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享受了沈如墨用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将来就算新帝登基,沈家一门只要安守分际,也能屹立不摇的。
可想不到,这会儿却是把脑筋动到自己头上。
于露白笑得很冷,眼睛热辣辣的。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静梅,你回去夫妻俩好生商量商量,是什么个结果,也好回了这几家的消息。”于老夫人毕竟老练,两句话打发了于露白母女,留下王氏。
“我说你啊,身为伯母,心态要摆正,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于老夫人不轻不重的敲打着王氏,心态偏颇,如何掌管这么大一家子?
只是人一旦有了偏见,就很难改变,王氏不敢顶撞婆婆,拿了帕子掩着脸道:“白姐儿年纪也大了,女儿家家的留来留去留成仇,媳妇这不是替她打算吗?”
“住嘴!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点心思,是不是觉得白姐儿被罢官在家,外头风言闲语的,于是三人成虎,你就觉得坐不住了?”
王氏面色悻悻。
“你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只会钻营这些表面,也不想想她十二岁就扬名,十六岁便是与国有功的大将军,虽然现在恩宠没了,可皇宫里的那一位从来不是刻薄毖恩的人,也许她哪天就起复了,到时候看你这张脸要放哪去!”
无论哪个皇帝最怕被史书野史写上一笔杀戮功臣,任是再世明君,名声也臭不可闻了。
只要是个脑袋不糊涂的,都不会这么蛮干。
“你和老大是不是打算着将来长房袭爵,你可就是国公府未来的女主子,下面的几房都要依附你们,看你们脸色讨生活?可你也不想想,长房就两个男丁,还是两个拎不清的,难道他们就没有靠兄弟姊妹们帮衬的时候?”
“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儿媳可是一番好意。”居然说她的孩子们脑袋糊涂,这心是偏到哪去了?
看王氏那不开窍的样子,于老夫人忍不住戳她心肺。“我听说王大人的身子大好,又纳了一房的妾。”
王氏的父亲一年多前病重,大夫说需要百年人参和紫灵芝入药,当时王氏求到于露白面前,于露白眼眨也不眨的把御赐下来、总共只有两株百年人参和两朵紫灵芝各拿出一样,让王氏带回娘家,余下则拿出来孝敬长辈,她自己一样也没留,这份大气和孝心,别说难得,身为人家大伯母,左手拿了人家好处,经过右手就给忘了,丢不丢人?
这话一出,王氏色变,想起当时的惊险,如兜头被泼了盆冷水,混沌的人整个都醒了过来。
至于领着闺女离开的邱氏和于露白可不知道有这一出。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用那种口气跟你大伯母讲话?”
“不相干的人要她的尊重干啥?”于露白抱着母亲的胳膊蹭了蹭。
“你这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邱氏不死心的劝着女儿。
她知道女儿平常看着冷淡平和,甚至大多数时候还挺好说话的,也没有寻常贵女的骄蛮习气,可拿定的主意,是很说一不二的,就连公公都很少驳她的面子,说起来比国公府里任何一位少爷都要威风。
“是,女儿往后敬着、远着就是了。”
邱氏看着温柔,可嫁入大宅门多年,该看的、该知道她都明白,但谁的心里头没有自己的心思和算计呢?
大嫂平日精明大度,以前三房有白姐儿的名头压着,对三房的轻视自然不会从骨子里表露出来,如今是忍不住,终究还是显露出来。
回到邱氏的院子,母女要话要说,遣退了婢女。
邱氏见没有外人,仔细打量女儿那明艳照人的小脸,深深看了几眼。
“咱们母女俩不是外人,也用不着拐着弯说话,娘就直接问你,这三户人家你到底看中哪一户人家?”
“让母亲担心了。”
“这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找到心疼你的人,眼前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是啊,女儿家还未有归宿以前,住在娘家的日子其实就如镜中花水中月,早晚总归是要离开的,母亲为女儿如何谋画,为的还不是女儿将来能嫁进好人家,能有个知暖知疼的夫婿,所以这些枝节真的是微不足道。
“婚姻大事哪能由女儿自专,母亲大人作主就好。”一个女人若是不嫁,意味着无子,到老了是很凄凉的。
虽然她很不以为然,但世俗就是这样,她爱嫁得嫁,不爱嫁还是得嫁,就是这样。
“孩子,你也知道爹娘就你这么个闺女,娘真的不求什么,只盼着你能嫁进好人家里,婆媳和睦相处,与夫婿相敬如宾,顺顺心心的过一辈子,其他的我不强求。”
哎哟喂啊娘,你这还叫不强求,天下有几对婆媳能处得跟亲母女一般的?真要有,她把头剁下来给吃货当球踢!
“那我就回去琢磨琢磨,再给母亲回话。”
邱氏拉住于露白的手,那眼神格外有深意。“白儿,娘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墨哥儿那孩子,可你要知道,感情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男女之间有缘无分的多了去,娘也知道你和墨哥儿的感情深厚,没个一年半载这心思是调整不过来的,可无论如何,你也要替自己想想,好吗?”
可怜天下一片父母心。
于露白偎进邱氏的怀里,汲闻着母亲身上的香气,闭上眼,笨拙的点点头。
娘,我明白,我懂得,您就别再替女儿担心了,我会好好的——
还有,即便将来祖父不在了,几房兄弟要是出府另过,只要她和几个哥哥争气,爹娘还真不需要仰人鼻息。
一口气有三户人家请了官媒来提亲,于露白回到自己的院子,还真不得不琢磨一番。
几个丫头看她专注想着事,互相使了眼色退到门外去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很有脸面的事,可她还真没那心思去深思南宫、沈这两府是抱着什么心思来提的亲。
而凤府嘛,更是让她意想不到,凤诀竟然出身伯府。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出身总是讳莫如深,再加上她也不是那种一见面就会把人家刨根究底的人——太没礼貌了。
当然,这世上也不乏那种看家世门阀交朋友的人,有好的家世自然加分,若是没有,你认识的是他那个人,对方的家世好坏又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呢?
只是反过来想,她居然连人家的家世都没有问明白,就那么放心的把自己的家底交出去,还拖了四哥下水。
这凤诀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得她晕头转向的?
她用力的摇头,不想不想不能想,这么钻牛角尖下去,不知道会钻出什么让自己大吃一惊的结果来。
凤诀这个人,按理说他能成为案首,书肯定是读得很不错的,这种人如果走的是仕途,哪个皇帝不惜才,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他却做了四民之末的商贾。
祖母的言谈里,对伯府颇不以为然,也许,当吃穿用度变成最急迫的问题时,仕途一时半刻还真的解决不了问题。
对于商人这身分,她心里不觉得恶感,她家四哥不也对数银票近乎着了魔的喜爱?
如果非要她从三人中挑出一个来当夫婿,不作他想,她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凤诀那一生气板起脸就是雷霆万钧的人。
两人好歹相处过那么一段时间,对他,还算有着粗浅的了解。
就他吧。
她低着头,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一件事要反复想到烂掉为止的那种人,既然下定决心要嫁,那就有件事得先问清楚不可。
她让弄潮叫个小丫头去把于露行请来,自己趴在桌上,不假思索地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