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这三十两也够给圣母之家买足一个月的米了。其实圣母之家的孩子都是来来去去的,人数也会有变动。
像今天,圣母之家便少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十二岁的女孩,名叫意儿,詹姆说她去安溪一大户人家做事了。
那户人家的小姐如今八岁,正在家里学习,需要一个伴读的小女侍。经人介绍,之前便来圣母之家寻人,瞧中了意儿。
另有一名男孩,八岁,名叫东宝,也是给大户人家带去当小少爷的伴读了。
说来,圣母之家经费有限,也无法毫无限度地收容那些孩子,帮他们觅个去处或是差事也是好的。
走出蕃坊,正是华灯初上之际,这是安智熙来到三百多年前的泉州后,第一次在太阳下山后还在外面游荡。
因为是个商业繁盛之地,即使已经天黑,白日里的喧嚣犹未能消停。
街边的商店、茶楼、酒馆里,人声鼎沸,街上亦有人潮。
买了一串糖萌芦,再买了两个烤饼,安智熙悠哉地漫步着,一路就这么朝着石狮塘的方向而去。
晚风徐徐,吹得她心旷神怡,打来到这儿之后,今晚真是最惬意的了。
来到码头边,三三两两下了工的码头工人还在码头边喝酒聊天,解一日的辛劳疲态。
她觅了个地方坐下,享受着手上的烤饼,也享受着独处的时光。
梅府上上下下,不包括两侧的二房跟三房,也是五、六十个人。
每天一睁开眼睛,光是在馨安居里走动的人就十来个,想要有一会儿清静都难。
啃着香香的烤饼,安智熙心满意足,不自觉地笑弯了唇,发出幸福的喟叹。
“欸!”突然,身后传来男人粗嗄的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一身着粗布蓝衣的中年男人站在她身后。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身后又来了一个灰衣男子。
她警觉地站身起并面对着他们,并未开口,只是看着他们两人。
“一个人?”蓝衣男人问。
她秀眉微微拧起,露出防备且不悦的表情,谁教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我不是善类”的气息。
“他是哑巴吗?”灰衣男人上前来。
意识到他们可能是码头附近的地痞,为免节外生枝,她决定不跟他们起冲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转了身,她想从旁边溜走。
可灰衣男等人大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身上有钱吗?”蓝衣男人语带威胁地说:“跟你要点酒钱而已,爽快一点拿来,别让咱哥俩动手。”
啧,果然是想索财。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女警耶!要不是不想把事闹大,她早就动手了。
灰衣男等不及,伸手便要制伏她并强抢银财,安智熙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一转。
“啊!”灰衣男未料她懂得擒拿,被她折了手,痛得哇哇叫。
蓝衣男人见她会功夫,先是一愣,然后哼地冷笑,“有点本事。”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朝她扑了过来。
安智熙放开灰衣男,挡下蓝衣男人的攻击。这些在码头讨生活的人常常为了抢地盘而打架械斗,个个都懂得拳脚功夫,当他一拳重重袭来,安智熙便明白与他们缠斗是不智之举。
眼下,她应该赶紧月兑身才行。
她挡下他的拳头,觑了个空档,迈开大步便跑。
“追!”蓝衣男人大喝一声,便偕灰衣男紧追在后。
跑了一小段路,她听见后面传来声音一“阿达!阿萧!帮忙抓人!”
接着,她便听见后面多了几个人的跑步声。
不妙,他们有同伙!这会儿要是让他们给抓住,她可惨了。
安智熙拔腿快跑,逃进附近的巷弄里。
她真没料到那几个混蛋居然不死心地追了过来,是怎样?没抓到她,今晚会睡不着吗?要不是手无寸铁,他们又好几个人,她就跟他们拚了。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该逃的时候断不能逞英雄。
逃进附近聚落的巷弄后,安智熙利用四通八达的小路及穿越道闪避着他们。
“臭小子跑去哪?快把他找出来!我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他看起来很面生,以前没看过。”
“被老子抓到,他就死定了!”
听见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咒骂着,躲在墙后的安智熙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沿着墙,小心地往另一侧移动。
那头有条穿越道可以连通到隔壁巷子,她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正在她移动脚步之时,不小心踢到墙边的桶子,发出声响。
“声音哪来的?”他们听见声音,开始听声辨位。
安智熙踮着脚快速往另一头移动,她得在他们发现她的位置之前离开。
沿着墙边,她像螃蟹一样横行着,突然从暗处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
她张大嘴,但一个手掌却盖下来,将她没喊出的惊叫声给压下。
被一双强而有劲的大手拖进黑暗里,安智熙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可奇怪的是这双劲臂教她感觉不到任何的恶意。
“唔!”她本能地挣扎,却被箍得死紧。
她的背紧紧贴着一个宽阔又厚实的胸膛,她可以确定这是男人的胸膛……
真是废话,若不是男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圈住她?她又挣扎了两下,挣不开,她气得狠狠地踩了他的脚!
“唔!”这时,他发出闷哼。
痛了吧?她正得意着,却感觉身后的男人弯子欺近了她,她感资到他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焊气息,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死——
“你这样报答我?”男人在她耳边低声地说。
听见那声音,安智熙心头一跳!不会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这时,男人稍稍松了手,捂住她嘴巴的手也放开。
她飞快地转过身,面对着他——梅意嗣。
是他,尽避在暗处里光线如此幽微晦暗,她还是觑见了他的脸庞,还有他悬在唇角那抹戏谑中又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怎么……”她正要说话,忽听见那些刚才跑过去的人又跑了回来。
“人呢?怎么可能不见了?”
“廉哥,算了吧。可能已经跑走了。”
“该死的兔崽子!我不信他跑得掉!再给我找!”
就这样,他们气极败坏地在附近窜来窜去,就是不肯罢手。
“一群不死心的家伙……”安智熙忍不住悄声碎念着。
“你……”他发出声音。
因为他出声,她本能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而这一望,她才惊觉到他们贴得有多紧,靠得有多近。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虽然他们是夫妻,可对她来说,她并没有与他亲密到可以“享受”这样身贴着身、心熨着心的时光。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也没有太抗拒,甚至连一丁点的不舒服都没有。
她想,那或许是因为“生理”上,她跟他并不陌生之故,原主跟他毕竟巳是两年的夫妻。
“你怎么在这里?”她压低声音问他。
“当然是来救你的。”他说。
她微怔,“嗄?”
“你怎么知道我……”她狐疑地看着他。他会通灵啊?
“你离开蕃坊后没有回府,在街上晃荡就算了,还朝着石狮塘来……”
“慢着。”未等他说完,她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惊疑地问:“你怎么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
他蹙眉一笑,“你认为我真会让你一个人到蕃坊去?”
闻言,她愣住,“你是说……”
“我一直派人跟着你。”他说:“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武功盖世的女英雄,遇险能飞天窜地?”说着,他戏谑笑道。
她听出他是在暗酸她被这些人追打之事,虽然不甘被看笑话,却又无法反驳。
“我的人看你往石狮塘来,便立刻到商行通知我,我才赶来就见到你被追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