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轩撇开了头,有些不自在。“我没事。”
这时,黎初娇进门了,嘴上钟道:“哥霊么可以丢下我自个儿回来?你还是我哥哥吗?”
黎曜轩心不在焉地道:“你没脚吗,不会自己回来?”
黎月宽看得心烦,重重将手里的杯盏搁下,没好气道:“你们究竟去做什么了?看善源堂的女大夫是谁了没有?”
“爹,根本不是什么女大夫,是个公子。”黎初娇有些羞赧地说道:“善源堂有个神医公子在坐堂,我打听过了,那神医公子姓纪,名叫纪玉琢,是马馆主先前救回来的,不知怎么就在善源堂坐堂了,长得是一表人材、风度翩翩……”
黎月宽不理会女儿,刹时一双利眸看着黎曜轩。“轩儿,是真的吗?”
黎曜轩蹙眉嘀咕道:“哪里是什么神医,就是医术奇怪了点,用的东西奇怪了点……”
黎月宽面色一沉。“如何奇怪?你具体说说。”
“就是……”黎曜轩脸色复杂得很。“他……在人的身上缝线和动刀子……”
“你说什么?”黎月宽的瞳孔猛然收缩,搁在茶几上的手也微微握紧了。
“是真的!爹!”黎初娇连忙附和地说道:“我也看得清清楚楚,纪公子真的在人身上穿针缝线还有动刀子!”
“你给我闭嘴!”黎月宽心烦的吼道,又急急问黎曜轩,“那人是怎么缝线和动刀子的,你详细说清楚!”
黎曜轩将两个病例的治疗方式详细说了,黎月宽听完,久久不发一语。
“爹,您如何看?”黎曜轩面上百思不得其解。“那什么纪公子的,为何会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治疗病人,且又真的能令病情好转?他究竟在变什么把戏?抑或是掩人耳目的妖术?”
“什么妖术?”黎初娇不服气的说道:“哥哥自己不如人,就说人家是妖术,咱们当场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咱们眼睛都没离开过,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能使什么妖术?”
何氏见丈夫面色凝重,便扯了扯女儿的衣袖,小声道:“娇儿,你别吵了,没看见你爹在想事情?”
黎曜轩迫切的问道:“爹,您可是知道什么?”
今日他所见到的,大大的打击了他的自信,他问自己,若是遇到相同病人,他能救吗?
答案是他一丁点把握都没有,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救今日在善源堂看到的那两个急症病人。
“多年前,我曾在大月国看过开膛剖月复之术,但在咱们大锦朝是前所未闻,你们薛世伯乃是宫中太医院的院使,是一等一的外伤好手,医术极为高明,可我也从未听他说过能在人的身上穿针缝线及动刀子,且你说的在颈子上动刀子的情况,又和我所见过的开膛剖月复情况不同,你所见到的那种情况更为凶险,一个不好病人便会身亡。”
他虽然想不通那在颈子上动刀的是什么病症,但他毕竟是医者,细细推敲也能明白情况的危急。
“那该如何是好?”黎曜轩懊恼道:“善源堂来了个医术那么古隆斑明的人,连爹都模个着猜不透,不会将咱们的病人都抢光吧?”
“你这是做什么?”黎月宽很是不快。“这么快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黎曜轩蹙眉道:“儿子这还不是急的吗?”
“急什么?”黎月宽冷笑。“任凭他医术再高明,也不是人人都愿意让人往自己身上缝和动刀子,明日我就亲自去会会他!”
“好啊好啊!”黎初娇在一旁鼓掌叫好,加油添醋的说道:“爹,纪公子医术真是极为高明,又有胆识,我看哥哥连纪公子一半的一半都比不上,光是看着哥哥就吓得脸色发青……”
何氏连忙拉开不识相的女儿。“娇儿,回你房里去,不要在这儿添乱。”
黎初娇还想再说什么,硬是让何氏给拉走了。
回房路上,黎初娇向自个儿娘亲吐露心声,“娘,今日女儿一见那纪公子即万分倾心,他丰神俊朗、胆识过人,看起来又无比的尊贵,在苏月城里还没见过有这样的人物,女儿已经决定了,非纪公子不嫁!”
何氏惊愕的停了下来。“什、什么?”
黎初娇毅然决然的说道:“女儿要嫁给纪公子!”
何氏快昏倒了。“胡闹!”
“怎么会是胡闹?女儿是真心的!”黎初娇理直气壮地道:“娘,您想想,纪公子医术不凡,但无家可归,听说他是因为迫于无奈,才会寄住在善源堂里,以坐堂换取食宿,若是让纪公子入赘咱们家,将他纳入咱们冠医堂,爹多了个得力女婿,岂不是一举两得?咱们黎家,若要靠哥哥一人,那恐怕会倒,多个人才不是很好吗?将来也可以助哥哥一臂之力啊!”
黎初娇将打听到关于纪玉琢住在善源堂的前因后果,自以为是的诠释了一番。
何氏被女儿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说得晕头转向,却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生的儿子,有几斤几两重她心里清楚得很,轩儿绝不是可以撑起冠医堂的人才,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只生了一个儿子。
要是真如娇儿所言,那纪公子当真有高明医术,且又肯入赘黎家,对黎家而言肯定是件好事。
“娘,您去跟爹说说,把女儿的意思让爹知道,让爹快点去见见纪公子。”黎初娇开始胡搅蛮缠了起来。
何氏沉吟着,半晌说道:“一切等你爹会过了那纪公子再说,若是过不了你爹那一关,你也别再提了,省得惹你爹不悦。”
黎初娇喜上眉梢。“娘,您这是答应会跟爹提对吧?是吧?”
何氏瞪了女儿一眼。“你这丫头庄重点,不要事情还没成就传出去,若出现你看上什么男人的流言,丢了黎家脸面,我非剥你的皮不可!”
黎初娇笑嘻嘻的说道:“等娘您看过纪公子就会明白女儿的心情了。”
夜色如墨,一轮明月高挂在天际,院子里,一个个竹篓里有谭沄娘摊晒的酱菜,风吹落的花瓣莫名的令人感伤。
马彩蒙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看着天空的星星放空,虽是放空,今夜却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茫然。
她要一辈子倚赖空间行医吗?若是哪天空间消失了,她要如何是好?若再遇到像今天一样,无法立即进空间医治的情况,又该如何是好?她要如何抉择?如何取舍?
她觉得自己迷失了方向,穿越以来的自信消失了,想要靠收取诊金来照顾马家人的雄心壮志不知跑哪去了,只剩下了浓浓的无力感和力不从心,觉得自己枉为医者……
一个人影默默的靠近她,沉声道:“不必自责了。”
马彩蒙低头看到阴影和一双黑色绣有祥云图案的靴子,她心里一跳,飞快回头,果然看到了纪玉琢。
这家伙半夜不睡跑出来做什么?如果她是他,今夜一定特别好睡。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做了正确的判断,也付诸行动,还很完美的收场了,如果没有他出手,那喉梗阻的患者家属现在已经在办丧事了。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她立即武装起自己。“别自做聪明了,谁跟你说我在自责的?”
“你浑身上下都在说,你很自责。”纪玉琢站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的立场当然不能马上决定,你也是为了患者着想,若没有十足把握就动手,对患者可是相当危险的事。”
她虽然是外科医师,但实务经验尚浅,以她的资历,能在设备完善、人员充裕的开刀房里完成手术已经很好了,今天的情况,没人能苛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