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谁准你用粗鄙的字眼口出恶言,你是正经出身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要端庄贤淑、体态优美、言行举止合乎礼,把高门大户的仪态展露无遗。”她的女儿只能是进退得体的贵女,而非横眉竖目的市井泼妇。
“娘,人家不是在你面前嘛!装了一整天我也会累。”也就在母亲这边她才稍微能放松一下,否则背挺直、笑不露齿、行不摇裙,饭只能吃三分饱,实在太折腾人了。
看到女儿娇懒的模样,谢皎月无奈的挥退服侍的丫头、婆子,给女儿留点颜面。“有外人在的时候要挺住,不可有一丝不正经,娘辛苦的教养你是希望你比娘争气。”
她的一生就毁在一个男人手上,一眼误终身。
榜下择婿太不可靠了。
“娘,你别为我担心,你的句句教诲我都记得呢!没给你丢脸。”全城百姓谁不知她有才有貌,是女子楷模,举凡良家女子纷纷仿效,希望能成为第二个陆青黛。
才女陆青黛,才貌双全,又称玉璧仙子。
“要矜持、不骄矜、眉带春风、眼若秋水。”谢皎月好还要更好,不时盯着女儿的各种神态、语气。
“是,娘。”她慢慢坐正,右手往左手手背一搭,笑眼盈盈、眉目生波,静中有抹婉约的清媚。
“不要怪娘唠叨,娘全是为了你好,规矩没做好,吃亏的是你自己。”她能教她,却无法代她与人周旋。
“我知道,娘,全天下的人都把我捧得高高的,不停的奉承我,唯有娘待我真心。”娘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不求回报。
谢皎月笑着往女儿眉心一点。“没白疼你。”
陆青黛眉带得色的一笑。“娘,你的眼光不要放在后院一亩三分地,爹的庶子庶女根本上不了台面,你何必在意顾姨娘肚子里的那一个,她想生就让她生,咱们还怕她不成。”
“万一是儿子呢?”女儿她还真不当一回事,一份嫁妆而已,嫁好嫁坏还不是拿捏在她手中。陆青黛一滞。“最多分家时多分一份小头,府里的钱财都娘管着,你还担心他和哥哥们平分家产?”
依现今律文,长房承嗣,分去家产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嫡子再分去一半,剩余的半份再拨出一半为祭田,余下庶子们均分,待嫁女也可分得一份嫁妆,但为数不多。
谢皎月嘴角一抿的看向女儿。“娘手里的钱财是外院拨来的,虽说看来不少,用于一府的开支还有剩余,可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爹手上的肯定更多,而我从来不晓得他有多少银两、田庄、私产。”
震惊不已的陆青黛倏地起身。“你是说爹他……”
她点头。“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留。”
陆家的家产只能给她的儿女,没庶子、庶女的分。
“娘,我晓得怎么做了,既然爹请了陈娘子和季秀婉,咱们就由他们最料想不到的人下手。”她眉尾轻挑。
“喔?”谢皎月嘴角一扬。
“二妹妹心思纯净、心性良善,我说什么就做什么,着实惹人怜惜,让人舍不得伤害她。”可那张越来越美的脸,却让人很想划下几刀。
“你知道三闲向我求娶她吗?”她本来想留给自家女儿,蒋家在京城是望族,蒋三闲是长房嫡孙。
陆青黛一哼,表示看不上,但也不想便宜庶妹,她不要的男人只能在沟渠中腐烂,这话题就此揭过。
“我想做个香包送给二妹妹,再送些熏衣物的香料,顾姨娘有孕了,她总要走动走动。”陆青黛话锋一转。
母女俩心照不宣,露出已然得手的笑容。
至于香料内加了什么,也只有她们清楚了。
第三章 三闲表哥藏秘密(2)
“啊!谁?”
忽地被人往后一扯,毫无防备的陆青瑄倏地惊呼,小巧玉白的小脸失了血色,多了抹惊慌。
“别怕,是我。”低低的声音暗含笑意。
“三、三闲表哥?”不会吧!肯定弄错人了,一心只有圣贤书的读书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蒋三闲笑声略低的放开捂住殷红小嘴的手。“借我避一下,有点小事……”
“你去做贼了?”她冷不防冒出这句。
差不多,但她没必要知道太多。“出了点事,暂时没办法回去,只好和你闲磕牙。”
表情一僵的陆青瑄回头一看,一身黑衣打扮的少年映入眼中。“三闲表哥,这是我的屋子。”
“我知道。”不是她的香闺他还不屑进。
“那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我十三了,不是三岁。”女子闺阁岂是他想进就能进,未免太胆大妄为。
像挑肉似的,他上下将她看了一遍。“是长大了,亭亭玉立,我见你的第一面还畏畏缩缩的,个头还不到我胸口。”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双惊惶失措的澄澈大眼,骨碌碌地像不解人事的小小鹿儿,好奇却又胆小,只敢躲在姨母身后偷看他,他一个眼神看过去又赶紧躲起来,煞是有趣。
不过在落水之后似乎有些变了,譬如现在。
以往的她见着有外男肯定会惊声尖叫,抱着头往床上一躲,被褥拉得高高地裹住整个身子,露出水灵灵的双眸与他对视,要哭不哭的抖着唇,叫他赶紧走,不许吓她。
而此时她只是微微变了脸,镇定的像只是发现大耗子的小泵娘,虽然害怕却冷静沉着,想着法子要把耗子赶出去。
这不是他认识的陆青瑄,至少非十三岁的她。
但她又是她,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的调度有方,俨然已是历经一番风霜的明艳小熬人……
眼神一黯的蒋三闲轻轻一晃脑,晃去两个重叠的身影,虽是同一人,却又有些许的差别。
十三岁的她,和二十三岁的她。
“别逗了,三闲表哥,我这会儿也不高,伸长脖子仅到你肩膀,你这几年长得很快,一下子就窜高个子,修长如竹。”她已经不记得他俩初相见的样子,恍若隔世。
呵!不就是上辈子的事,她死时正是二十五岁生辰的前一日,所有人都遗忘了她,却不知是谁在她枕畔放了一支小金钗,做工不是很好,镶了一朵小金花,钗身刻着流云。
那时的她已没多少气力了,但仍很珍惜地握在手中,想着若有下辈子她绝不再听大姊的话,嫁入表面风光其实根子已烂到底的庆国公府。
只是她也料想不到下辈子没来,眼睛一闭却回到尚未进京前,刚长开的脸还有点稚女敕,却难掩日后的国色天香。
她的容貌救了她,同时也害了她,因为这张脸,莫名招来无数的妒恨,连她都不知道的人暗中潜伏着,就为了毁了她的花容月貌,来消弭一时的怒气。
她不害人,人却来害她,着实可笑,骨肉至亲的姊妹伤她最深,她从来不晓得大姊对她的恨有如山一般高,就算将她千刀万剐也不能泄恨,非要她生不如死方可罢休。
“羡慕?”他挑眉二逗。“不羡慕。”她是女子,长那么高干什么。
仰天看星星吗?
“心口不一。”他取笑。
“是嫉妒,个高的人看得远。”她一语双关。
陆青瑄在心里自我厌恶,她就是长得不高才看不见人心,一再将居心叵测的人看成好人,以为人家是真的待她好,委屈自己也要送她金屋银楼,谁知是金银堆砌而成的深坑,空有富贵却刀光剑影,没有将来可言。
“不用嫉妒,日后我牵着你的手走,有多远走多远。”曾经的遗憾他不愿再发生,这一次他会牢牢地捉住。
“三闲表哥,你作梦还没醒吗?怎么尽说些梦话。”她是很想抱紧金大腿,可细胳膊没力,怕摔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