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嘉啊……那个恨不得把她拆吞入月复的男孩,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
话到这里可以结束了,但两人都没有结束的想法,然后一个人拉出新话题,另一个人顺理成章地接下去。
他们像对磁石,一靠近就会不由自主贴上,这种情况不合理,但人都有个本事——喜欢的事,再理也能把它合理化。
就这样一路说、一路对话,直到东方天空微微发亮。
第三章 甜言蜜语的前任(2)
一壶酒、一桌菜,秦宁坐在“百味居”楼上,盯着对面的“琛宝童书屋”。
不久前,姚知书走进去。
他满心混乱,因为他作梦了,过去几年经常出现的、一模一样的梦境。
谁不作梦?什么梦能让堂堂宁王爷混乱?
有关姚知书的梦。
他梦见她裹着一身素白衣裳,她病了,病得非常严重,凄惨落魄的她_在街头,但即使生病她还是那样的美丽,让他一眼就惊心动魄,但她失去求生意志,她一心盼死。
梦中的他问她,“活着不好吗?”
她没回答,只留下一个微笑,然后死了,他为她建坟立塚,他告诉她,“下辈子,努力活着吧!”
这个梦好奇怪,他想要什么女人不行?多少女子想嫁他为妻,可偏偏一个将死的女人盘踞心底、深移不去,他不想解释为一见钟情,只是……他梦见七、八十岁的自己站在她坟前,轻问一句,“你的下辈子,会不会有我?”
因为这个奇怪的梦,他命人彻査姚知书。
她搬到京城四年,有一对龙凤胎儿女,身边还有姚亚初、姚亚继、姚亚琛三个侄儿,她很有本事,不但开了间幼儿园,且在短短几年内让京城权贵官家富户都晓得其存在。
这两年中,她又陆续开了“初见点心铺”、“承继教具坊”、“琛宝童书屋”,很明显,这三间铺子是为侄儿开的,许是忧心他们仕途上不顺利,日后可以退而求其次。
身为姑母,她为侄儿们可谓尽心尽力了。
她很少参加高门大户的遨宴,但为教学上的需要经常开座谈会,将她对教育的看法传达给每位家长。“育才”在京城立足的时间并不长,但能这么快被接受,她的努力占了很大因素。
这样一个女子,是谁都会感到敬佩,因多数男人都无法做得比她更好。
她性子开朗、为人圆融,从不与人结怨,但想在京城这块地盘上立足,总会碰上几根硬骨头,尤其是她那套奇怪到让人难以理解的教学方式以及贵得吓人的束脩,惹怒多少为学子启蒙的师父。
读书人做法斯文,自然不会用下毒这种恶招,可摆平不了心头妒忌怎么办?
曾有先生领着学生上门挑衅,怒道她的教法不传统,实属妖言惑众,然后让自家五、六岁的孩子当场背三字经。
她没生气,耐心地听孩子背完后,问:“谁晓得人之初、性本善是什么意思?”
对方孩子说不出来,他们都笃信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然后她让自己的学生说了,不只说出其道理,还能讲出一篇篇故事,听得围观者津津有味,连不识字的老太太都说“原来读书这么有意思呐,我得回家攒钱给孙子上学”。
由此可以知道,她性子虽圆融,却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如果……他欺负上了呢?想起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他莫名地开心。
陆浔封和秦璋推门进来,不需人招呼,他们自顾自坐下,拿起杯子就喝、举箸就吃。离那些并肩作战、几天没得吃喝的日子,已经久远,可直到现在他们仍然不会浪费半点食物,许是饥饿的记忆在他们心底太过深刻。
陆浔封和秦璋把菜吃得七七八八才放下筷子。
他们郤在兵部办差,而秦宁直到现在还在当闲散王爷,朝事半点不沾手。
好兄弟们都晓得,一个有志男人啥都不能做,有多憋屈啊。
就是太憋屈了,秦宁只能卯足劲儿与民争利。起初,他真没想过往钱篓子里钻的,是陆浔封问:“控制国家兴衰的是什么?”
秦璋毫不犹豫回答:“兵力。”
秦宁回答:“政治清明。”
陆浔封似笑非笑、缓慢摇头,低声道:“粮食。”
陆浔封不爱说话的,但短短两个字就像当头棒喝,一下子打醒秦宁。
可不是吗?民以食为天,百姓没得吃就得造反,官兵没得吃就无法打仗,从来战争烧的都是粮草。
从那之后,他开始做粮食生意、茶叶生意,直到今日,他已能控制秦朝三成米粮,日后要是有个水涝旱灾……恐怕皇帝都得求到他头上。
为感激陆浔封那两个字,他每年提拨两成利润给陆浔封。
陆浔封收下,在暗处没少帮忙,若非如此他再有钱也甭想插手铜铁、兵器生意。
“找我们来做什么?”秦璋放下筷子、擦擦嘴巴。
“英雄救美。”秦宁笑道。
他知道很无聊,又不是小少年,追求女子还要好朋友壮胆,但他就是这么做了,谁让他们有过命交情。
“救什么美?”秦璋刚问完,就听见楼下一阵吵杂声。
陆浔封从窗户望出去,看见一名男子揪着童书屋赵掌柜的衣襟往外扯,非要把事情闹大。
下一刻,知书匆匆忙忙地从铺子里跑出来。
陆浔封一见,半声招呼没打,丢下杯子,连门也不出,直接从窗子往下跳。
秦宁怔住,他这是……抢着当英雄去了?莫非陆浔封也对姚娘子上心?是了,座谈会那日不爱说话的陆浔封不停说话,变了个人似的。
不行,兄弟之间什么都可以不分,唯独女人得分个清楚明白,他把钱袋子丢给秦璋,快速走到窗边,呃……不行,太高,跳不了。
有点孬,但秦宁只能冲出厢房,往楼下跑去。
秦璋看着莫名消失的两人,耸耸肩,打开荷包,狂欢吹起口哨,哇……厉害,随手就是几千两,皇叔不是普通富裕啊!
想想穷得口袋叮当响的自己,他怀疑是不是该学学皇兄皇弟,专挑肥差做,把苦活累活推给别人,那么很快他也能尝尝富得流油的感觉。
这一刻他正乐着,但下一刻他无奈吐气,拍拍自己的熊脑袋,哪那么容易啊,他是最不受父皇待见的,他只有辛苦勤勉的分,没有吃香喝辣的命,唉……他容易吗!
“……什么人鱼公主,根本是妖言惑众,天底下哪有人鱼?拿这种东西来教孩子,会把孩子给教坏,各位叔婶姨婆说说,这种人是不是应该送官?”
男人拿着一本人鱼公主外地上一惯,扯起赵管事衣襟,把矮小的赵管事拉得双脚离地,他往“百味居”瞥去,等着王爷快点过来。
“放开赵掌柜,我才是东家,要抓人得抓我。”
男人目光微闪,他哪敢碰姚娘子半根汗毛,要真碰上,回去至少有二十杖等着。
“我不打女人,可道理得辩明,今儿个非得到大人跟前说道说道。”吴景很清楚,民不与官斗,只要提到官府,谁都要低头。
谁知陆浔封来得更快,他从窗里一跃而下,手臂一格一挡就将赵掌柜给救下。
他不说废话的,只寒声道:“走开。”
他认出来了,吴景是秦宁的人,这就是秦宁所谓的英雄救美?他不懂,秦宁怎就非得和知书杠上?
陆浔封将知书拉到身后护着。
知书仰头,他宽宽的背像一堵墙,带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好像往他身后一站,便是十级地震也有他给撑着,这感觉……真好。
只是,哪能啊,她很清楚,这世间靠山靠海都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