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夫人亲制的香膏只赠不卖,求都求不到,她们却可以堂而皇之地试用新品呢,怎不令人兴奋期待?
自然,那些有缘收到定远侯夫人回帖的人,当中绝对不会有景春萧氏的姑娘,也不见清阳东何的闺秀。
说到景春萧氏,这些天萧侯府颇有些不寻常,频频往太医院递牌子请太医过府,之后又遣马车至颇负盛名的百济堂、仁延堂将坐堂的老大夫们请了去。
这不难猜,定然是萧侯府内的哪位主子身体有恙了,猜不到的是究竟得什么病,竟然令太医们束手无策,出了萧侯府的老大夫们亦一脸难色、频频摇头。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怎么围堵严守,萧侯府里的秘密仍在仆婢们私下口耳相传间泄露出来。
竟然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中毒者有两位,一位是萧侯府当家主母何氏,另一位则是萧四小姐萧咏贞。
所中之毒,太医们诊出来了,老大夫们亦诊出来,确定是当年红莲教恶徒们惯用的赤焰毒无误。
头疼的是,即便确诊是赤焰毒,群医们却不知该如何解,要不清怡长公主当年也不会残颜。
但庆幸的是,如今确实有人能解,那位被封了一品诰命、有着太后当靠山并拿皇上圣旨当盾牌的定远侯夫人,只要她愿意……
“我不愿意。”
定远侯府正厅,乔倚嫣轻啜了口素心送上的香茗,将盖杯摆回红木茶几上,浅笑回绝贵客的请求。
终于终于,今儿个得见这位景春萧氏长房嫡子——世子爷萧阳。
凭心而论眼前男子长得颇好看,白皙英俊,唇不点而朱,春色锦袍大方贵气,大抵京城中的贵公子皆是这般模样,好看归好看,却少了让人想一看再看、再三品味的独特神气。
以元皇特赐萧氏的“两代公、三代侯”来看,萧侯爷在朝堂上若持续无大功的话,待世子爷承爵便得自降一级,萧阳成为萧伯爷,在外头碰上了她家侯爷,那是得按规矩行礼的……乔倚嫣想到这一点,唇上笑花开得更灿烂了些。
这一边,请求遭拒的萧阳很勉强才按捺住脾气。
袖中的手收握成拳,他语调不阴不阳道:“暂且不说愿不愿意,家母与我四妹可是在访过定远侯府之后,隔日便双双感到不适,她们是在这儿中了赤焰毒,除了定远侯府,不可能有其他地方。”
请不动她,就来兴师问罪吗?
好啊,想闹大她乔倚嫣绝对奉陪,要战就来!
“世子爷此话何意?须知前几日定远侯府的赏花宴那是太后娘娘主事,受邀与会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阁下却说萧侯夫人与萧四小姐是那日在这府里中毒?”略顿,凤眸湛湛。“莫非世子爷认为太后有意下毒,只针对令堂与四小姐?是因她们曾私下嘲笑过清怡长公主的残颜吗?”
“你、你胡说什么!”萧阳惊得俊眉都倒竖了。
他确实听过娘亲与妹妹私下议论清怡长公主的险伤,说得可难听了,难道……真传到太后耳中?
“我才要问世子爷胡说什么呢?”乔倚嫣从容反问。“赤焰毒是反天朝的红莲教徒惯使的毒,你是暗指我定远侯府与红莲邪教有瓜葛吗?还是说当天与会的皇室宗亲与勳贵人家当中,有谁是红莲教徒?”
“本世子爷没那么说!”赶紧撇清。
这个定远侯夫人竟是个拎不清的,她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出去,他景春萧氏可真真要得罪一大票皇亲国戚。
萧阳定了定神缓下声又道:“谁都知清怡长公主被迎进定远侯府拔毒治伤,而家母与舍妹确实是从赏花宴返家后便毒发,也确诊是赤焰毒没错,这两者……许是有牵连的,要不这毒也中得太奇诡。”
乔倚嫣状若沉吟,忽地笑了笑,头一点。
“还是世子爷脑子好使啊,终于寻到当中的一丝可能。当时为清怡长公主拔毒时,的确从长公主伤残的脸肤中取出犹带赤焰毒株的皮屑和毒血,还未够时候完全处理掉,一直搁在用来诊治长公主的那间屋子里……”叹了口气——
“看来赏花宴那日,受邀与会的萧侯夫人与萧四小姐是满定远侯府乱闯乱逛了,一逛还逛进清怡公主暂住的屋子里,误触了什么东西才招致中毒吧?”
“我娘不可能那般失礼!”萧阳再次被激怒。
若非脸部已开始溃烂的娘亲和亲妹哭着求他来请,他根本不想踏进这定远侯府,但他不来,父亲萧侯爷更不可能走这一趟。
他就不明白,萧陌当年怎么挨过那场鞭打?
他那时就站在檐下亲眼观刑,萧陌都成血人一个了,惨不忍睹啊,怎么到最后就是没被打死?
没被打死也就算了,怎么还跑去投军?
又是哪来的狗屎运机缘,竟让他在北境闯出名号、闯出一番惊天伟业、闯出简在帝心的富贵荣华?
怎么萧陌就是不认命?
景春肃氏的庶长子,即便是长子那也是庶出,他不该文武全才,不该那样优秀,他想当他萧阳的大哥也不是不成,但就是不可以比他这个长房嫡子还要出色。
都想方设法把他赶出家门了,为什么老天还是让他风风光光回到帝京?
为什么还让他萧陌娶到这么难缠又这么令人生气的女子为妻?
此际,萧阳眼中“难缠又令人生气”的女子自以为很有道理地提出见解——
“不退令堂乱闯乱逛的话,那就是令妹萧四小姐了。很可能四小姐闯进清怡长公主暂住的那屋子,动了那儿的束西,沾染上赤焰毒,溜出来之后又把赤焰毒传给萧侯夫人,这也是极有可能的……啊!不是极有可能,肯定就是这样。欸欸,还好只有萧四小姐这么调皮,其他人全都讲究礼数守礼得很,要不那赤焰毒真要大肆流传了。”
“你、你……你别想往我萧侯府的女眷头上扣屎帽!”这样的事传出去能听吗!萧阳怒上加怒,气到两眼都发红。“你就说一句,过不过府替我娘亲和四妹解毒?”
乔倚嫣只觉得萧阳这二十好几的“孩子”也着实太蠢。
“清怡长公主拔毒治伤都得挪进我定远侯府我才肯出手,世子爷要我过府……能够吗?你萧侯府比得上天家尊贵吗?”
对方脸色陡青,撇着嘴欲辩,她干脆挥挥手制止,抢了话头徐笑再道——
“况且我家侯爷是被景春萧氏除了族谱的人,他不记仇,我可记仇得很,我恨不得见你景春萧氏灾难连连,最好是家破人亡,最好是被诛九族,最好是掐断族中每一根命苗,你且说说,我还可能去给你娘亲和妹子医治吗?”
浅笑温言说出满怀恨意的可怖话语,那冲击完全是加倍再加倍,萧阳听得目訾欲裂,掌心往桌几上狠狠一拍,倏地从圈椅上立起。
站在乔倚嫣身侧的素心和丹魄立时做出护卫之态,萧阳身侧的两名随从亦挺身向前。
情势一触及发,乔倚嫣却是稳稳在座,甚至还从容地再次举杯品茗,做足了完全不把他世子爷放在眼里的姿态。
萧阳何时受过这种气?
真真气到不行,他想也未想便抓起莫名其妙摆在桌几上的小玩意儿忿恨无比掷了去——
“不过是个商家女,烂泥扶不上墙,你可别太过分!”
萧阳眼睁睁看着自己丢出的四、五颗小玩意儿中,有一颗顺利且重重地击中定远侯夫人的额头,那声脆响立即引出她额央一块红肿,当真大快人心。
他遂抓起桌几上剩余的几个小玩意儿,打算再砸她第二轮,手臂甫高举过头,就被人骤然从身后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