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人晓得,那些里三圈外三圈的百姓当中,藏了许多武功高强的隐卫。
皇上没料错,削子手大刀刚提起,就有数十名黑衣人劫刑场。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刚靠近,刽子手便刀起刀落,斩断燕瑀的项上人头,而布置在断头台上的机关在几个声响后,十余名黑衣人掉进机关底下,紧接着隐卫出现,一阵刀光剑影,午门前血流成河。
京城正乱之时,苏木已经带人出京。
一路出了京城都还平安顺利,苏木不确定前朝有多少人知道宝藏在岭南,倘若知道者众,怕进入岭南后就会开始出现危险。
苏木刻意低调行事,皇帝让他多带一些兵将,但他不想把动静弄太大,只挑选几十名武艺高强的宫卫出门。
此外他还带了以芳,以及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没错,以笙死皮赖脸非要跟上,只差没在地上打滚撒泼,将国公府的面子全往死里踩。
以芳没辙,而苏木想藉此化解小舅子的仇视,所以只能带他出门了。
他们做富家公子小姐打扮,刻意不与官方联系,正也因为如此,他们并不清楚京城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假装游山玩水,边玩边走,一路笑声不断,所有的低调只为买一个平安。
可惜笑声没有以笙的分,整路上他老是肿着个包子脸。
为啥?因为走着走着,苏木和以芳就走到前头,因为一个没盯紧,两人就手牵起手,因为分明是张四方桌,一人坐一边,吃起饭来空间大、不撞人多好啊,可吃着吃着,苏木和以芳就是会挤在一团,你喂我一块豆腐、我给你挑一筷子鱼。
因为苏木说的话以芳很爱接,以芳说的话,苏木想也不想就能接,这种让人愤怒的默契在他们两人当中越来越浓。
你说说,未婚男女这么没分寸地腻在一起,会不会扎人眼?
以笙尽避经常提醒以芳身为女子要矜持,必须与男子保持距离。
以芳认真点头,认真指着马车后头打扮成家丁的隐卫说:“我保持了呀。”
谁在说他们啊,他指的是大野狼,在她身边吐红舌头的那一只!
就是这个样子,害得以笙一肚子气生不完,成天绷着脸,像天下人全倒了他的会钱。
马车摇摇晃晃,以芳靠在苏木身上睡着了,她睡得香甜,脸颊染上一层红晕。
她老是睡,每回上马车不到一刻钟就睡得不醒人事,最要不得的是——“睡得不醒人事”是有条件的,如果没靠在苏木身上,没闻到他的清新气息就无法入眠,再然后她就会晕车。
天底下有这种事的吗?当然没有!肯定是借口。
于是,以笙强硬把她的头扳到自己肩膀上,还肠枯思竭地挤出《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故事剧情说给她听,那是她前辈子最爱看的电视剧。
身为堂堂男子汉怎会喜欢那种戏?但他还是每天晚上跑到她的病床边,和她肩靠肩、并躺在一个枕头上,看得很认真。
前辈子……对啊,前辈子。
前辈子他们是邻居,也是病友,他得到血癌,成人血癌的治愈力很低的,可她老是说:“我相信世界上有奇迹。”
所以她相信自己会等到一颗健康的心脏,相信他的血癌会被医治好。
他没有她的乐观,因为他的哥哥是医师,他更相信机率问题。
他很清楚,她是哥哥的病人,但哥哥待她不只是病人。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没有权利享受爱情,但他为她陷入爱情深渊,他允许自己在暗恋中沉沦。
他告诉哥哥,“等我死了就把心脏捐给她,哥哥亲自开刀好吗?”
他想啊,如果他的心脏安在她的身体里,那么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爱她,也深深地爱着哥哥。
是的,他很爱哥哥。
他们的父母亲很有钱,都是富二代,为家族利益结合,却无法因为家族利益走完一辈子。他们离婚后各自有了新家庭和小孩,他和哥哥不管到哪个家庭住都很尴尬,最后他们负责给钱,哥哥负责把他带大。
兄弟俩生来自带着傲气,他们不服输,非要证明自己比父母亲其他的孩子更优秀杰出,所以他们都是学霸,他们都考上医学院,但即使这么努力,他们也没有得到父母亲的肯定,肯定他们的是邻居,是那个出生就心脏破损,不能大哭大笑、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女孩。
她看着他们的眼里总是带着羡慕与崇拜,也许他们对她的感情就是从骄傲、被满足起的头。
总之后来兄弟俩都爱上她,却都不敢承认爱她,因为过度的情绪波动会害了她。
他曾经为此苦恼,倘若有一天她有了新的心脏,他该把她让给哥哥,或从哥哥手中将她抢走?
他又想,哥哥那样宠爱自己,总把最好的留给他,最终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不做,哥哥也会主动退让,对吧?
不管怎样,让与不让都是让人非常困扰的决定。
幸好,上天帮他们做出决定——他生病了,很重的病,病到没有机会争取任何东西,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哥哥亲手将他的心脏送进她的身体里。
话题扯远了,对以芳而言,无论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兰陵王》……都很好听,是她想一听再听的故事。
可惜晕车不是她能用理智控管的,若是一次两次,以笙还能认定那是借口,但在以芳吐过三次后,以笙妥协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红帽靠在大野狼怀抱。
现在,以笙又死命盯着两人,但以芳熟睡,他的目光失去影响力,至于苏木,他从头到尾都没拿以笙的目光当一回事。
“喂。”以笙发出声响,正看着药书的苏木眉不皱、眼不转,拿他的声音当幻觉。
无视他?以笙扯起喉咙加大声量,“喂。”
苏木终于有反应了,他把手指压在唇间,“小声点,会吵醒以芳。”
他不满,却还是乖乖压低声音,“我娘不会把她许配给你。”
“为什么?”
“你是皇子,将来有机会入主东宫、继承大统,那样的身分让你必须利用女人来平衡朝堂势力,必须有后宫佳丽三千人,而我家姊姊从来不跟任何人分享东西。”
苏木微笑。“第一,我尚未入玉牒,还算不上皇子。第二,就算真要继承大统,我不至于无能到需要利用女人来平衡朝堂。”
“甭说好听话,男人是什么东西我会不知道?今天山盟海誓、没有你就会死,明天海誓山盟,没有别的女人生活会枯寂到死,女人之于男人不过是一时的乐趣,不会是永久的学习。”
对男人而言,女人就像手机,有了iPhone11谁还要iPhone7?就算曾经入迷,也不会再珍惜。
“你是男人。”
“我能和你一样?我们一起长大,知道她所有事情,我心里只有她。”
“你有恋姊情结?”苏木摇摇头。“姊弟之间没有太多的发展空间。”
以笙被堵得语塞,这辈子他就吃亏在身分,“我的意思是,我会护着她,不允许她被欺负,如果找不到最好的男人,她不必将就其次,国公府养得起她一辈子。”
以笙下意识抓抓发痒的耳朵,许是前世每回做错事,哥哥就会扯他耳朵,因此做了坏事或心虚,他就会耳朵痒,直觉扯几下耳垂,他把耳垂扯得通红。
他的动作让苏木眉心微紧,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见苏木若有所思,以笙道:“不说话?同意我了?”
苏木沉声道:“我是最好还是其次,应该由以芳来判定,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