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笛水眸一睐,“你以为我想来呀?简直是自找罪受,要不是你们府上特意送了帖子,上面注明我的名字,我那些姊妹们也不会见了帖子就疯狂,连同我大伯母和三婶,一屋子女人逼我一定要赴约。”
赏花帖她看过一眼就往花瓶里扔,一点也不想理会,一群女人在那比美,炫耀谁的首饰好,谁的衣服做工精美,然后比爹、比家世,无所不比的搬出十八般武艺一较高下。
她们乐在其中,她只觉得厌烦,为争面子的攀比有何意义,难道比赢了就能拿后冠,微笑摆手说“世界和平”。
真是愚昧。
可是黎府那群连身材都尚未长出曲线的姑娘就是这么肤浅,她们进不去清风斋,就用纸条包石子往里扔,或是放纸鸢后将线剪断,让写上长篇大论的纸鸢掉落清风斋的园子中。
几天下来,清风斋的石子多到能铺池底,纸鸢满地,每走三步就会踩到一只,连她最没脾气的小弟笙哥儿都恼了,在他被纸鸢线绊倒,跌得鼻青脸肿后。
听说接下来她们准备射箭,虽然技艺不佳,不见得能射过墙,可被射中了还是会疼,她只好妥协了。
原本她要邀约舅舅家的表姊妹一同前往,但是几个人面色慌乱,直说那种文雅的宴会不适合她们,下次有刀剑较劲的事再找她们,太文诌诌的吟诗作对装不来呀。
“我娘发的帖子,她知道你是我的师妹。”他意指与他无关,她有怪勿怪,他赔礼了。
“说吧!”黎玉笛抹抹嘴,正视他来不及避开的眼神。
“说什么?”他失笑。
“你要我治谁?”她深信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皇甫少杭面上闪过一抹讪然,随即掩在他邪肆的笑脸下。“小师妹想多了,我怎会是这种人?”
你就是这种人!她用眼神鄙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一向相信荀子云,人性本恶。”
他一听,好笑到皱眉。“好吧,我也不瞒你,我有一好友从小就身子虚弱,所有御医看过后都说他寿命不长,难过二十五,我想让你瞧一瞧……”
“九皇子?”
一听他说是姓赵的,黎玉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真想撂挑子不干转身就走,当做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刚把人家一桌御膳吃光光,还颇为满意地想再吃一回,看在美食的人情下,她抬起的脚异常沉重,半步也迈不出去,只能横眉怒视。
“小声点,你想把所有人都引来吗?”小表弟出宫一趟不易,若是被人知晓他在长公主府,又是一场无谓风波。
第六章 长公主府麻烦多(2)
皇上一共有十五个儿子,但活下来的却只有七个,九皇子上面有两位皇兄,其他不是病亡便是早夭,或是骑马摔断颈子,无人活到弱冠,皇室子孙的存活十分艰难。
九皇子赵劼今年十七,小皇甫少杭一岁,两人年龄相近,自小玩在一块,感情甚笃。但在他之下的十皇子前年溺水而亡,十一皇子天生体弱,十二、十三皇子不足七岁,十四皇子病亡,十五皇子刚满月。
总之,如今在朝堂上的太子、五皇子是皇子中最有竞争力的,太子是皇后抱养在名下的,皇后本身并无所出,所以皇后的父族对太子的支持并不热衷,反而倾向娶了皇后侄女的五皇子。
原本那名五皇子妃是许给太子的,以后她若是封后了,身为后族的皇后娘家才能永享荣华,可是太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放弃强而有力的后族,坚持要娶刑太师之女为太子妃。
原因无他,刑太师是他生母云妃之兄,他娶的是舅家表妹。
此举触怒了皇后和皇后娘家,故愤而将原太子妃的人选嫁给五皇子,对太子也冷淡待之。
所以在这场未来天子之争的博奕中,两方都还有得挽,鹿死谁手尚未分晓,各有各的优势和软肋。
没人在意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九皇子,反正是个短命的皇子,哪来奋力一争的气力,直接被忽略。
只是他虽不被关注,也无人希望他身体康健起来,因为他多活一天就有可能成为威胁,逆转整个局面。
“我不掺入皇子之争,你最好别拖我下水。”黎玉笛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瞪着白牙一咧的男子。
“治病、付诊金,银货两讫。”他的意思是你治病,我付银子,全然是医病必系,不涉及政事。
闻言的她咕哝着,神色还是没什么好转。“多少?”
“由你开。”他最不缺的是银子。
黎玉笛咬唇思忖了好一会儿。“我的银针匣子在丫头那儿……”
“用金针不成吗?”他知道她藏在身上,用来防身。
“不到重病用不着。”她登时气恼。
黎玉笛十分宝贝她那套金针,不轻易用在治病上,虽然是别人送的,可是这是她画了图,疯师叔这位铸造大师精心打造,世间仅有一套,绝无仅有,她舍不得拿出来用。
“这便是重病。”活不长了还病不重。
“轻重由我判定。”他算哪根葱哪根蒜?
“你又不是大夫。”他用她的话反驳。
“那你治不治?”她冷着脸。
“治。”
需要问吗?他只有这个回答。
“那就少啰嗦,拿我的银针来。”她不是大夫,可是她手握别人的生死,想要活命就得低头。
“我让人去取。”唯有她敢使唤他。
须臾,银针取来。
“我需要一个帮手。”即便推穴过针她也不解人衣衫。
“我来。”小侯爷自告奋勇。
看了他一眼,黎玉笛勉强点头,“带路。”
护国长公主府占地甚广,只比皇宫小一点,两人七弯八拐走了许久才走到一座素雅清静的竹制楼屋,上下两层像现代的茶艺馆,有不少古朴的竹制品,淡雅的茶香味弥漫。
在垫着厚重被褥的竹编罗汉榻上,坐着一位只闻香不品茗的年轻男子,年约十六、七岁,目光清朗,温润端方,鼻梁直挺而有肉,唇片上薄下厚,带着敦厚笑意。
唯有脸色看得出气色不足的病态苍白,是长年药不离身的药罐子,但眼神坚毅,让人一见就易生好感。
“少杭表哥挑中媳妇儿了?”看见皇甫少杭拉着人家小泵娘的手,赵劼嘴边的笑又深了几分。
被调侃的两人先是一怔,继而一个扭头抽出自己的手,摆出一个“我与他不熟”的神情,另一个则龇牙威胁,要他少做乔太守,自个的小命先顾好再来强占月老庙。
“她是药王谷出来的。”皇甫少杭没说黎玉笛是大夫,她不是大夫,只是医术过人。
“药王谷?”赵劼讶然,心中升起一丝对“生”的期盼。
没人想英年早逝,若能长命百岁更好,要不多活几年也好,他也有他想完成的抱负,只怕时间不等人。
“我让她来给你瞧瞧,看能不能治好你从娘胎带来的虚弱。”
赵劼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做比走路更剧烈的运动,否则便会喘个不停,苍白的脸上发红发紫,几乎喘不过气。
“能治得了吗?”赵劼看向黎玉笛。
“诊了脉才知道。”被人用热切的眼神紧盯着,黎玉笛仍面不改色,做了要人伸手的手势。
“好。”他手腕向上一翻,露出脉门。
三指一扣,放在手腕上,黎玉笛的手显得娇小而纤美。
三个呼息后,她收了手。
“怎么了?”皇甫少杭比赵劼还急,开口询问。
“你们要治还是不治?”她给了选择。
废话,能治一定要治,谁有病还想拖到一命呜呼,又不是缺衣少食的贫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