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祥熙跟着斥道:“宛飞,不得无礼!不许这样跟你祖母说话!”
陆宛飞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父亲有所不知,有人在孙女一出世便跟祖母嚼舌根,说孙女并非父亲的血脉,说娘亲不贞,导致祖母一直心存芥蒂,一直不喜孙女!”
陆祥熙瞬间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谁?是谁胆敢无中生有,造这种弥天大谎?”
陆老夫人却是涨红了脸,拍着扶手喊道:“住口!你给我住口!”
“父亲,那人是谁,祖母心里清楚,就请祖母亲口说出来吧!”陆宛飞轻松的把球丢给陆老夫人,就看陆老夫人要怎么过这关。
“母亲,宛飞所言可是事实?”陆祥熙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事母至孝,也因此他很清楚他母亲的性格,若女儿的指控不实,他母亲的反应绝不是如此。
“你别听宛飞丫头搬弄是非!”陆老夫人急切的说道:“根本没那回事……”
“母亲!”陆祥熙语气凌厉,他身为当朝国相,自有精明的一面,后宅的事他虽然不过问,此刻也已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陆老夫人有些颓丧,她知道不可能蒙混过去,儿子的性格她很清楚,一旦起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而她只有这么个嫡子,还要指望他来奉养,可不能让这唯一的儿子离了心。
她靠向倚背沉淀了下情绪,垂下了眼眸,慢吞吞的说道:“是诱锦,是她对我说的。”
杨琇锦脸都绿了,她没想到陆老夫人那么轻易就供出她,这死老太婆,枉费她进门之后十多年来一直处处捧着她,将她当太后伺候,现在竟然陆祥熙一问就把她卖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陆祥熙看向妻子,表情愤怒,气势惊人。
杨锈锦心里暗恨,但她眼里立刻蓄上了泪,委屈地说道:“是姊姊亲口对我说的,因为宛飞是不足月出生,姊姊害怕老爷会怀疑宛飞的身世,便先跟我吐实了,要我帮她设法瞒着,那人……姊姊的情夫,是府里一个小厮,老爷公务繁忙,那小厮又极会讨姊姊欢心,姊姊才会鬼迷了心窍,做出对不起老爷的事,事后姊姊怕东窗事发,已将那小厮发卖了,可是……却发现自己怀了孩子……”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陆宛飞脸上冰冷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抬头三尺有神明,我娘亲的魂魄也在看着,你再污蔑她,小心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锈锦内心抖了下,强做镇定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怕姊姊来找我……”
“是吗?”陆宛飞冷笑。“那我一定要让娘亲去找你,你好生等着。”
见陆宛飞说得有模有样,似乎真能与往生者通灵,杨锈锦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下去。
杨琇锦那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陆祥熙心里有数,不想再追究,只看着陆老夫人问道:“既然母亲有所怀疑,为何不早让儿子与宛飞滴血监亲?如此便可真相大白,消除母亲的芥蒂。”
“怎么能啊!”陆老夫人一脸沉痛。“当时你仕途正好,若让人知道宛飞丫头不是你亲生,岂不让你成为众人笑柄?即便是你亲生,监亲之举也够让人议论的了,我怎么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母亲对他这独子的爱,陆祥熙虽感无奈与荒唐,却也一无话可反驳。
杨琇锦见事有转圜余地,悄悄开口道:“都是我不好,这种事我一人知道就好,不该告诉母亲造成纷扰,都怪我……如今事已境迁,不如就此揭过……”
陆宛飞可不会让这场好不容易开锣的戏就此落幕,她骤然朗声道:“有人就是利用了家丑不外扬这一点,撒了这弥天大谎,在我一出生便造成我与祖母的疏离,让妹妹独享了祖母的爱护,又有意无意的离间我和父亲的感情,至今还死不认错,有这种人做为陆家主母,实为陆家不幸!”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冲着杨琇锦而来,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这也是对杨琇锦的最高污辱。
陆宛霖不甘自个儿母亲受辱,月兑口道:“那么现在验验姊姊是不是陆家的种不就得了?若证明了姊姊不是陆家的骨肉,那也就证明了当年我娘亲并没有搬弄是非,只是不忍心欺骗祖母而据实以告,要说有错,是偷人的姨母罪大恶极,与我娘亲有何干系了?”
这个笨丫头!杨琇锦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陆宛霖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极好!”陆宛飞拍起手来,她不给杨琇锦挽回的机会,顺势说道:“请祖母立即派人将孟大夫请来!”
在燕朝,滴血监亲必须由通过医举的大夫来做,而孟大夫便是符合资格的大夫。
反正话都挑明了,陆老夫人也想解开十多年来的疑惑,马上让人去请孟大夫。
当年,她轻易就相信了杨琇锦的话,对出生的陆宛飞非常厌恶,脑海里总想着这是杨琇瑛背着她儿子跟奸夫苟合生的种,极为肮脏,深深为自己儿子抱不平。
而她会如此信赖杨琇锦,主要是因为杨琇锦还没过门前就待她十分的贴心。
当初还在闺中的杨琇锦经常上门陪杨绣瑛,说是陪杨绣瑛,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陪着她,亲手为她做好吃的,还给她裁衣纳鞋,身子不舒服时伺候她汤药,陪她上街,讨她开心,像是她另一个女儿一样。
在杨琇锦刻意的讨好下,她没有半分怀疑杨琇锦的话,何况杨琇锦还极为她的儿子着想,说是这秘密她们两人知道就好,不要告诉陆祥熙,免得打击他,伤他男人自尊。
可是现在想想,这一切确实都是杨琇锦的一面之词,让她不安了起来。
“不需做滴血监亲,儿子相信琇瑛,她绝不会做背叛儿子之事,请母亲收回成命。”陆祥熙义正辞严的说道。
陆宛飞轻轻开口,“父亲,女儿知道您信任娘亲,女儿也同样信任娘亲,但为了女儿,请您做滴血监亲,女儿想堂堂正正的从这个家出嫁,更想消除祖母对我娘亲的怀疑,这是女儿唯一能为含冤过世的娘亲做的。”
陆祥熙原是不想做滴血监亲让女儿和亡妻遭受非议,但听陆宛飞此言他终究同意了,“既然是你希望的,那就依你,但你要记住,为父从未曾怀疑过你娘亲。”
陆宛飞动容的点了头,“女儿明白。”
孟大夫很快来了,知道要做滴血监亲,他虽然十分惊讶,但高门里水深脏事多,他见惯不怪,也没露出半点异样,开始做滴血监亲。
陆宛飞知道滴血监亲没有科学根据,但古人就吃这一套,伸出手来让孟大夫取血,孟大夫从陆祥熙与陆宛飞手上各采了一滴血,滴进了碗里。
陆老夫人见到两滴血融合在一起时,她哭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起身抱住了陆宛飞,激动喊道:“我的心肝宝贝啊!祖母糊涂,竟听信他人谗言,眼瞎心盲,都是祖母的错,原谅祖母……”
陆宛飞一下一下的拍着陆老夫人的背,做为安抚,一边和陆祥熙扶她回去坐好,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孙女从未怪过祖母,如今真相大白,也希望祖母消除对我娘亲的怀疑,让娘亲安息。”
“这个自然……”陆老夫人不断点头,哽咽道:“明日我就开祠堂,给祥熙媳妇儿祭祀,我要亲自向她说声对不住。”
陆祥熙看着那碗血水,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他没怀疑过宛飞的身世,可十多年来,他受杨琇锦有意无意的挑拨,加上公务繁忙,确实对这个女儿不太关心,他感到十分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