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腿是抖着的,脚下的鞋沾满泥沙,鞋底磨得轻轻一戳就破,鞋子前端露出两根脚趾头。
这是一双新鞋吧!她记得是托耿大家的替他缝的,才不过十来日就变得像旧鞋,他是走了多长的路?
“快……快救他……”嘴唇都干裂了的陆东承声音沙哑,他眼睛是红的。
“你先顾好你自己再说,我看你也差不多快倒下了。”救了别人,赔上自己,他遗真有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奉献精神。语带嘲讽的罗琉玉面上多了一丝恼意。
“甘露水……”
“没有了,都给你了,你当我是树藤能一直滴出水?”一说完,她自觉好笑,她不就是一根人形藤,每天挤出两滴灵液,自用不够还要哺喂众生。
“他伤得很重……”他腰弯得几乎挺不直,却还不忘心系友人安危。
“看得出来。”除此之外,她也看出他快上气不接下气了,“二牛,把人接过来,让他先躺平。”
“是,娘子。”
陆东承背了那人走了一路,到现在一双腿还在打颤,二牛只用一只手往背上的人腰月复一托,直接送进客房的床铺。
背上一空,陆东承深深吸一口气,腿一软就坐了下来,原本红得发紫的脸色转为青白。
“三桐,给大胡子倒碗水,我看他渴得彷佛喉咙快要烧起来了。”他脸色这么差,嘴唇都干裂,分明是月兑水现象,他是多久没喝水了?
“是的,娘子,你心肠真好。”早就端来一碗开水的三桐嘻嘻地送上前,对主子挤眉弄眼。
瞧,不用担心了,人都回来了,你的火气也该熄一熄吧!很高兴就笑一笑,别抿着唇瞪人了。
“我心肠不好就不会买下你,想想你花了我多少银子?”
三桐被买回将军府时已是入气少、出气多,只剩口气吊着了,那时的罗琉玉灵液不多,她自己也非常需要,因此只给了三桐三滴,暂时吊着她的命。
她找了位老大夫来医治,刚好对方还是太医院退休的太医,医术很好,在他的医治下,三桐的伤好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床,再敷了几天药,连疤痕也不见了,肌肤白白女敕女敕的。
可是那药钱出奇的高,因为用了上等的好药,那原是给宫里的娘娘用的,老大夫是这么说的,所以他的诊金也不低。
当时她手边能用的银钱不多,付了这笔钱,他们不知道能撑多久,幸好适逢灾年,别人遭灾她得利,财神爷送金元宝来,她不笑纳都对不起老天爷的厚爱。
“娘子,不揭人短。”她还不起那么多钱。
“我不揭你短,难道还揭你长吗?滚一边去,把小李叫过来。”没瞧见这里有伤患要救助,她那是什么眼神,莫非和四喜处得久了,染上她的傻里傻气?
小李是三姓村的村医,三姓村离庄子约五里远,牛车来回约两刻钟左右,小李的爹也是大夫,这附近的人都叫他老李,以此做为区分。
不过小李也不小了,三十多岁,他的大儿子也快能接他的衣钵。
不过小李比老李好的不是医术,而是医德,虽然他治病医伤的本事没差多少,可是从不向外泄露病人的隐私,也不会过问过多私事。
而老李就不同了,他会视一时喜恶随便开价,嘴碎得像三姑六婆,好道人是非,而且贪财,别人一给他银子,他就什么都说了,除了老婆、儿子不卖以外,谁都能卖。
“婉娘,他是我朋友,你救救他!”歇了好一会的陆东承仍站不起来,面色发白。
“陈娘子。”瞧他喊得好像她和他多亲似的,忒不要脸。
“是,陈娘子,他还在流血……”面对她的固执,他有些无奈的轻笑。
“我给便的那瓶子灵液呢,给他喝下不就得了?”他自己有能力救入还来求她,真把她当冤大头呀!
“喝了。”整瓶都让他喝了,才勉强救回他一条命。
“喝了?”她讶异。
陆东承往后一靠,靠着床柱,“我发现他时,他已全身是伤,还发着高烧,我看他快撑不住了就喂他喝甘露水,原本是有起色了,烧也退了,可当我们准备逃出去——”
罗琉玉精准的捕捉到关键字,“从哪里逃出去?”难不成他被捉了……
“虎威将军府。”一个他死都要回来的地方,没想到才短短数年就成了困住他的笼子,让他迫不及待想出逃。
罗琉玉目光一闪,“没逃成功?”
“不,逃了。”要不然她就不会看见他们。
“所以你是逃成这样子的?”
看她在打量自己,他忽地低声轻笑,“至少我还活着,不是吗?”
陆东承救了江半壁后,把他带往书房躲藏,幸好书房的格局没变,整排的书架后面是有间能容人的暗室。
当他把江半壁安置好之后,出了暗室找自己要的东西,同时也查探往哪个方向出府较为妥当。
就在他顺手往厨房拿一些吃的喝的时,地牢那边传出骚动,青衣暗卫发现江半壁不见了,当下将军府全面封锁,之后有更多的青衣暗卫来大肆搜捕。
眼看着逃不出去,陆东承再度退回书房暗室,一路上十分惊险的躲过重重围捕,这才顺利月兑身。
青衣暗卫在将军府待了五天,他们也躲在暗室不敢出去,但是很快吃的、喝的就没了,再不出去就只有等死的分。
好在陆东承运气好,遇到被贬为仆役的老管家,他一眼就认出自家少爷,老泪纵横地帮他们逃出将军府。
只是在出城门时,有六皇子的爪牙盯梢,两人再怎么小心还是被发觉,于是拔膝拼命往城外跑。
本已有好转的江半壁中了两剑,因曾喝过灵液的缘故,所以血流得不多,还能勉强在草丛中躲藏。
两人躲了好久,确定已无追兵才从藏身处走出,但江半壁已经撑不住,走了两步便晕了过去。
见状,陆东承只好背着他走。
只是从城外到庄子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同样身上有伤的陆东承背上再加上一个男人的重量,他走得步履蹒跚,可他没想过放弃,就想赶紧进庄子找罗琉玉救命。
“我借你的马呢?”
听到这话,陆东承怔了一下,人命难道不如一匹马?“京城的客栈里。”
“有马不骑,你偏要走路,你到底是有多傻呀!”虽是老马一匹,但跑起来不输战马,就是不耐久跑,跑久了会喘。
人只有两条腿,可马是四条腿,再不济轮着骑,也能减去一些负担。
“呃!”他呆住。
对呀!他怎么没想到呢?
因一脸的胡子,旁人看不出来他懊恼不已的神情,可他黑瞳透着羞恼,为自己的迟钝感到自责。
“谁要看诊呀?”背着药箱的小李大夫的喊声传来。
“喏!那两个。”罗琉玉洁白的下巴一努。
“先看哪一个?”他是拿银子看病的大夫,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伤得最重的那一个。”她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小李大夫看了看床上的那个,又瞧瞧地上的这个,开了药箱,拿出银针,“陈娘子,下手别太凶残,你看你一家健健康康,可我每回来都见血,而且还是快见祖宗的重症。”
他两手各持一银针,往陆东承的头部的穴道一扎,以指轻拈,再两下,接着又下两针,左右各四针,嘱咐陆东承,“等一刻钟,别动,你气血冲脑。”
一说完,他又走到床边,仔细的给昏迷不醒的江半壁把脉,眉头一皱,就让二牛月兑掉江半壁的上衣,他先用自带的药水清洗伤口,然后上药,接着走到桌边提笔开药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