俐,是根好苗子。
去年底她又怀上第二胎,这胎孕程和前次一样平顺,没想到前几日提早发动,孩子生下,人却没了。
“母亲有话想说,儿子听着便是。”迫于气势,陆泓志终于开口。
对陆老夫人,他心底总有几分畏怯,虽不是亲生娘亲,但当年她强势对抗族人,保住伯府家业,又将自己拉拔长大,因此面对她,他心底多少有几分顾忌。
“听说你最近托人想谋个差事?”
陆泓志没想母亲竟主动提起此事,意外之余,舒展了眉心,脸上挂起笑意,“是,黄侍郎那里已经说上话,运气好的话,年后许会有消息。”
这几个月他忙着四处打点,打点嘛自然少不得用到银钱,他算计着妻子的嫁妆,夜夜往谢氏房里钻。
没想到运气好,谢氏这颗老蚌竟然怀珠,他正缺个嫡子呢。
谢氏心情大好,手上慷慨给了不少,他本以为这份差事跑不了了,可没想人也托了、钱也花了,始终没得到一句明白话。
周周转转,知道陆老夫人与黄侍郎的母亲是旧识,早知如此,何必舍近求远、大费周章,这不,传到母亲跟前来了。
扬眉,陆泓志等着陆老夫人继续往下说。
陆老夫人却在此时绕个弯,她捧起杯盏,轻抿茶水,不疾不徐道:“我原是不管事的,也不想多嘴多舌惹人生厌,你院子里的是非,我从不过问,可这几年你也越发逾礼,纵得曹氏目中无人。”
陆泓志心中一凛,果然母亲是想说这事儿。他脸上出现几分不耐,不过是个妾室,值得她在这时候拿捏自己?
见陆泓志不语,陆老夫人继续往下说:“曹姨娘终究是个妾室,你给的体面已经让她分不清身分,如今又纵得她酿出恶事,你就没往深处里多想想吗?”
眉心更紧,他心底却是一声轻哼。往深处里想了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难不成让曹姨娘抵命?好歹这十几年来,她安分守己、处处小心,还给自己生下一子四女,更别说夫妻十数载,感情岂能轻易抹灭?
“母亲,此事我已训斥过曹姨娘,她知错了。”压下厌烦,他低声回话。
“知错?你未免想得太浅。你可知道仕途竞争,多少进士还干巴巴熬着,等待补缺,有多少人眼红,等着寻人错处,那黄侍郎又是个规矩极严的,倘若有一点风声传扬出去,知你家宅不宁,你这差事还能顺利?”
陆老夫人语音微弱,渐渐不闻,只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儿子。
这话说得陆泓志坐直了身子,原来问题竟是出在这里?他满脸惶然,不敢随意接口,堂屋内一时肃然。
他总觉得不过是后院小事,哪就严重了?何况谁家后院没几件龌龊事,岂能拿来大作文章?只不过黄侍郎倒真如母亲所言,正直重规矩……
母亲是正阳侯的嫡女,从小到大受的教养让她比寻常女子更有见识,她很少对他的媳妇姨娘指手划脚,今儿个特地寻了他来,莫非外头真有什么风声传扬出去?
饼了好一会儿,陆泓志压下不耐,低声道:“是儿子没本事,管不住后院,不知母亲有什么想法。”
陆老夫人见他听进去,方才松口气。
项姨娘产子那天,谢氏刚好回娘家小住,管家权交到曹姨娘手里。
发动时,身旁的人全被支出去,身边只有一个二等丫鬟,分身乏术。等她得知时连忙命人出去请大夫,怎知满京城的产婆大夫全出事啦,从中午到子时竟请不回半个,硬生生把项姨娘给熬死,幸好那孩子命大,没随了母亲过去。
当然,这当中疑点太多,不完全是曹氏的问题。首先谢氏怎就掐准,项姨娘会在那几日发动,提早回娘家?离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呢。至于曹姨娘就更狠,手段拙劣得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项姨娘这事儿,泓儿打算怎么办?是要打迷糊仗,一句认错便揭过去,还是要拿人抵命?”
他犹豫片刻,终究不忍心对曹姨娘下手,道:“这些年曹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为儿子生下四女一子,若伤了她,怕是在孩子们心头留下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