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家做道姑(1)
阳春三月,春回大地,田野泛绿,一片生机勃勃,正是出门踏青的大好时机。
京城中的富贵人家在这个时候总免不了呼朋唤友乘兴郊游一番,所以在京城郊外经常能看到各府车马来往不绝,百姓也有幸能惊鸿一瞥高门大户的女眷。
青山绿水间花红柳绿,十几个衣饰锦绣的少女在各自丫鬟的陪侍下在嬉笑玩闹着,裙裾飞扬,年轻美丽的脸庞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们比这一片山青水秀更吸引他人的目光,光只是远远听到少女们娇脆的声音,都会不
由得会心一笑,更遑论亲眼看到。
但面对这样的好风景,也有人是不怎么愉悦的。
在草木枝叶掩映间,一个青衣锦袍的男子坐在一张轮椅上,眼睛在叶隙间洒落下来的光线下轻轻地闭合着,面色苍白,眉头微蹙。
这是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但也是一个病态无法掩饰的病弱男子。
如此相貌,如此气度,却又如此情态,只会让看到的人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可惜”。
本该是人中龙凤,吸引注目的风云人物,却孤独地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黯然前方不远处的青春洋溢与这里的幽暗寂寞就像是两个世界,泾渭分明,完全无法交融。
“少爷……”
“嘘。”
两个躲在一丛常绿灌木后的身影悄悄发出了声响,但很快就采用了不会惊动不远处那个闭目养神的美男子的手势交流,两个人比划来比划去,最后对视点头肯定达成一致,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另一边移去。
“姑娘,蛇——”
一声尖叫划破这片寂静的天地,惊得那闭目养神的男子一下就睁开了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未睁眼时已是俊美惊人,如今双眼睁开,那冷冷清清恍若没有感情的一双黑漆眸子,让他整个人增添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泵娘?
在卓玮玠眉心微蹙的时候,那边传来一个清朗的有些雌雄难辨的声音,声音中夹带着掩饰不住的无可奈何,“梅香,你叫什么啊,我没被蛇咬到却差点儿被你吓死。”
“姑娘。”回应的是一个委屈兮兮的声音。
“好了啦,你看我没事,这条蛇挺肥的,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没毒吗?”
“没有。”
“庵里不让吃肉的。”
“我们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不好吧。”
“梅香你真没劲,还是菊香有趣得多。”
“姑——少爷,今天出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有吗?”有人明显不想认帐。
耳中听着那边那对主仆的一问一答,卓玮玠原本蹙着的眉头慢慢抚平,她们是无意中闯到这里来的?不过暗卫们没有出声,想来是因为她们并不危险。
卓玮玠又闭上了眼睛。
“你刚才叫得那么惨绝人寰,一定吓到别人了,过去给人家陪个不是吧。”
“哦。”
卓玮玠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而来,但他没有动。
一方面是他身体虚弱,今日都必须坐轮椅出门了,实在不想多动弹,另一方面,他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何必避开。
“这位公子,对不起啊,惊扰到您了。”
卓玮玠眼睛微睁,看到一个一身小厮打扮的少女一脸忐忑不安地站在自己身前五六步开外的地方。
“无妨。”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梅香朝他行了一礼,这才慢慢退后,退开几步后再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她去的方向有株大树,树后露出一角衣袍,那应该是她的主子,一位并不打算跟他打照面的女扮男装出行的姑娘。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对主仆渐行渐远,直至听不到任何衣物摩擦草木之声。
“去查一查。”说完这句话的卓玮玠又重新闭上了眼,似乎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消耗了太多的精力,需要养养神。
一条身影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悄无声息地出现,朝着那对主仆离开的方向追去。
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的卓玮玠其实很清醒,他的婚事受到许多人的关注,但这些年来他委实没有遇到可以让他心动的人,婚事于是一直蹉跎了下来。
他近来在别庄修身养性,别庄周边便有些热闹了起来,这让他心情有些不愉,今天更有人闯到了他身边,虽然看似是误闯,但事实如何还需要等侍卫回来才知道。
为了赢得他的注意,女人们可谓是花样百出,算计无数,闲来无事看她们表演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但这样的女人,他是绝不可能看上的,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子嗣由这样的人孕育教养。
即使无后,他亦不会将就——
这是福王一系刻在骨子里的执拗。
第一代福王便无后,是过继了一位皇子继承了亲王的位置,虽然是过继的子嗣,但在某种看不见模不着玄而又玄的东西影响下,福王一系无不是深情执拗、体弱多病、子嗣单薄。
除了第一任福王得了高寿,后代子孙却都命短,有的留下了子嗣,有的甚至未来得及长大便夭折,只能继续过继子嗣以维系传承。
第一代福王一生就是个闻者伤心的悲剧,他因身体原因怕连累心爱之人,便默默成全了对方,结果他拖着破败的身体却默默守护了心爱之人一生,甚至熬过了她的丈夫,这事被他当成一生憾事,严正教训告诫后代子孙——若有中意女子,万不可因自己的健康原因就大方相让不去争抢,那或许会抱憾终生的。
不得不说,嫁入福王府是等同于守寡的结局,但这依然不能减退许多人对福王妃之位和下任福王外家身分的觊觎热情,毕竟这可是亲王身分,所以争夺福王青睐的戏码一代接着一代地上演着。
另外还有一件诡异的事,福王一系不管寿命如何,每一任福王或世子都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这让许多怀春少女更是前仆后继地接近——病美男,几乎已经是福王一系的代名词。
卓玮玠是这一代的福王,相貌俊逸非凡,不知掳获了多少名门闺秀的芳心,但长年卧病、极少出门,随着年龄一年一年增加,不少人都开始担心这一代福王恐怕也留不下子嗣,大约又得开始着手从皇室挑选饼继子嗣。
二十三这年龄,对世间男子而言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对福王一系而言,这已经是个很危险的年龄了。
坐在轮椅中的卓玮玠犹如一座雕塑一般静静地待在那一方寂静的天地,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沉思。
没有人去打扰他的安静,直到很久之后一名侍卫的回归,才打破了卓玮玠的清静。
这名侍卫是在之前跟踪那对主仆而去的人,他之所以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回来,是因为那对主仆真的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那条之前逮到的蛇烧烤吃完之后才回去的。
她们回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府第别庄,而是——一座庵堂。
侍卫并没有去询问住持,而是在附近找了人家相问,在得到想要的资讯后这才返回。
“镇远侯府的?”
“是。”
卓玮玠掀了下嘴角,异常平淡地道:“原来是她啊。”一个被侯府排除在外的嫡出小姐。
侍卫没有说话,卓玮玠脑中已经调出了这位侯府小姐的全部资料,因为她母亲镇远侯夫人和其父贵妾的斗法,这位大小姐甫一出生便被送到了庵堂,几乎是在庵堂长大的。
说起镇远侯府,在京城勳贵圈还是挺有名的。
镇远侯府的李老夫人将娘家侄女给自家儿子当个贵妾,这事在当年可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直到现在大家提起来还是唏嘘鄙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