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一心两用的赵大夫一看到便宜徒弟正在给孕妇喂不伤身的麻沸散,他赶紧把无菌衣学她那种倒穿法穿好,三步并作两步靠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每一个手法。
天渐渐暗了,屋里也越来越昏暗。
“木头,给我准备粗一点的蜡烛。”顾喜儿高声吩咐守在外头的牧司默。
“好。”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屋里,提着心聆听有无孩子的啼哭声,或是其他令人不安的动静,无人发现目光沉郁的牧司默往暗处做了个手势。
一会儿,几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就送到牧司默手上,他敲敲门,从门缝将蜡烛塞进去。
两个呼吸间,屋内烛光大亮,好似白画,在屋外徘徊的人隐约能从窗纸看见里头两人的倒影。
“将军,京城有变。”一名个儿小的暗探躲在阴影处,小声说道。
他是陈七从西北军营调来的小兵之一,是一名斥候,专门追踪、刺探、传递消息,有时也会潜入敌营当细作。
“怎么回事?”
“老夫人昏迷,已经三日了。”
牧司默倏地双手握拳。“怎么回事?确认过真伪了?”
“陈大人要小的告知将军,是范小姐暗中下的手,用意是逼将军现身。”
陈七已经拿下胡柴,透过胡柴引荐,成功的潜入侯府,伪装成府中的花匠。
“老夫人可有碍?”
范紫芊竟然敢对母亲下手,他饶不了她!
“陈大人说那只是暂时陷入昏睡的迷药,七、八日后药性就会过去,只是……”那小兵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牧司默脸上闪过一抹杀意。
“陈大人担心范小姐一计未成再施一计,若是这回无法钓出将军,她怕会真对老夫人下重手,逼得将军不得不出现。”
那小兵心里挺为将军不值,在外拚死拚活只为侯府基业永存,但老夫人却丝毫不领情,还反过来听信一个外人的话,与儿子站在对立面。
“他们敢!”他声厉如霜,寒气透戾。
“陈大人要将军先不露面,他在查范小姐背后的那个人,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要真急了定会自个儿跳出来。
“我知道了。”敌暗我明,于己不利,敌明我暗,方便行事,他趁着这机会试探各方布局。
“还有……”
牧司默将一片叶子射向暗处,一脸不耐烦。“一次说定。”
“杨国公府的赵大小姐尚未成亲,似乎有意请皇后赐婚。”那小兵说完拿下耳边的树叶,眉尾处多了道擦破皮的血痕。
杨国公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镇北将军府声势正旺时,由皇后牵线促成两家联姻,赵大小姐赵荷月便是牧司默曾经的未婚妻,在没解除婚约前他们是京城里最看好的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随着前线战情失利,镇北将军府也门庭渐稀,以往热情的亲朋好友不再上门,趋吉避凶的远远躲开。
彼家父子双双阵亡的消息传来以后,宫里也乱了手脚,加上守关不力的传闻,没多久皇后宫里的总管太监就持皇后懿旨上门退婚,宣称钦天监批示两人八字不合,还说男方恐有克妻凶命。
退亲就退亲,还给牧司默冠上克妻之名,实属是无耻之极,明明是错的一方,却想占个理字。
当今皇后并非元后,已故的先皇后生有一子为二皇子,是嫡出正统,且十分聪明伶俐,最有可能被封为太子,而皇后的亲生子为五皇子,比二皇子小了七岁有余,在政绩上略微逊色。
皇后当初看中牧家的军权,有意拉拢,这才以赵荷月为联姻对象,想将镇北将军府绑在五皇子这条船上,好有底气与二皇子抗衡。
谁知镇北将军府沉得这么快,一下子败亡了,皇后阵营赶紧丢掉这颗弃子,免得遭受牵连,没想到眼看着就要大厦倾颓的镇北将军府出了牧司默这个浑人,居然背着祖先牌位和皇上叫阵,他用先人功勳逼皇上退让,浑不畏死地对上无可动摇的皇权。
“与我何干。”他与赵荷月早无瓜葛。
“将军,周副将让小的偷偷告诉您,赵大小姐第二任未婚夫死于纵慾过度,于是京里开始传她是地煞女,于男人而言怕是大凶,所以年方十八仍无人上门提亲,杨国公府这才又盯上西北侯府。”有利可图便靠过来,今日的侯府已非昔日的将军府。
“皇后又要替我们赐婚?态度如此反覆,平白惹人笑话。”倒是好算计,一面谋划他手中的兵权,一边让他替他们收拾残局,真是好手段。
“京里的水很浑,似乎各有心思,皇上焦头烂额的忙于整肃,将军打算何时归来?”
他们好预作准备。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能连自己人也不认识。
“代号黑虎。”他们被选中成为暗探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上头的命名,连过去一併抛弃,立了功升了官才能恢复本名。
“好,黑虎,听好我要说的话,将我还活着的事散播出去,不过伤势颇重,为一农家女所救,不日返京养伤,人在途中,由黑甲军护送。”
是该把京里的水搅得更浑的时候了,他倒要看看西北侯府这块匾额有谁碰得了。
“将军要回京?”黑虎愕然。
“你问太多了。”
黑甲军是西北军营最精锐的兵种,为数不多,二十取一,能以一敌十,势如破竹,遇河搭桥,遇山开山,无人能挡,庚子年间曾创下以三千兵力力抗三万敌军,大获全胜的战绩,从此一战成名,连皇上都赞誉有加。
“是。”
“让陈七、周强准备准备,我会多带一人回府。”一想到仍在屋里救人的女子,牧司默冷峻的神情多了柔和。
多带一人?黑虎眼中出现不解,但仍应道:“是。”
“去吧。”
下一瞬,树影晃动,一抹影子悄悄离去。
第六章 实行剖月复产(2)
时间缓慢流逝,月儿半勾,升到树梢。
蓦地,女乃猫似的啼哭声先后响起,第一声清亮无比,第二声则是有气无力。
“生了……生了……”
董家父子喜极而泣,老的眼眶泛泪,晓得泪流满腮,扬起的嘴角却笑得开怀。
门开了,面有疲色的顾喜儿走出,而后是呆若木鸡,明显受到惊吓的赵大夫,他的手还在颤抖,可眼中有着喜悦。
“顾……顾姑娘,我媳妇么样?”喜获麟儿的董老大抹着泪,欢喜中带着忐忑。
“先儿后女,龙凤胎,母子均安,不过孩子脐带绕颈,又蹬一脚翻了身,导致脚下头上不利生产,虽然已抱出母体,仍有发绀情形……”看他们听不懂,她用浅显的话再说一遍。“就是全身发紫,还有些没法喘气,你们腾出一间屋子让我师父住下,由他亲自照护三日。”
董家父子连连答应,感谢不迭。
彼喜儿踉跄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体力尚可,没想到动刀会这么累,差点撑不住,原主的身子比想像中弱,若再拖半个时辰肯定会倒下。
孩子脐带绕颈就算了,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居然是十字交叠,她必须很小心的解开缠绕的脐带,将上面那个抱出来,而被压在下面的妹妹呼吸很微弱,她以两指轻按小胸脯才能自主呼吸,不过精心点还是养得活。
“喜儿,还好吧?”牧司默快一步将人扶住。
“我好累,没力气。”她身子一软直接往他怀中靠,把全身重量交给他,眼皮子很沉重。
“好,我背你。”他身子一低将人背起。
“喂,姓牧的,那是我妹妹……”男女授受不亲,别以为用两头猪下聘他就会答应妹妹嫁人。
“嘘!她睡着了。”轻轻的鼾声近在耳边,不用回头牧司默就知晓背上的小泵娘已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