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戏厅里看戏的贵夫人和老太太听说姑娘们要比试花艺,乐见其成,只不过拾曦郡主的脸就有些讪讪的了。
这是哪家姑娘的提议?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完全奔着他们家小泵来的吧?
作陪客的蒙氏也有同样的想法。
她家小泵子有几斤几两她太清楚了,虽说和那姜娘子学了几日的四道,可也只是皮毛,要她拿那些个皮毛来和这些深谙其道的姑娘们一比高下,不是拿鸡蛋砸石头?
不是她不看好自己的小泵,而是那些个闺阁女子要学的东西又多又杂,别说女红绣花了,她以前连针都没拿过,大字也不识一个,花艺更是从未接触过,现下要真能插盆花出来,她还真不敢想。
温宁宁没想到自己完全被嫂子们给鄙视了,还鄙视得这么严重。
这也没办法,温宁宁从小虽然不是由蒙氏看大的,她有几分能耐,她还不清楚吗?
至于她在学堂的表现,二房和大房毕竟隔着半个温家,消息还真不如拾曦郡主灵通。
像是为了故意看温宁宁笑话似的,卫东琪的提议全数通过,好白菜被猪拱了,她们削削她的脸面,去去火气总可以吧!
那么既然要比试花艺,也要一点时间准备,所以少爷们便先去了别处,步孤城临走前给了温宁宁一抹意味深长的眼光。
温宁宁则是当作没看见。
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哪里知道他那一眼含意为何?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承认他那一瞥是在问她“你应付得来吗”。
他这是怕自己给他落了面子?又或是真心担心她?
第八章 花艺比赛出风头(2)
泵娘们则是去挑选自己需要的插花容器、剪刀、浸水和花台,这时春花柳畔的案几已经铺设好,用帐幔隔开,给姑娘们一会儿表现才艺用。
挑拣插花容器的时候,叶曼曼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温宁宁,她都能清楚感受到那些贵女的恶意,温姑娘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虽然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惊讶于温姑娘和步世子的婚约,但她没有任何妒忌之心。
温宁宁之前是个痴儿的事不是新闻,如今身子康复,脑袋清明了,还许给了均王世子,得了这么一桩好姻缘,那是她福泽深厚,而那些姑娘想比试花艺,根本是想打温姑娘的脸吧。
可自己又不能大剌剌的问人家,花艺一道,你行吗?
她们还没那交情。
虽然她仍没弄懂温姑娘为什么独独青睐于她,在温家对她极尽款待,与贵宾无异,那样的尊重让她感到了从来没有得到过满足的虚荣——
是的,虚荣,只要是人,不分男女都免不了虚荣心,她不否认自己也有,但家人视她如敝屣,弟妹视她为寇仇,谁曾给她这样的尊重和微笑?
老实说妹妹那忌妒得几乎要发狂的眼睛让她稍稍解了这许多年来没有父亲爱护,没有母亲扶持,没有兄友弟恭,宛如孤女般活过来的憋屈。
所以她决定了,一会儿比试花艺时,温姑娘要真的不擅长此道,自己帮衬个一二就是。
这些年,为了妹妹的好胜心她总是处处藏拙,但是论花艺,那是她的拿手绝活,她虽不常出来走动,但她敢拍胸脯保证,京里她不敢说独占鳌头,却也不会轻易输人。
温宁宁看见叶曼曼略带担心的眼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也不说破,拍拍她的手臂,“不过就好玩嘛,哪个高门贵女会真心与我计较?要是被人传出去说小鸡肚肠,岂不得不偿失?”
叶曼曼可没有她乐观,捧高踩低一直是这些世家女奉行的道理,又有谁会去怜惜同情一个表面上没什么能比得过她们的傻儿?
像温七这人不用力的踩,岂不是更加对不起自己?
她不知道温宁宁才不耐烦这些言语上的较量,她重活一世又哪能不明白这些怀春少女们一旦偏激起来有多恐怖,像申娇娇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典型,但是她也相信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申娇娇一个样。
是人都会替自己打算,那没有错,只要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她还挺愿意包容的。
像这些才艺展现,不过是锦上添花,博君一笑的东西,插得再好还是盆花,插得不入世俗眼光,敝帚自珍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世她对婚姻不抱任何希望,听以这些虚妄的东西再多有什么用,不过是图个热而已。
相较于她的漫不经心,几个贵女们可认真了。
苻月光挑了个龙泉粉青釉纸槌瓶,卫东琪挑的是官哥短瓶,也就是鹅颈花觚,卫东党野心最大,挑了个成窑娇彩斗如意玉壶,叶仲薇拿珐琅彩绘描金瓶,叶曼曼的是青铜荸费瓶,温宁宁则顺手拿了个圆滚滚的石榴瓶,因为它有一个小花口,模仿石榴的形状。石榴象徵多子、桃象徵长寿、佛手象徵多福,这三种水果经常画在一起又叫三多纹或三果纹。
挑好花器,又带着婢女去温家花圃剪拾花材,因为这时候是春天,几位姑娘也多使用梅花'牡丹、兰花、木瓜、豆蔻、百合等花材来表现春天的生机勃勃,唯独温宁宁让花匠剪了一大堆在旁人眼中被归类与杂草无异的攀藤类花材。
因为不同的花材有着不同的意蕴,插花也讲主次,主花材多用花形独特,雍容华贵、花朵硕大的花材,次花材主要是用来衬托主花材,强调素雅,每位姑娘大多是遵循着这个基础拿花的。
需要的花材到手便回了春花柳畔,开始将脑海中的构思展现出来。
因为布幔隔着,避免了竞赛者看到彼此的作品分心或模仿,可这样一来叶曼曼就帮不剞温宁宁了,她看着远在两个布幔外的温宁宁,想来天意如此,也只能投给她一抹“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温宁宁根本没放在心上,手里捧着杂草般的花材,朝着她弯唇,露出清浅如水的笑靥,进了自己的插花位置。
花艺对这些高门贵女来说就小菜一碟,每个都是师从某某大师,或是不世出的花艺大家,随便一个都是能叫得出名号的,家中经济情况稍差的,也能从祖母、母亲身上学到一些鸡毛蒜皮,可这些鸡毛蒜皮拿出来却也比豪门富户的姑娘要强得多。
满怀信心、自视甚高的很快的离开位置,也有人好胜心强,思索半日,斟酌再三,拖到最后才离开。
等到所有的参赛者都完成走出布幔,仆役们也撤掉所有的布幔,数盆姿态鲜妍的花瓶和花态就展露在等着评监的夫人、老夫人和诸位少爷公子的眼前。
对于面生的明璞,几位贵夫人只觉得这后生长得俊俏,又是均王世子带来的人,也没敢怠慢,内宅妇人不懂政治,还真认不出他的真实身分,唯有拾曦郡主见到他的时候美艳的眼眸闪过几许复杂,膝盖不自觉便要弯下去。
明璞笑笑,用眼神制止了她。
也因为这一眼才流露出他几许的威严。
她满脸疑问的望向步孤城,他十分平静的颔了首。
拾曦郡主的手不由得抚上胸口,既然当事者不欲人知,隐瞒了身分来到温家,她也只能当做完全不知来了个会让家里蓬荜生辉的大贵客这件事。
因为是不记名的点评,所以不会有人知道哪盆花是哪个姑娘的手艺,最后看哪盆花前面的匣子票数多,便是赢家。
由于人数并不多,很快便知道了结果。
叶曼曼的票数最多,次之是温宁宁。
而苻月光和温宁宁相差一票,落入第三。
最气愤的是叶仲薇,她垫底,也就是挂了车尾,那一票还是她自己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扔进匣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