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得专注,每一字大气俊雅,突然察觉不对,停下笔抬头一看,就见他母妃眼中冒火,气冲冲的推开卢公公走进来,接着像个泼妇般一把将他桌上的物什都扫落在地。
瞬间,乒乒乓乓,桌上文房四宝落地,墨汁也喷了一地,写着修筑概要的纸张也染了墨,黑了一大块,一片狼藉。
朱汉威手上仍握着狼毫,抿紧薄唇看着母妃。
“你到底在想什么?哀家这么辛苦替你择妃又是为了什么?你就只要赵莎华吗?你难道没听说她命中带克,注定此生无子?”
朱汉威将笔搁在桌角,冷冷看着状如泼妇的母妃,“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心人的眼红
之语,再者,我从不是母妃手里的傀儡,您也知左右不了我的决定,何必为此坏了母子情分?”
“哀家不接受,她可是个下堂妇!”她厉声反对。
“要与本王相伴的女人,本王连选择的权力都无,还是男人吗?”他眼神中透着凌厉,“母妃注定只有她一个媳妇,何不敞开心来接受?免得媳妇没了,连儿子也没了。”
满腔的沸腾怒火活像被自家儿子从头泼了盆冷水,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在威胁哀家?”
“没有,只是很清楚母妃想要的权势地位永远高于儿臣的终身幸福,这是儿臣的悲哀及无能,是儿臣让母妃认为只有您掌控权势才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他摇摇头,“但赵莎华不是儿臣,母妃看到她,起码也该保持一份客气,她不曾欠母妃什么,更没有必要忍受您恶意的言语欺压,直白的说,她没招惹我,是儿臣不愿放手。”
他平淡的口气中也可以听出对母妃的淡漠,“再说,若没有遇见她,儿臣不可能回京,也不可能辅佐国事,此时,极可能不是在浪迹天涯就是寻一地方隐居。”
阎明珠抿紧了唇。
“总的来说,没有她,儿臣便不是眼前的模样,在儿臣眼中,她八字极好,命格贵重,肯定旺夫益子,有她在身边,儿臣觉得很幸福,这一点,母妃无法给我。”他话说得直白,不意外的看到她面色在瞬间惨白。
他眸底也闪过一抹悲哀,前世,她看似对自己样样上心,却是将他当成垫脚石,只可惜,他跟她都不曾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阎明珠看着儿子脸上冷傲疏离的神色,知道再争执下去他也不会让步,她气呼呼的甩袖离去。
郑嬷嬷向他行了一礼,连忙跟上去。
朱汉威目送母妃离开,才问了吕勇,“华儿还未回?”
“尚未回来,爷要不要先回房休息?让属下派人收拾这里。”
他点点头,按了大氅,步出书房往屋里去。
屋子暖烘烘的,他坐在桌前,侍候的小厮走来倒了杯热茶退下。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片刻之后,赵莎华倒是走进来了。
这一天,在他的吩咐下,她一早就去了京城,还有附近车程都要一两个时辰的邻城,她将他指定的店家绕了遍,买了他指定的茶,其中有碧螺春、大红袍,西湖龙井、普洱菊花、信阳毛尖等等。
但京城卖茶叶的几家大茶铺哪种名贵的茶没有?却硬要卢公公跟罗英带着她绕这么大一圈,一天下来,她还真的有些累了。
“该买的都买回来了,都交给叶总管了。”
他点点头,亲自为她倒了杯茶,看着她喝了两口,放下杯盏。
“我去准备晚膳?”她其实已经吃过了,毕竟一堆人跟着她,她总不好让大家饿着肚子回府。
“不用了,我在外面用过才回来的,今天,辛苦了。”他看着她的眼神特别温柔。
前世对权势的汲汲营营、不择手段,机关算尽,却是惨死,这一世什么也不在乎,却遇
上让他放在心上的可人儿,那初识的悸动与情愫是那么美好,每天,只要看她一眼,他就觉得心情极好。
母妃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上一回,他没料到母妃会那么快动手,那种惊心动魄害怕
失去的滋味,品味一次已足,所以他今天无法留在府里,只有将她暂时安排得远远的。
但太皇太妃今日设宴的事,赵莎华住在府中怎么可能不知?她也明白他的用心,刚刚回府往这里走来时,卢公公还拉了她一把,好让她避开正臭着脸离开的太皇太妃,卢公公还低低说了句——
“娘娘果然气坏了,还是王爷英明,一早就把姑娘派出去办事儿”。
想到这,她注视着朱汉威,“其实王爷不必太担心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赵莎华整个人看似柔静,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勃勃生机与对生活的韧性,刘韦轩没资格拥有她,只有他,才能护她一生。
“我相信,但我想照顾你。”
阎明珠怒不可遏的回到自己屋里,沉默好久,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之气。她到现在仍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原本他们母子同心,一起要抢回属于他们的荣耀,为此他们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为了得到更多的金钱办事,朱汉威揽了不少精于各门生意的掌柜,一年又一年,他手下掌控的生意不少,囊括民生外,酒栈、妓院、赌坊,甚至还经营粮食供应皇家军队。
结果他竟然撇下这一切,断了联络。
她揉揉发疼的额际,还有赵莎华,那个东西怎么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可是儿子她一手拉拔大,他的个性她自是知晓,一旦认定了绝不会放手。
她怎么能容忍?眸子闪过一道森冷之光,阎明珠端着茶盏的手晃了晃。
郑明明一直在旁候着,也一直看着主子,见状连忙要过来接她手上的茶盏。
阎明珠摇摇头,将茶盏放到桌上,她想到李雪提的方法——祸水东引。
藩王无诏入京是重罪,但敬王这些年得以自由进京,全是敏太后给的懿旨,不得不说,敬王的花心让敏太后很放心,再过几日敬王就会进京,届时天天在宫里进出,她只要想个法子让赵莎华也进宫,让两人见到面。
虽然不想承认,但赵莎华的相貌上乘,而且是越看越美的那种姑娘,要吸引敬王不难,届时她只要让人透个话给敬王,知道赵莎华是秦王的心头好,相信他会有一些想法。
第二日,主院厅堂,朱汉威与赵莎华正在用早膳。
见阎明珠走进来,赵莎华连忙起身一礼,朱汉威也起身唤了声,“母妃,用过早膳了?”
“不用,你母妃没这种福气,可以享用赵姑娘的手艺。”她边挖苦的说边坐下,再挥挥手,“都坐下吧,哀家有话说。”
朱汉威先坐下,再向站着的赵莎华点个头,她忐忑的坐下来。
郑嬷嬷上前为主子倒了杯茶。
阎明珠喝了口茶润润喉,这才看着儿子道:“宁妃怀孕了,受罪不少,不时呕吐,御膳房的人忙得人仰马翻,还是无法缓解她的恶心症状。”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转而落到赵莎华身上,“太医说了,保胎药汤喝多也影响肚中孩儿的健康,既然她有一手好厨艺,就让她试试,只待三五天,太医看过若改善,就让御膳房照着食谱做,我儿不会舍不得借人吧?”
朱汉威抿抿唇,“是不想借。”
“我想去。”赵莎华却道。
他蹙眉看向她。
是个识相的!阎明珠微微一笑,“既然答应了,用完早膳就去整理几件衣物,晚一儿,哀家让郑嬷嬷亲自送你进宫去。”
说完要说的话,她起身离去,郑嬷嬷也向秦王行礼,跟着主子走了。
朱汉威看着赵莎华。
“我想去看看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母亲服侍过的贵人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母亲每每说起御膳房总是语带怀念,不过这也只是原因之一,我若不去,娘娘肯定不悦,她难得开口要人,我不希望你为难,也不希望你跟娘娘的亲情越磨越薄。”她还是认为有缘才能当母子,不需要为了一些琐事伤了这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