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傅……不,永定侯一噎,气得差点断气,老脸涨红,“你怎么跟你娘一样嘴毒,没一句好话。”
偏偏他就爱云哥儿的“实话实说”,不会用话敷衍他,哪像那个讨债的讨债鬼陈婉娘。“他是我生的。”
“我是我娘生的。”
两母子不只性格像,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异口同声,常把人气得无言以对。
“你生的又怎样,那是我的乖外孙。”他一副得意的样子。
“不怎么样,不过他姓陆,不姓陈。”她一刀刺进亲爹的心窝,让他差点大骂不孝女。
七年前,六皇子逼宫,想让皇上下诏禅让,但皇上不肯,下令要将六皇子囚禁,六皇子一发狠,一不做二不休的伙同黎贵妃给皇上下毒,以致他一病不起,再也没有清醒,母子俩便把持朝政,控制群臣。
事实上,夜华玉拿进宫的灵药是起了作用的,皇上的毒解了,人也清醒了几分,就是虚弱些。
可是为了不让黎贵妃、六皇子母子起疑,他继续装病,一直等到三皇子归来,他才起身重掌朝政。
只是他上了年纪,毒一入身便游走五脏六腑,稍微活动便头晕目眩,于是将朝政交给三皇子代管。
也许是有感时日无多,他特别想念以前的旧事,因此把陈太傅召回来,有点补偿意味地封他为永定侯。
“陈婉娘,你姓陈。”他怒指她的不孝。
“那又如何,我小时候你对我不闻不问,任由周绮罗欺凌我,要不是祖母护着我,我早被她害死了。”她为原主抱不平,幼年丧母,有爹还不如无爹,兄弟姊妹也不亲。
他讪然得眼光闪烁,“她人死都死了,还提这做什么?”
后娘周绮罗也不知是不是报应,一到岭南便水土不服,没多久就病倒,拖了两年多就咽了气,葬在岭南山区。
“我该为她的死难过吗?”她说得无情,却是实话,为一个想害自己的人哀伤,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他理亏,气呼呼的转头,“不想和你说话,云哥儿,我们去吃糖,你把糖放哪儿了?”
“外祖父,我没有糖。”云哥儿摇头。
“什么,没有糖?”他的天要塌了。
“我吃完了。”他一表正经。
“你不是说要给外祖父糖吃。”他的心肝儿也不老实了。
他很慎重的说:“那是有糖的时候才给外祖父糖,我没有了怎么给你?而且我绝对不会告诉外祖父我把龙须糖用油纸包好藏在枕头底下。”
罗琉玉忽地抚额,她这儿子到底是笨还是聪明,叫人啼笑皆非,她可以不承认这是她生的吗?
闻言,永定侯笑了,抱起小外孙往外走,一点也不嫌重,“走,外祖父绝不偷吃你的糖,我光明正大的吃。”
他哈哈大笑,和正面走进来的女婿擦身而过,高傲地扬起头一点,对他由文转武感到不屑。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个武夫哪配得起他的女儿?
“他怎么又来了,快把咱们这儿当家了。”不是他不欢迎老丈人,而是老人家老对他兼东嫌西的。
罗琉玉一挑眉,“我才要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黄脸婆?我好像半个月没见到你了,都快忘了自己是有夫婿的人了,定国公。”
陆东承苦笑地从妻子身后抱住她,“皇上说要去视察水患,拉着我去护驾,我根本没法月兑身。”
三年前,先皇驾崩,三皇子登基,他新皇上位就要新气象,便将已恢复身分的虎威将军提升为一品国公,赐国公府,江半壁为宰辅,夜华玉为内阁大臣,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人都升了官。
先帝在时,陆东承并未回虎威将军府,他和妻子住在城外的庄子里,数字们也越来越多,增到一百零八虹,一年内山顶的园子就盖好了,占地百来亩。
谁知不要脸的三皇子在新居落成日过来住了几天后,居然要他们多盖一个园子给他,小一点无所谓,但要比照新园子,有花草鸟兽、四季水果,要吊床和树屋……
然后三皇子嘴快,又告诉江半壁和夜华玉等人,园子的“不速之客”突然多了起来。
又过了一年左右,两百多亩的园子扩充到近千亩,数字们的门派整个搬过来,园子已经不像园子,更名为山庄。
此时满山的药草成熟得差不多,不止上百种,居然有识货的药行、药铺上门来求药,山庄门口便挂上一楠木匾额——“百草山庄”。
而后药草越长越多,罗琉玉的灵液也存上好几大瓶,她的灵液多到用来浇珍贵药草,因此药草一入药便能除百病,使得各方求药若渴,对百草山庄推崇备至。
现在的罗琉玉不愁银子不够用,而是数银子数到怕,不想嫁人的三桐便带着她的师兄弟姊妹们管理药草,她的门派不再穷得鬼都不敢上门,而是富得流油,一个个增肥十斤以上。
不过罗琉玉不喜欢住在京城,因为丈夫的国公身分会收到不少拜帖和邀约,不想辛苦应付这些琐事的她一直住在百草山庄,国公府里住的是她的长子、长女。
年哥儿完成他爹未完的志向,在国子监读书,莲姐儿爱玩,喜欢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更爱和姊妹淘参加诗会什么的,所以她很少回百草山庄,多住在国公府。
辛苦的是陆东承要两边跑探望孩子和妻子,既要安抚又要关心,他苦得自得其乐,老说像和妻子偷情。
“他这玩法玩了几年还不累?要不是看新帝上任需要帮忙,我先撬开他墙角,把他身边的人挖来当帐房。”她看中了几个,早晚下手抢人,看到时他哭不哭鼻子。
“祖母不行了,就在这几日。”一说到老得厉害的陆老夫人,陆东承神情一暗,他想孝顺她,她却不肯给他机会,骂他是不肖子孙,不配姓陆。
陆建生没死于那场事件,而是被三皇子捉住,在新帝登基的第三个月咬舌自尽了,他和六皇子一起圈禁在别宫,黎贵妃则是曝鸩毒,让她陪葬在先帝陵寝。
“那么她一死,我们便将陆家祖先牌位迁到国公府,原来的将军府就给二房吧,抬个忠厚的庶子为家主,再把东郊那块土地拨给他们,好歹有个收入,别让人说我们嫡系无情饿死旁支。”那地是皇上赐的,足有五百亩。
“好,都听你的。”家有贤妻万事足。
“你要是都听我的,就赶紧辞了定国公这个虚职,别让那个死皇帝指使来指使去,他分明在报复当初我的偏心。”太可笑了,那种事惦记了多年还不放下,处处针对她。
想起皇上的小心眼和妻子的爱记恨,陆东承不禁莞尔,“我也想辞,可是皇上不放人,我也莫可奈何。”
“哼!那个幼稚鬼,他以为我没办法治他吗?”她不是不为,而是不想为,姊是穿越的,还怕治不了一个土著?
“你想怎么做?”他宠溺地吻她,不管妻子做什么他都全力配合。
她嘴一咧,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笑靥。
数日后,御书房。
“朕想南下开运河,就派定国公伴驾好了,快召他进宫^什么,他不在定国公府?哼!妻奴一定去了百草山庄,快去寻人,务必把定国公给朕找来……”
半日后,皇帝一脸铁青的咆哮。
“什么?他们夫妻出外游历,归期不定,议人三年五载里不用联络?什么叫他们也许到了塞外,也许去了海外?竟还带走一对双胞胎,把两个大的留给朕,他……不,该死的陈婉娘,肯定是她出的主意,居然不带上朕,太偏心了——”
回话的小太监眼抽嘴也抽,苦恼到要找干爹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