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样,那件事他是一定要做的,既然于氏横竖会上位,针对他的手段只会更多,不怕没有下次的机会。
于是,雍昊渊不再多说,当下转身推着轮椅断然而去。
雍昊渊回房时已过了晚膳时间,向冬儿在房里留了菜,但他却动也不动,凛着脸命人撤下。
她歪着头看他,虽然平时他就是这么一张冷脸,但今晚她感觉特别不同。
“你心情不好,是和王爷谈得不高兴?”她想了想,“该不会是刑部那件事?”
雍昊渊看着她,目光微寒。“我要入刑部大狱了,你怕吗?”
“怕什么?你就算进去,也很快就出来了。”向冬儿认真地说道:“肯定是有人害你的!你一定有办法把自己弄出来。”
“如果害人的那个,地位比我父王还高……”雍昊渊指了指天,“我没办法把自己弄出来怎么办?”
向冬儿终于怔住了,不过很快地恢复过来,一副警戒的模样,还放低了声音说:“那你别嚷嚷,我带你跑路,咱们到北大荒去躲他个一年半载的。你放心,我运气很好,嫁妆很多,肯定不会让你被人抓到,也不会让你吃苦,刑部那件事本就是栽赃,凭我的运气,你一定很快就能翻盘……”
这是第一次有人想站在他前面保护他,而不是对他的生死不闻不问,更不是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
她彷佛用她那小巧纤细的手,剥开了他心底最坚硬的部分,他眼中的那丝寒光不知不觉的收敛了起来。
“我倒是想被抓到刑部,可惜被你公公坏了事。”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想入狱,只是冷冷一笑。“刑部尚书是于氏的父亲,逼父王将于氏扶正来救我一条命,而父王答应了。”
“所以就是于氏在后头搅风搅雨?”向冬儿单纯,听到什么就是什么,还真以为这就是后宅妇人在兴风作浪,却没想到此事还牵扯到朝中帝王心术及皇子相争。
“她以后若成了王妃,就能压在你头上了。”雍昊渊想看看她的反应。
“压在我头上有什么关系,压在你头上比较麻烦,你绝对不会想叫她母妃的。”向冬儿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你进门时心情不好,是为了这桩事啊……”
她突然一本正经地问他,“想不想先出口气?”
“怎么出?”雍昊渊好奇了,她竟有这种提议。
向冬儿神秘地笑了,“当你是兄弟才……啊不,当你是夫君才帮你,别人我可不管的,这回我真得拿出我的珍藏了。”
她走到内室的衣箱旁,翻箱倒柜的由最底层取出一个镶了螺贝的小盒子,盒子约莫有手肘那么长,被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而后,她又不知从柜子拿出什么东西,塞到了袖袋中。
“走吧!”向冬儿话声一落,径自推着雍昊渊的轮椅无声无息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就是湖畔,冬日天冷,入夜了根本没人,巡逻的侍卫也刚刚才经过,向冬儿熟门熟路的,躲过了所有可能遇到的侍卫与下人,直接将雍昊渊推到了于氏的院子之外。
于氏由于仍是妾室,并不住主院,她住的地方离主院还有段距离,甚至比世子的院子离得还远,而她的两个孩子便与她住同个院子,图个热闹。
向冬儿推着雍昊渊沿着围墙在一个地方停下,她选的地点很微妙,离院门拐了个弯还有一段距离,从围墙边的喜鹊登梅镂空花窗还可以清楚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此时早该是众人入睡的时候,但由窗子看进去,于氏与雍暻云及雍昊平不知在说些什么,在灯光映照下,表情洋洋得意。
“全都在啊!那正好了,省得我还要爬上屋顶。”向冬儿在雍昊渊的诧异下,取出了那个镶贝小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居然是一串鞭炮。
向冬儿嘿嘿笑了两声,低声朝雍昊渊说道:“这可是我出嫁那天从侯府弄来的,王府来迎娶时要鸣放鞭炮,但我婶娘小气,肯定是随便放个几串了事,所以我便把最大的一串给留下来,以后过年还能剪几颗下来点着玩。”
她在他面前扬了扬鞭炮,贼兮兮地塞进他手上。“世子武功高强,准头应该不错吧?”
雍昊渊好像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偏偏他完全不想阻止,心中还跃跃欲试。
“扔进屋里没有问题。”他还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正中央,保证没有人知道从哪个方向扔的。”
“那最好不过了。”向冬儿笑嘻嘻地由袖袋里取出火折子。“那就劳烦夫君了。”
雍昊渊眯眼往院子里看了看,蓦地点燃了手上的鞭炮,快手往围墙里一扔,鞭炮突然劈里啪啦炸响,吓坏了里头的于氏三人。
于氏尖叫了一声,一边大骂着杀千刀,一边腿软吓趴在了地上,姿势像只癞蛤蟆,头发也被她甩得散乱,完全失了以往的贵气,雍昊平怪叫一声,居然跌坐下来抱住了雍暻云的腿,一张脸埋了进去,险些没把她的裙子给扒下来;雍暻云则是惨叫不休,被自己哥哥害得跌倒,因为怕被鞭炮炸到,边叫着边像只虫一般往前爬着。
向冬儿透过雕花窗看得一清二楚,捂着嘴笑得肚痛,雍昊渊则是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黑眸中有光芒微闪,不知在想什么。
寂静的夜里这么大动静,很快的就听到了侍卫的脚步声。
雍昊渊说道:“该走了。”
向冬儿二话不说,推着他的轮椅便飞快地逃跑,雍昊渊本想告诉她不必顾着他,但她的路线像是计算过的,没有傻傻的绕回前门,反倒是由旁边的王府侧门直接离开了府中,此时侍卫都被于氏院子的骚动吸引过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出入。
然后,她推着他沿着王府围墙飞奔,跑了约莫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又很快地由另一头的侧门进入。这里的侧门就有侍卫看守了,不过却不是于氏的人,向冬儿平时出入王府都走这里,时常拿点心打点侍卫们,交情好得很,所以在这么奇怪的时间见到世子与世子妃冲进王府,他们即使心知肚明应与方才的鞭炮声有关,也装作没看到。
一直冲到了大湖边的世子院落外头,估计于氏那头也闹起来了,没人有空理他们,向冬儿才停了下来,极没形象地一坐在地上,喘了好一阵后,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天啊,跑死我了,小命差点都没了,可是看于氏和她的儿女那样子,真爽快啊……哈哈哈哈哈……”
雍昊渊仍是那副深沉的模样,心中回想着方才于氏三人被炸得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不断自问——他方才真的把鞭炮扔进于氏的院子?他这尊贵的晋王世子,真的做了那种野孩子做的事?
再低头看到笑得快岔气的向冬儿,她那纯真无伪的欢快,还有不计形象的直率,竟挠得他的心都痒了,雍昊渊悛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嘴角扬起,最后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有多久他没这样笑过了?是从母亲死去那一刻?还是早一点,从父亲纳妾的时候开始?抑或更早,在他成为世子,注定接下王府这沉重担子,逼得他不得不在皇子之中选一个支持的时候?
那么复杂的问题,他却不愿思考了,在这一刻,他只想依着自己的心情,好好发泄一下大笑一场。
她真的用她的方式在拯救他,她那些看似少根筋的奇思妙想,对他而言却都成了对症良药,一丝一丝的将他身上的黑暗剥去。
雍昊渊眼眶都笑到湿润,眼波显得柔和,情感也丰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