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其他人都穿得花红柳绿,只有她一个人规规矩矩穿着入宫时候发的衣裳,尤其当他坐在上头往下看的时候,她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只有她很明显的魂游天外,招眼得很。
他想起了那天的场景,觉得这有趣的人儿还是留到最后再问话吧,不料其他秀女都乖乖地往两边退开,就她一个人还恍神的站在中间。
看着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慌的抬起头,急着要往边上退去,他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水,阻止道:“既然走得慢了,那么就别走了。”
他让原本跟她同一排的秀女都出来,一排秀女站在那儿,几个太妃太嫔也坐在上头看着,脸上都带着笑,可是心里却已经琢磨了起来。
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已经有看上的秀女了?
先帝的妃嫔之中,以涂太妃身分最高,她看了看下首,嘴角微抽,没想到居然就看见了她娘家出来的姑娘,她侧眼看了看身边的刘太嫔,就知道她家里人肯定也在那一排秀女之中了。
她看了皇上一眼,心中有几分揣测,可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敢给自家小辈什么提示,只盼着之前看起来还算警醒的孩子,这时候可千万别犯了傻,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什么才好。
后宫这些女人一辈子汲汲营营就为了一个位置拚斗,其中有多苦她自个儿最是清楚明白的,可是要争这些的前提是争了有用,就算不为了自个儿,为了娘家家里人能够有个前程,那也是值得的。
只是现在的皇上可不是先帝,她这几年冷眼看着,厉穆禛能够顺顺利利的登上大位,可不只是因为年长的皇子只剩下这么一个,其背后的手段自然是少不了,更别说他虽然年轻,可是政务上并没有被老臣们给压着无法施展,由此可见,在选秀之前,他表明了绝对不会提携后宫女子家人的话,可不只是空话。
她涂家又不是只能指着姑娘来提携,何必也跟着陷入这后宫里头?
涂太妃的感叹不过一瞬间,马上就回过神来,其他人如何她不管,如果皇上不是真看中了自家侄女,她还是有办法把人给顺顺利利的送出宫的。
既然心里有了盘算,涂太妃自然不会在这个场合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打算顺着皇上的意思,只盼着他能够顾念在她们伺候过先帝的分上,能够多少给点脸面。
“皇上,这秀女能够入得宫来,肯定是各有各的长处,就不知道皇上想考考秀女们什么?”涂太妃这话说得讨巧,秀女站了一排,她也不好揣测皇帝到底是看上了哪一个,不如让皇帝自个儿发问,她再藉机观察皇帝的意思。
第2章(1)
厉穆禛看了涂太妃一眼,似笑非笑的又往下头的秀女们看去,一排秀女全都按规矩低着头,不是脸红羞涩,就是紧张得浑身僵硬,只有陆厚朴虽然低着头,但是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又看看右边,如果不是规矩学得还算到位,只怕会干脆直接抬起头张望。
他轻笑了一声,沉吟了下后说道:“朕也是头一回见诸位秀女们,不知道要考些什么,不如就让她们自个儿介绍一下,然后说说为何要来参加选秀,如何?”
此话一出,连涂太妃这种已经预想过皇帝可能会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的人都吃了好大一惊,就更别提其他人了,一个个神色复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般来说,考察秀女不就是琴棋书画,顶多考校个女红之类的,从来没有听过还要问秀女为什么入宫来的,而且这个问题要这些个丫头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想嫁人吧,这样羞人的话,哪个闺阁女儿敢轻易说出口?
罢刚还欣喜着皇帝能够看中自家亲戚孩儿的几个先帝的妃嫔,此时都着急得揪紧了帕子,就怕下头的姑娘们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大殿的气氛倏地紧张了起来,一群秀女们也全都愣住了。
她们各有入宫参加选秀的原因,可是真能老实说吗?
要说自己是为了姻缘良人而来,那得有多羞人?
要说自己是为了家族前程,皇上会不会又想深了,觉得自己有所图谋?
一时之间,原本羞答答的姑娘们,一个个眼神纠结,有些本来就别有所图的,脸色更是刷白了一层,就怕一个回答不好,不只坏了自己的前程,连家里人都得带累。
厉穆禛倒是没想到自个儿的一句话能够让一群女人想那么多,他就只是好奇那个小泵娘在知道他的身分后,还会不会睁着眼胡说八道罢了。
不过为了避免让人看出来他对她的特别,他也没要她第一个回答,而是点了站在最右边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泵娘,让她先说。
白婉楒第一个被点名上前回话,手脚微微颤抖着,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厉穆禛勾了勾唇,也不为难她了,挥了挥手就让她退回去,“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回去好好想想再来,下一个。”
下一个正是李芳晨,她抿了抿唇,挺了挺胸,无视于上头李太嫔的眼色,大声说道:“臣女入宫选秀的目的是想报效朝廷,毕竟皇上后宫空虚,前朝不安,臣女无能,只想着、只想着……”
她刚刚也是脑子一热才说出了前头的话,可后来该怎么圆场就不知道了,她结巴了半天,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自然也没看见上头的李太嫔已经被她这一番没脑子的话给气得脸色发白,连帕子都要被扯破了。
厉穆禛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淡淡地反问:“想报效朝廷却选择入宫?等朕有空再问问李翰林,他家闺女不知道学的是哪本书,挺有见解啊!”
这明晃晃的讽刺,就是李芳晨再傻也都听出来了,她立即红了眼眶,咬着唇退了回去,可偶尔抖动的肩膀却说明了她现在的情绪起伏颇大。
连续两个出师不利,刚刚还羡慕这一排秀女可以提前面见皇上的人,这时候全都庆幸自个儿不是站在那儿,否则只怕还得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轮到第三个,殿上其他女人都已经可以预料到,如若再没有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说不得这一届秀女得全部折在这一轮问话里了。
罢刚已经丢了脸面的李太嫔也忍不住插话道:“皇上这话可让秀女们难回话了,瞧瞧!这一个个得都羞得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些什么了。”
厉穆禛斜看了李太嫔一眼,觉得好笑,这是打算把刚刚那秀女定为太过羞涩而胡言乱语了?
他对于这些先帝的女人向来抱持着供着就好的态度,如若不是这回选秀,后宫的这些女人们一个个手都插得太深,他刚刚也不会弄得这么让人下不了台。
不过……正到最精彩的时候,怎么可以就这么停了呢?他微微一笑,看向那个没有半点紧张感的小泵娘。
“也是,是朕想差了,不过既然都已经问了,不妨再问一个,如若还是又紧张得胡言乱语,那朕就不问了。”
“皇上说的是。”李太嫔尴尬的点点头,退回自个儿的位置上。
一边伺候的姑姑看上头的主子们使了个眼色,就让下一位秀女站出来回话。
陆厚朴不是不紧张,尤其这么多人盯着她瞧,可是她会觉得紧张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从刚刚发现皇上就是上回被她糊弄有血光之灾的男人后,她就觉得自己可能很快也要有“血光之灾”了。
秀女们学到的规矩是贵人没让抬头,回话的时候不能抬头,所以这时她仍心怀侥幸,想着自己等等把声音压低一些,说不得那人就认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