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香料铺和瓷器铺,明日你陪我走一趟,去瞧瞧他们都卖些什么,到时候再做盘算。”她的心很大,这三间铺子只是她在京中的事业垫脚石,她想要的不只这些,她不打算浪费以前掌握的那些客源和货流,她要重新拿回来,甚至做得比以前更好。
所以在放开手脚在京里闯出一番局面之前,那三间铺子必然得好好的把知名度打出去,在京里站稳脚跟才行。
主仆俩磨刀霍霍。
“姑娘,大娘子来了。”守在门帘外头的百儿高声喊着。她素来知道姑娘若在里头谈事要她出外守着,那谈的便是要事。
沈素心是头一遭到沈琅嬛的院子,下了软轿,便见到一个秋千架挂在层层的茉莉和栀子花丛中,才三月,梧桐树的枝丫已经长出许多女敕绿,十分喜人。
入了屋内,不见香炉也闻不到任何香味,卫京人很享受花香与香沐组合的蒸香,很是流行,几乎每个小娘子、文人雅士的屋里的香炉都有四季花香,三娘回到京城不久,还未受到这里的流行喜好熏染,这也说得过去。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这么想,但妹妹现在是有了身子才不宜用香啊!
她因为走得急,在内室坐下的时候还有点喘,拭了拭额头的汗,她不由得抱怨。“姨娘怎么把你安排在这么偏僻的院子,来到这费了我多少劲。”
沈琅嬛和气带笑,“大姊来找我可是有事?”
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沈素心重重的拍了她一下,眼眶瞬间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闷不吭声的?”
要不是那人有心寻来了,三娘打算怎么办?自己养孩子吗?世人会用什么眼光看她啊!从大哥口中得知三娘婚事的原委,她心底那点忌妒心一扫而空,她不曾想过自己住在京里,身边有爹有娘,想要什么都有,她远在巴陵的嫡亲妹妹却遇到那等劫难,还怀了那人的种,真真是艰难又惶恐啊!
侍候的百儿奉上香茗和一盘娇艳欲滴的果桃,很有眼力的屏退所有的人,自己也退到柱子后头。
沈琅嬛被拍得莫名其妙,手背居然红了一片,这手劲是有多大啊?大姊,你这是要谋杀亲妹啊?
沈素心也发现自己太粗鲁,不过她这不是情急吗?一听完大哥的话,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急匆匆的往这赶来。
她瞄了眼沈琅嬛平坦如昔的小肮,语气含着心疼。“你可还好?”
沈琅嬛一下就明白大姊已经从大哥口中知道她婚事的原委,以及她肚子里也不知是揣了包子还是馒头的事了,说起来都是自己嫡亲的哥哥、姊姊,她也没想过要瞒。
“能吃能喝,日子还很浅,所以也没什么害喜的感觉。”
她要问的是不是这个?老实讲她常常忘了自己是个孕妇,非要百儿叮咛纠正才会缓一缓,饮食也是,几个婢女只要看她往凉菜多挟了几筷都要唠叨,连一向默不作声的潇潇还点头称是。
“阿姊不知道你遇到了这等龌龊的事,到底是谁丧尽天良,设计这样坏人贞节的恶事来,真真该下地狱!”沈素心握着拳头,恨不得把人碎尸万段,才能解胸口这闷气。
“是我错信小人,把小人当知交,事情发生后很是慌乱,接着事多缠身,空不出手教训陷害我的那人,不过这个公道有一天我终是要讨回来的。”她不是睚訾必报的人,但是毁掉女子一生,已经不能当成被狗咬了一口。
这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段、氏、兄、妹。
千儿告诉她段家大房马上要到京城了,不过到了京里估计也只能和庶女们待在一起,京中贵女多,她们也不喜欢和乡下地方来的姑娘家玩,眼界可高了。
京里的人情冷暖她是知道的,虽然不全眼睛长在头顶上,却也差不多,总之,够那段日晴和段日阳好好喝上一壶的了。
她只要在家里候着等他们过来,她会让那对卑劣的兄妹得到该有的教训,这才能替原主出一口恶气!
不过这些就不用让沈素心知道了,沈琅嬛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岔开,“再过两日大姊就要去参加选妃宴,你可曾想过,一旦得了太子青眼,父亲便成了太子党,这是把整个家族都掷在一条船上的事,凭父亲的本事要替你找个良配不困难,大姊的相貌才情都是京中翘楚,为什么非要太子妃之位不可?”
这话她也就骗骗沈素心,让她多想想,照沈瑛鸡蛋不放同一个篮子的性子,肯定不会阻止沈素心跟沈仙去争太子妃,不管谁上位他都无所谓,何况派出两个女儿,获选机率一定比别家大一些。
沈素心彷佛找到知音,带着点得意和羞涩说道:“妹妹也觉得大姊我的相貌出挑吧?论才华诗词画作,我不输别人,为什么就不许我去争一争?那泼天富贵,一呼百诺,将来或许能得到后位,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既然我的条件那么好……我想去,不管结果怎样我都要去,就算得不到太子青睐,我也认了。”
好,这是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了?但是后位……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如今的年号是庆泰,她上一世的年号是道光,她刚重生过来那会子因为段日晴的陷害心情絮乱气愤,后来又要适应沈家老宅的生活,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占据了她的心绪,然后接到回京的消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马不停蹄的回京,面对的是表面母慈子孝、后宅其实并不平静的相府生活,一直到今天才忽然想起来——
不对啊!因为庆泰帝早在她上辈子出生前就去世了,如今的庆泰二十九年,是在她去世的三十年前啊!
她风中凌乱了很久。
她重生到别人身上就算了,还是三十年前的人,不仅仅是完全不同的人,更是不同的年代。
她再努力回想,如今这大卫朝的储君是什么名字?
雍寿。
是啊,寿王,他并没能如愿登基坐上皇位,只知道他因故被庆泰帝幽禁二十年,是个残了双腿的王爷。
至于登上大宝的是谁?
紫绶郡王,这个人后来封为殷王,登基后传位雍佶,前世派人杀她的人是孙太后……
至于她要嫁的雍王,据她所知下场也不怎么好,本朝看似河清海晏,可外有契丹、大辽、西夏等外患环伺,因为庆泰帝重文轻武,雍王却主张文武并济,与辽军一役的胜利让他极力主张乘胜追击,然而以沈瑛为首的谈和派却主张签订明约互为兄弟之邦,并给大辽每年大量的银钱。
这是赏赐失败者的盟约而不是失败者进贡赔款,滑天下之大稽。
在签订这样丧权辱过的条款之后,雍王便被冷置,就此隐没于人前,后人对他是怎么去世的有诸多臆测。
此时的沈琅嬛骤然想起来,鸡皮疙瘩在一瞬间爬满全身,她这不起眼的蝴蝶翅膀轻轻拍,雍王和沈瑛,这两个本该敌对的人,因为她,成了翁婿。
往后就算两人在朝堂上意见相左,应该也不至于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吧?
这时候,沈琅嬛突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另一方面,知道沈素心对太子妃之位固执得跟一头已经决心往前冲的牛似的,沈琅嬛并没有多劝。
何况对于她爱听的话,沈素心是很能从善如流的,但是规劝她三思、违了她意思的,她就有些心不在焉。
正好听见百儿禀报沈瑛带着雍澜往这里来,沈素心便带着如霜从另一条小径避了出去。
第八章 小两口诉情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