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嫣又打了个呵欠,也不和他客气,“那我去睡了,这里你熟得很,我就不送了。”
“你放心,我自己会出去,你快回去休息。”他催促着,看不下她那惨白的脸色。
柳嫣朝他摆摆手,摇摇晃晃的走出大厅。
第3章(1)
“终于完成了。”当柳嫣缝完最后一针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疲倦的揉着额际。
最近实在太累了,原本穆可清的伤已开始癒合,偏偏前几日听到李灿璃即将大婚的消息,心绪震荡之下,伤势再度恶化,害她又多忙了好几天。
她知道这事后,只差没气得把告诉可清这消息的家伙给宰了——或者她该宰的是可清才对,省得自己老是为她担忧心焦。
只是她这些日子的忙碌,倒不全是因照顾可清的缘故。
她站起身,抖开手中刚做好的衣服。
这件新做的墨绿色衣衫当然不会是给她“丈夫”的,可清从不穿这种衣服。
她细细检查了衣襟袖口处,确定没问题后,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几乎每季都会替韩靖甫做一套衣衫,这些年已成了惯例。
看着手中的成品,柳嫣很是满意。
替韩靖甫做衫的衣料都是她特别挑过的,除了颜色好看、穿起来舒适外,还必须质韧耐磨,免得不堪平时在军中的劳动,太容易脏破。
不过她很清楚那男人不会知道她为此费了多少心思,他从不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多半以为她只是随便做做。
这样很好,否则他若问起,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些年来,她心中始终有两个秘密。
一个是她的“丈夫”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此事除了她和穆可清本人外,只剩李灿璃知道。
而另一个秘密,就是她对韩靖甫的感情。
尽避相识多年,不过她与他其实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初识时就不对盘,老是吵架,之后虽然有改善,可她知道他还是更喜欢和可清在一起。
这并不奇怪,可清一直都是让人钦服景仰的人,也因此当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便选择与可清相同的道路。
“真是令人嫉妒……”她咕哝。就算知道韩靖甫对可清的崇敬无关男女情爱,还是有些羡慕和妒忌。
在他眼中,自己大概一直都是任性的小泵娘,根本不能和成熟冷静的可清相比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
“嫣嫣。”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柳嫣吓了一跳,而当她转头见到来人时,立即气急败坏的吼道:“谁让你起来了,快给我回床上躺好!”
站在那儿的,竟是重伤未癒的穆可清。
“再躺下去我都要忘记怎么走路了。”她苦笑了下,接着视线落在柳嫣手中的衣服,忍不住问道:“那是给靖甫的?”
柳嫣一僵,莫名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的心虚,“反正不是给你的。”
“喔。”穆可清若有所思的应了声。
“喂,别转移话题,没我的允许就下床,你是嫌伤得不够重?”柳嫣瞪向她。
“我已经好多了。”穆可清无奈,“倒是你,不眠不休忙了这么多天,怎还不快点去歇着,非要在这时做什么衣裳?”
“我高兴。”她撇撇嘴,不愿承认自己发现韩靖甫的袖子短了后,就急着想尽快帮他赶制出新衣。
穆可清缓步走到她身边,撩起那衣衫瞧了瞧,忽道:“嫣嫣,若你哪天想『改嫁』了,请务必告诉我。”好让她想办法替她做出安排。
柳嫣睨了她一眼,“怎么,和姑女乃女乃同床共寝了这么多年,现在想不认帐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穆可清叹了口气,“这将军夫人你爱做多久便做多久,我只是想说,你若有喜欢的人,千万别为了我放弃。”
虽然她们从未讨论过此事,可她也不是瞎的,这几年嫣嫣待靖甫如何,她都看在眼里。
这些年下来,嫣嫣也就只替她和靖甫做衣裳,还能不明显?
女人的青春有限,如今李灿璃即将大婚,她心灰意冷之下,已打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再也不恢复女儿身了。
但这是她的选择,并不想因此拖累好友。
说起来,韩靖甫这人防心颇重,尽避已相识十年,她们对他的过去了解仍极有限。
不过这倒不是太大的问题,依她这几年的观察,他应是值得托付的人,如果嫣嫣想和他在一起,她自是乐观其成。
至于他的过去,她并不是很想深究。毕竟谁没有过去?她祖父辈都还是前朝大将军呢!
柳嫣微微一怔,却又很快回过神,故作没好气的道:“哼,就算你嫌我管东管西太罗唆,我也要留在将军府里,你休想这么轻易摆月兑我。”
知道她就是这种个性,穆可清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随便你想怎么做都好,就是别让自己受委屈了。”
“放心,没人有本事让姑女乃女乃受委屈的。”柳嫣一面说着,一面将刚做好的衣衫摺叠起来,再拿布巾将它包好,“我要出门一趟,你若晃够了就快回床上休息。”
“你现在就要拿去给靖甫?”
“嗯。”否认也没用,也许过几天可清就会看到他穿在身上了。
“这几日多亏他帮忙处理军务,顺便代我向他道谢吧。”
又是军务!
她讨厌死这两个字了,这些年来可清和那个傻大个儿为此不知吃过多少苦头,连带也害得她明里暗地为他们担了许多心。
柳嫣轻哼,“我才不帮你传话,等你康复了自己向他道谢吧。”
说完,她抱着要给韩靖甫的衣裳走了出去。
韩靖甫仔细读完字条上的内容后,便将字条递至蜡烛前烧了。
字条慢慢被火舌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他只是看着,沉默不语。
那字条自是夷人依当初约定好的方式传递给他的,虽然用的是暗语,便是寻常人捡着了,也看不懂上头写的是什么,可他向来小心谨慎,不愿留下任何证据。
“少爷,您打算照那上面的嘱咐行动吗?”一旁的林叔问道,眼中隐隐有着热切和期盼。
韩靖甫摇摇头,“时机不对。”
“有何不对?”林叔皱眉,“如今穆可清受了重伤,正是您下手的好机会。”
夷人此次的要求,是希望韩靖甫能趁乱杀了穆可清。
穆可清的武功稍胜他一筹,他若想除掉他,只能趁此时机。
韩靖甫沉着脸,心底有些不悦。
由于有可靠准确的消息来源,原本这次夷军的伏击不可谓不漂亮,但最后结果仍与预期的相去甚远。
穆可清固然受了重伤,但夷军更是元气大伤,根本无力趁乱进攻。
他之所以帮助夷人,不过是想藉他们之手灭了夏国,说起来双方是合作关系,为此背叛穆可清也是不得已的。
先前他已冒了极大的风险泄露军情给夷人,他们没能趁机杀了穆可清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用这种命令口吻要求他下手?
真是愚不可及。
不过韩靖甫也很清楚不能在林叔面前透露,自己其实并不希望穆可清死。
他沉吟了片刻,才道:“如今要杀穆可清自是轻而易举,只是上回交手,夷人受创比夏国军队更深,即便我此时杀了穆可清,他们也无力拿下景城。到时朝廷又派另一员我不熟悉的大将来,岂不是前功尽弃?更何况若换了主帅,往后我便是想再传递机密也不行了,这买卖不划算。”
“您说的是有道理……”林叔不得不承认,却又有些不甘,“难道就要这样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再等等吧,十年我们都等了,不差这些日子。”韩靖甫的语气颇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