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仲岳直勾勾的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双眼睛明明一如过往的平静无波,赵莎华却觉得凉飕飕的。
“抱歉,打扰你们了。”他的声音也一样凉凉的。
“贺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对她的人品肯定看低了,稍早才发生那件糗事,现在又……
“赵姑娘以为我怎么想的?莫非你的言行合情合理?”他的口气相当不善,“稍早前因为状况特殊,我与姑娘不得不有肢体接触,我还跟学子们仔细解释一番,但看来,应该要上课的人是你。”
肢体接触?孙容跟毛婆婆同时将好奇的目光看向赵莎华,急得她连忙解释当下情形,两人顿时明白,那真是个意外。
但贺仲岳好像没打算就这么饶过赵莎华,“身为京亚跟歆亚的先生,我应该有资格也有义务提醒赵姑娘,你的身教重于言教。”
他的话故意说得重,自是因为相处以来这些日子,他看出孙容这个雄雌难辨的俊帅小伙子压根就是个女人!两个女子在人后如此亲密,难道不怕他人误会?传出什么不堪的流言?届时名节受损她如何自处?说白了,他就是气她没有考虑到自己,一味的心善。
他这一席话瞬间就将话题绕回来,毛婆婆忍不住就念了,“姑娘不会真糊涂了吧?孙容长得是比咱们这魏城年轻小伙子帅了点,但绝不是良人啊,你怎么想跟他……唉。”
她是恨铁不成钢啊,贺先生美玉在前,怎么会看上孙容?难怪贺先生说过赵姑娘眼睛不好的话。
“毛婆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们……孙容……”赵莎华不知所措,索性将低着头的孙容拉到另一边,“还是你跟他们坦白你的身分,我相信贺先生不会说出去的,毛婆婆更不会。”
“可是……”孙容也犹豫不决,顿了顿,才点头,“好吧,但你帮我说。”她心乱如麻,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赵莎华回头看向贺仲岳,那双淡漠的黑眸彷佛已洞悉了一切,她深吸口气,轻轻拍拍孙容略带冰凉的手,径自走到他面前,“贺先生,不瞒你说,孙容其实是我的手帕交,也是我的弟媳,而我隔房弟弟此刻被官府通缉中,她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女扮男装来投靠我。”
毛婆婆目瞪口呆,怔怔的瞪着尴尬走过来的孙容,她、她是女的?
贺仲岳虽然早知孙容是女儿身,但不知道她跟赵莎华的关系,闻言也是一怔。
于是四人都坐下来,孙容一想到这段日子的逃亡与忧心,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毛婆婆连忙拍拍她的背,一边听着赵莎华谈起她的事。
孙容其实是京城同庆坊大老板孙锋最疼宠的么女,个性大而化之,老是女扮男装的在家中几家商铺进出,与赵莎华的隔房弟弟赵晋元算是不打不相识。
赵晋元出身宛平赵家,也是极有权势的百年世家之一,只是上上一辈的兄弟分家后成就大大不同,二房长居京城,赵晋元就是其摘出次子,原是在金吾卫当差,却被牵扯进一宗连续杀婴案。
“他是被冤枉的,他明明就了奄奄一息的婴儿,却被陷害栽脏成杀婴案的凶手,他说要去查个水落石出,还自己清白,先前他还有派人传讯息给我,这一个月却无声无息,他一定出事了!呜呜呜——”孙容忍不住插话,连珠炮的说完就痛哭出声。
毛婆婆连忙低声安抚,拿帕子替她拭泪。
贺仲岳蹙眉看着赵莎华,将事情问得更仔细后,沉吟了好一会儿。
“你会帮容儿吧?”赵莎华月兑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过分了,凭什么要非亲非故的他帮呢?
他却回答她,“你很希望我帮她?”
她脸儿蓦地一红,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跟容儿认识多年,说是闺中密友也不为过,她跟晋元才成亲三年,夫妻恩爱,若贺先生有能力,请你发发好心,帮帮他们。”说来很不可思议,但她没有理由的相信他绝对有能力能帮助赵晋元夫妻。
贺仲岳对上她那双璀璨如星的明眸,有些心闷,他要帮的人是她,孙容的丈夫干他什么鸟事?但他还是点头,“好吧,我派人先查一查,若你弟弟真是被人冤枉的,我会伸出援手。”
“我夫君他真是清白的!贺先生,谢谢你。”孙容急着起身,向他行礼。
他目光一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明明没说话,却让孙容感受到一种震慑人的威严,不禁觉得畏惧。
“是不是冤枉不是你说了算,再者,我是看在赵姑娘的面上才帮的忙,所以不必谢我。”他转身走出去。
孙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屏息与他对视,他一离开,她大大的吸了口气,再看向赵莎华,“我的娘啊,这个贺先生气势一起,跟他对上一眼,一颗心就像被人揪起来,怪可怕的。”她抚着胸口。
赵莎华轻笑一声,“一开始是如此,久了就好,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孙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么了解他?”
“那是,贺先生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姑娘心里一清二楚。”毛婆婆笑着接话,但也忍不住替孙容捏把冷汗,忧心的道:“你夫婿摊上那种事,要洗清冤屈很难吧?”
“是啊,现在我所有的希望都在贺先生身上了,看他听完这些,好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孙容眼睛一亮,抓着赵莎华的手,“莎华姊你说,他会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啊?糟糕,我先前老跟他硬杠,他会不会回去想起来就不帮我了?”
“他不是那种人。”这一点,赵莎华倒是有把握。
“对,别看他一贯冷冷的,对孩子们可好了,又亲切又随和,他要是真能跟姑娘成为一对就好了。”毛婆婆喜孜孜的又想当起月老了。
“是啊,要是成为我姊夫,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求他帮忙了。”孙容眼睛更亮了。
赵莎华瞪她一眼,“我对成亲一事早就无心,你就慢慢作梦吧。”
没有?骗谁!明明有戏,脸都红了。孙容八卦的眨眨眼,“但你对他有好感是真吧?”
“当然,他有学识,待我弟妹好,对那些想尽办法往他眼前凑的女子冷着脸,理都不理。”赵莎华坦示,若仍是未嫁之身,她会心动,但自己是下堂妻就该掂量,这也是那段婚姻教会她的事,不是单方面的努力就可以得到幸福。
“嗯,他一看就不是个风流浪子,不似前姊夫那个人渣。”孙容月兑口而出,但一出口就后悔了,尴尬的看着她,“对不起。”
“无妨,都过去了。”她摇摇头。
“对,过去就过去了,但贺先生就在眼前,姑娘,听老婆子一声劝,幸福是要自己把握的,不然错过了机会可不再有。”毛婆婆年纪较大,看得也多,她看好贺仲岳。
“是啊,莎华姊,你就跟贺先生走近些,虽然我老被他气得要吐血,但我也仔细想过,其实他说的都对,也都在为你着想,我认为他对你也有好感,不然,怎么这么不待见我这个假男人在你身边转呢?”孙容越想越觉得她说得没错。
赵莎华粉脸蓦地一红,“别胡说。”
她却不由得想起学堂前那惊心一抱,他的胸膛很宽,即使隔着衣服也感觉到贴着自己的体魄是精壮的,与他显现在外的儒雅形象截然不同,而且,那个怀抱很给她安全感……
呃,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毛婆婆见她一张脸染满红晕,以为她心动了,只是不好意思,更加鼓励起她来,顺着孙容的话说贺仲岳肯定对她也有意思,不然哪会因为孙容这伪男子就天天过来用膳,还跟孙容言词交锋,怎么看都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