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齐墨幽怔了下。
一个丫鬟从这里要到重和圜不可能那么快,所以她不是回重和园也没回厨房,代表她不是二婶买进的丫鬟,可府里怎会无端端出现眼生的丫鬟?
尽避尚未推论出什么,但心底一抹不安令她回头就拨掉卫崇尽喝到一半的汤药,吓得卫崇尽愣在当场,看着砸碎在地的碗,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丫头的力道……确实不小,打的明明是碗,他这拿碗的手却麻了。
“卫家哥哥,你喝多少了,能不能吐出来?”她急声问着,直瞅着他的脸色。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汤药……”他说到一半,突觉喉头十分刺辣,裹着一股吊诡的热意往胸月复间而去。
他不由往胸口一按,把先前薛隐和她的对话连结起来,狠狠地攒起眉,可还来不及说出什么,眼前已一片黑暗,瞬间失去意识。
“卫家哥哥!隐哥哥,快,快把府医找过来,快!”齐墨幽直瞪着他唇角缓缓溢出的血,急声喊道。
薛隐见状,随即往外狂奔而去,一瞬间侯府像是炸了锅一般。
第三章 家人的小心思(1)
齐墨幽哭红了眼,眼泪像成串的珍珠无声滑落。
“好了,你卫家哥哥已经没事了,大夫刚才不是说了,幸好你发现得早,处置合宜,所以才能救回你卫家哥哥的命?”齐彻温声地哄着女儿。
“可是我明明就起疑了,却还是差了一步……要是我思绪再快一点就好了。”齐墨幽愧疚不已,要是卫崇尽真在她眼前出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齐彻抱着女儿继续温声哄着。“墨幽,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谁家的小泵娘可以这么快就察觉不对劲?况且这事不是你的错,而是有人把手伸进侯府里,你母亲已经着手查了,肯定很快就有消息,你就别怪自己了。”
齐墨幽没吭声,只是一径地掉泪。
她没办法原谅自己,因为是她把汤药递给他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她回头望去,就见亲娘走来,她噙着浓浓鼻音急问:“娘,是不是问出个结果了?”
柳氏抽出手绢轻拭着她的脸,柔声道:“这事难办。”
“什么意思?”
一些后宅的阴私事,柳氏不怎么愿意在她面前说,用眼神询问了齐彻,见齐彻点了点头,她才道:“为了不让二房那头知道动静,所以多费了点功夫询问,也总算逮着那丫鬟了,可那丫鬟是个不老实的,不肯吐实。”
“那就把她押进官衙里。”她冷声道。
“墨幽,如果那丫鬟受人指使,上了衙门却反咬咱们一口,你说,这事要怎么处理?”齐墨幽思绪奇快,一下子就厘清关键。
卫崇尽在府里养伤并未宣扬,可在外人眼里,只要卫家那位姨娘对外说卫崇尽失踪多日、只要丫鬟在堂上作伪供,咬死是齐家人指使她的,齐家岂不是百口莫辩?
“就这样放过她?她差点害死了卫家哥哥!”她愤恨不平道。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可恨之人?竟能为了一己之私就一再行凶!
“墨幽,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行恶之人终有报,早晚有天能还卫公子一个公道。”柳氏叹了口气,将女儿给抱进怀里。
她这个女儿太过嫉恶如仇,她都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
齐墨幽偎在母亲的怀里,眼泪不住地流,她愤恨自己没有半点能力帮卫崇尽,甚至还让人有机会把手伸进家里取他性命。
“娘,二婶真的与这事无关?”她沉声问着。
“墨幽,别乱猜想,你二婶要是知道了,哪里还需要让二房那边的下人逮着机会就到这院子里打探消息?”
齐墨幽沉默不语,心底更不平了。
二婶手底下的人拿了好处才让那丫鬟混进府里,偏这事不能张扬,也不能找二婶讨公道,就怕从二房那里传出对大房任何不利的耳语,镇国将军府更有名目上门讨人,可卫家哥哥要是回去了还能有命吗?
卫家哥哥伤上加伤,她却不能替他讨任何公道,还得忍气吞声!
“墨幽,别胡思乱想,府里的事娘会拿主意,你别插手,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院子吧。”
“娘,我想要留下来照顾卫家哥哥。”齐墨幽神色坚定地道。
柳氏自然不肯,可齐彻却居中斡旋。“就让墨幽留下吧,不然她会内疚一辈子。”他这个女儿的心思,他还不了解吗?
“可是……”
“就依她吧,外头放些人就好。”
柳氏最终无奈地点头了,一会就跟着齐彻一道离开。
齐墨幽抹了抹脸坐到床边,看着卫崇尽苍白没血色的脸,泪水又忍不住地掉。好不容易这阵子气色养好了些,却因为一碗有的汤药又伤了……
卫崇尽睁眼时,瞧见的就是齐墨幽枕在床缘的小脸,秀眉菱唇,五官精致夺目,可以想见长大后会是个怎样粉妆玉琢的姑娘,到时齐彻与他可就要烦恼了,得想想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思绪至此,他突地笑了,还那么久远的事,他也想太多了。
想将齐墨幽唤醒,却见她浓密的长睫轻颤了下,滚出斗大的泪水,瞬间像是烫进他的胸口,教他眉头都拢了起来,不禁伸手轻抚着她滑落的泪。
她突然张开了眼,葡萄般的阵直睇着他,瞬间笑开,可泪水跟着滚落更多。
“别哭……别哭,你这一哭,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卫崇尽有些手忙脚乱地替她拭泪,她却一把握住他的手。
“卫家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再机警一点,你就不会出事了。”
卫崇尽睇着她半晌才哑声低笑起来。“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在侯府过得太安逸,忘了该保持警觉,忘了那个贱婢的手段,还差点让她有机会可以嫁祸承谨侯府,还好你心思动得快,我才能得救,你一连救了我两次,看来,我不以身相许都不行了。”
听着他一心安抚的话,知他心里明白得很,还能精准地分析利弊,她却泪如雨下。
卫家哥哥到底是被欺凌到什么地步,才会心思动得这般快?
他可是卫家嫡子、镇国将军府的继承人啊!
“齐家妹妹,别哭了,我很好,还好有你,不然我可就糟了。”
眼泪像是天上落下的雨,不断地流,为他的委屈而哭,为他的处境不甘,可她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帮不了。
“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卫崇尽不断地哄,直到她哭到睡着才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床上,心想两人应该要守男女大防,可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到长榻那头窝着。
看着她泪湿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心疼得要死,他却笑了。
他这一生虽坎坷,但也受外祖家诸多疼宠关爱,一路走来没吃什么苦,可那毕竟是外祖家,舅舅们是一家子,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并不属于那里,然而齐墨幽的眼泪……原本毫无相干的一个人,却为他掉了一盆泪,好像被人深深地搁在心底,就像是属于她的一家子。
他有一种……好像找到家的感觉。
五天后,卫崇尽觉得好得差不多了,心想不好继续待在承谨侯府,省得给齐家人招惹更多麻烦,趁着齐墨幽和齐化幽上学,他换上夏烨先前特地为他备上的衣袍和镶狐毛的玄色银边大氅,正要前往主屋跟齐彻辞别,路经一座园子,却隐约听见有声音传来——
“那位在咱们这儿养伤的真不是镇国将军府的公子?”
闻言,他浓眉微挑,没刻意走近,站在廊下往林叶缝隙间望去,就见两名妇人在亭内煮茶,一应下人站在亭外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