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笙说上一堆,苏木还可以再补上几点,比方她喜欢玫瑰、喜欢荡秋千……以至于他总是提醒自己,以芳不是柔柔,却总是将两人叠合在一起。
“这并不足以代表她就是柔柔。”
“你没办法把外面的人带进来,为什么我和她可以进得来?也许是我们有共同点——穿越。”
对,这是最强力的证据,若非如此,他们怎能进入空间?苏木不再反驳,转头望向昏睡的以芳,如果是她……就太好了,这次他亲手将她救回,手术成功,她延续了生命。
以笙看看哥哥、再看看以芳,他揉揉鼻子,如果那个人是哥哥……他想,可以的,他可以退让,不管前世或今生,以笙总认为只要他们三个当中有两个人能得到幸福就足够,前世他带着这样的想法走入死亡,没有怨慰、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与祝福,他相信自己的心脏能够完整哥哥和柔柔的爱情。
他其实知道柔柔喜欢哥哥,知道哥哥的目光经常在柔柔身上停驻,但大家都避而不谈,他便当起鸵鸟,把头埋进砂砾堆。
“哥,你喜欢她,对吗?”
“你指柔柔还是以芳?”
“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浅笑道:“是啊,第一次看见以芳,我震惊失魂,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容貌勾起我对以芳的注意,但我不断提醒自己,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不能把对柔柔的感情,投射到以芳身上,这对以芳并不公平,我必须喜欢她的性格、她的脾气、她的优点加缺点,我必须喜欢跟她在一起,这样的喜欢才是真正的喜欢。”
只是他的提醒不曾成功过,但苏木真的感激以芳,是她让他凝结的心脏恢复温热,是她让他又能爱人,更是她让他深刻的哀恸变得云淡风轻,让他不害怕从头来过。
投射二字重重地撞了以笙一下,他陷入沉默,握紧十指,额头贴上,轻咬唇、蹙眉,轻轻地将自己曾经不愿意承认的事拉回到眼前。
“怎么了?”苏木问。
“程婶婶跟我说过相似的话。”他凝声道。
“柔柔的母亲?”
“对,考上大学那年,我告诉程婶婶我喜欢柔柔、想和柔柔结婚,程嫌婶反对,她说我并不是真正喜欢柔柔,我只是渴望母爱,只是把对母亲的感情投射在她身上。”
苏木轻笑,这点不仅是火眼金睛的程婶婶清楚,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案母离异那年弟弟还很小,没有父母疼爱的他常在心底勾勒父母的形象,弟弟崇拜自己,因为他长得像爸爸,而隔壁搬来的新邻居,那个总是倚着窗户温柔地看着他家院子、对他微笑的女孩,满足了他对母亲的想像。
“哥觉得程婶婶说的对吗?”
他没有回答,却描述了事实经过。“记不记得每回你想妈妈时就会跑去找柔柔,靠在她身上,说着你想对妈妈讲却无法开口的话?”
他记得,但他固执倔强,打死不承认。
苏木理解他,所以从不逼迫他承认。
他模模以笙的头说:“别担心,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会碰到真心喜欢的女孩,你不会在她身上投射任何人的影子,你想靠近她,单纯因为喜欢、迫切想要靠近,因为她能满足你的心。”
“前世,哥哥喜欢柔柔,对吗?”
“对,我喜欢,但是我必须强力控制,不能承认。”
“为什么?”
唉……苏木吐气,那是段让人压抑忧郁的感情,他刻意忽略,却总是身不由己。“因为她的心脏承受不了爱情,也因为你不能失去“母亲”。”
他不想破坏三人的平衡,不能让深爱的两个人因为自己受伤害,只能想尽办法让爱情被掐灭在萌芽阶段。
一声幽幽叹息响起。“知不知道,你的‘强力控制’让我好伤心。”
闻声,两兄弟同时转头,以芳醒了,她认真地看着两人,好像不曾认识他们似的。
“你……”苏木和以笙同声说出一个字后,又同声问:“你是柔柔还是以芳?”
望着两张仓皇的脸庞,他们很害怕吗?害怕以芳死去、柔柔穿越,害怕不知道如何整理自己的感情,不知道如何对待曾经熟悉的自己?
若不是他们太紧张、太严肃,她真想玩一玩两兄弟。
嗤地一声轻笑,她说:“我是郑以芳,那一刀剖开我的身体、也把我的魂魄给剖了出去,我回到二十一世纪,看见病床上的自己,看见漂亮的玫瑰花园,看见宠爱我的父母亲,也看见两个对我很好的兄弟。我想起了,周擎禾、周擎竹、程颖柔,我们是无坚不摧的铁三角。”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看见苏木会感觉熟悉?为什么认定他们非要在一起?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自己对苏木有着毫无理由的信任依赖,为什么在他身边就觉得安全无比。
原来,所有的感觉都源自于前生。
以笙笑着朝苏木挑眉,看吧!以芳是柔柔,从出生那刻他就再确定不过!
她的回答让苏木激动,上苍让他们在异地相识相逢,让他在这间手术室弥补前世的失误,前世的家人今生再度成为亲人,他感谢老天所有安排。
她伸手,以笙、苏木毫不犹豫地握上去。
“痛吗?你不应该替我挡刀。”以笙道。
“我也不想,可直觉就这么做了,肯定是娘从小洗脑,一洗二洗把我脑子给洗坏掉,也可能是……谁让我前世成了你的备胎母亲。”
她想,就算没有娘的日夜灌输,她也会尽全力保护他,因为她习惯扮演他的母亲,习惯在他脆弱的时候安抚他的心灵,即便忘却过往,她的第六感仍然牢记。
突然间以芳想笑,前辈子她不但是小白花还是圣母,怎么到了这一世会变成流亡纨裤、不学无术?
视线对上苏木,笑凝在眼角,两人目光胶着,眼里再容不下别人,以笙看看苏木再看看以芳,抿唇微笑,退出出手术室。
“你……”他说。
“你……”她?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巴,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光是笑着,他对她笑,她也对他笑,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得心花怒放。
“我很高兴,今生的你很健康。”
“所以第一次见面,你就帮我把脉?”
“那时我一面告诉自己你不是柔柔,却一面把你当成柔柔,我被自己的矛盾弄得手足无措,但不管你是不是柔柔,我都希望你能当自己,不希望你如前世那般压抑。”
快乐不敢大笑,痛苦不敢放声痛哭,她的心脏像颗不定时炸弹,阻止每件她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你很早就知道我是大力士?”
“从你使劲撞上我那刻就知道。”
“你没被我吓倒?”
“能恣情恣意做自己多幸福,没必要遮遮掩掩。”
“温柔贤良是这个时代男子的择偶标准。”她很清楚,所以不怪娘亲逼着自己假装温良恭俭,虽然她做不到,却能演得好。
“我的妻子不需要温柔贤良,她想吃多少我就供多少,她力气有多大我受着便是,我不会要求你改变,因为不改变的我们最适合彼此。”
很甜的话,是她前生想听却听不到的话。垂下眼睫,她问:“其实你知道的对吧?知道我喜欢你,不管前世或今生。”
“是,你表现得很清楚,差别在于前世你努力克制,今生你勇于表达。”
“我必须克制,你是大医师、是高富帅、是所有人眼中的白马王子,而我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心脏就会停止跳动的病人,我有再多的喜欢也不能阻止你追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