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恨他,当年如若不是他招惹了我,我也不会入宫,他明明保证过要护着我和我的孩儿,可是却让我的孩儿死得不明不自,最后只能我自己向凶手讨回公道,他甚至还说会独宠我一人,可是看看他后宫抬进来了多少人!涂氏……倒是个聪明的,但我才不相信当年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若是真不知情,怎么还能让那个人将她封了个妃位?”
她突地一顿,敛起了笑意,又回复那清冷空灵的模样。
“说来不过都是一糊涂帐,错在我居然信了一个帝王的情话,错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人是个痴情种,却忘记了那人不仅是个男人、一个父亲,还是个帝王,哪有可能凭着自己一时的喜爱,就真的把多年养成的太子给舍弃?”
她一句又一句的反问,在这空旷的宫殿之中更显苍凉,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答案,也或者她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
一声又一声发自内心的质问,让她的血不断从口中喷涌而出,染湿了她的前襟,可是她依然挂着那凄凉的微笑。
直到许久之后,她不再说话也没了动静,厉穆禛反应过来,上前伸手探她的鼻息时,才发觉她已经睁着眼没了气息。
他的脸色沉重,拉着陆厚朴的手往外走,至于守在外头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她的后事。
毕竟早在先帝逝世之前,就已经把她的封号都给留下了,虽说这些年将她软禁在这里,可是宫中还有两个孩子是她所出,总不能跟其它打入冷宫的妃嫔般随意处置。
厉穆禛一路牵着陆厚朴的手回到他的寝宫,两人皆是不发一语,或许是知道了许多年前的许多真相,不管徐月溶说得有几分真假,可是那样凄凉绝望的笑声,却在两人心中徘徊不去。
厉穆禛这些年一直在调查母后当年身亡的真相,可是当他知道事实的另外一面后,他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以他的身分来说,不能说自己的生母有错,可对错之间,他居然不知道谁才是该同情的那一个。
因为起码能够确定的是,先帝对徐月溶,也就是月妃,是有真情的,才会在驾崩之前,特地独留他一人交代了她的事,甚至把两个孩子出生的真相都告诉了他。
只是没想到,先帝想的是让他别对两个孩子有什么想法而出手,却没想到真的能够狠下心出手的,是那两个个孩子的生母。
这样步步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看起来像是解开了谜团,可是不知怎么的,这谜团却是越滚越大了。
一来,徐月溶为何要对自己的亲生子女下手?二来,这些年来她被软禁在宫中,又是如何和宫外的人手联系。
厉穆禛觉得徐月溶的来历似乎还得要好好查查,他只知道当年她是先帝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个普通民女,可如今看起来,普通两字得先去掉才是。
第6章(2)
他一个人想了半天,直到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他才突然醒过神来。
陆厚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皇上,您总算回魂了,您可以放手了吧?”
罢刚她也是被那女人给吓昏了头,一路上居然就这样让他牵着手,后来他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想要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好回住处弄个热水换件衣裳的时候,却发现自个儿不管怎么出力,都无法挣月兑,甚至他还下意识的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试了几次后,她就干脆放弃了。
但是穿着湿衣裳实在很不好受,虽然天气不算凉,但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子上,多少还是有些寒意,再说了,那池子里头虽然是有活水的,可是毕竟不是外头的溪流,那水多少还是有点味道,现在就从她头发和衣裳上不断的窜入她的鼻尖里。
厉穆禛这才注意到她还没换衣裳,整个人就这样傻乎乎地站在他身旁,除了他刚刚搭上去的披风外,其它的衣裳早已皱成了酸菜样。
他沉闷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些,随即招呼了人送来了热水,并替她备了干净的衣裳,而他也到偏殿去,让人伺候着重新换了套衣裳。
或许是他多想了,可是在离开徐月溶所住的宫殿后,他就觉得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等到两个人重新换了身衣裳,伺候的人也已经有眼色的在外头摆上了茶几,上头放了壶热茶,边上还放了几样不腻口的小点心。
两个人似乎这个时候才有了迟来的尴尬感,陆厚朴那天说了不想入宫的事情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却是刚刚那样让人尴尬的场景。
厉穆禛敛眉低啜着热茶,一边好笑的看着陆厚朴像是有话想说,却别扭着说不出来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直说。”
陆厚朴偷偷觑着他,头一回为了自己耿直的个性而苦恼着。
她倒是想说呢!可是说了真的不会被赐死来着?
“说了……皇上可不能生气。”她小心翼翼的多寻求一道保证。
“朕不会生气。”厉穆禛睨了她一眼后,继续说道:“该气的人都死了。”
陆厚朴本来正准备开口的话,又强吞了回去。
“我觉得我还是不说话来得好。”她赌气的把杯子放下,拈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不大的点心把她的嘴给塞得满满当当的,鼓起的腮帮子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没规矩。”他低斥了声,但眼里的笑意却说明了他并不在意,看她吃得满足,他便把桌上的点心全都放到她面前去。
陆厚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点心,这才说道:“储秀官的姑姑们又不在这儿,这规矩自然可以放一放。”
厉穆禛微笑不语,一脸就是“看你胡说八道”的宠溺模样。
只不过这样淡淡的甜蜜气氛只维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因为那最重要的事情终究无法被忽略过去。
“民女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听见、没看到。”陆厚朴举起一只手发誓。
老实说她刚刚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对了,这明显是宫廷秘辛,她果然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被害死了。
厉穆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把边上伺候的人都遗退,这才说道:“你也听到她说的了,你怎么想?”
陆厚朴没想到他居然还会问她的意见,可是她对于这种事儿可不怎么在行啊!
“就是一点小小的想法,这宫里挺乱的……”她含糊的答了一句,毕竟这事儿扯到先帝还有先皇后等人,她怎么说都不对。
“的确是挺乱的。”厉穆褀不让她退缩,依旧日定定地望着她,“所以你不想留在宫中,是怕以后也会跟她一般?”
那样恨着一个原本放在心上的人,连两人的子女都成了可以下手的工具,只为了报复。
这个问题直接又尴尬,陆厚朴愣愣地看着他,两人的视线相交,空间静谧得不可思议。
她仔细斟酌一番后,才慢慢回道着:“我不知道。”
厉穆禛以为她是怕她乱说话会引得他发怒,才用这样委婉的说法,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直说无妨,朕不会因为你说了老实话就将你治罪,朕的心胸还没如此狭隘。”
陆厚朴点点头,先小小拍了一个马屁,“自然自然!皇上最是英明神武,可是民女也没说假话,民女是真的不知。”
“怎么就不知了?难道今天听那人说的还不够明白?”厉穆禛一想到徐月溶,浑身就觉得不痛快。
她的指控,在他听来只觉得矫情,她指责先帝没有真情爱,可是她入宫前,先帝早有了正妻妃嫔若干,怎么想也不可能独宠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