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若非庆姨娘克扣了我们北院的东西,我娘也不必去偷窃,”莲心忿忿道:“如此,奴婢该恨上庆姨娘吗?”
“莲心,你真的恨错人了,”董慕丽却道:“你也不想想,祖母这般疼爱大姊姊,为何当初会看着她缺衣少食却不过问?”
这话可问住了莲心。“老太太……她当初哪里知道大小姐的境况?庆姨娘在老太太面前自己都站不住脚了?”莲心结结巴巴道。
“是,我娘有私心,苛待了大姊姊,”董慕丽叹一口气,“但祖母也没糊涂啊,她才是董家真正掌事的,哪里没有她的耳目?金嬷嬷在你们北院出入多少回了,大姊姊的境况岂有不报的?”
“可是,”莲心一脸困惑,“老太太知道我们大小姐过得不好,却不闻不问?这……为什么啊?”
“梅花香自苦寒来,祖母最喜欢这句诗,特意写了裱了起来,挂在堂屋里,她这是要磨练大姊姊的心性呢,”董慕丽见她动摇,继续挑拨,“你瞧,事后她不都把彩均坊交给大姊姊了吗?此次还听闻还要派大姊姊到江左去帮衬父亲,你还不懂吗?”
“磨练……心性?”莲心气得颤抖,“我娘……我娘……”
“所以说,你娘白死了,死得冤!人家祖孙两人在玩小游戏呢,亏了你娘一片忠心,不过当了冤死鬼!”
莲心泪花四溢,霎时全身都僵了。
“看看,你今天算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了。”董慕丽上前掏出手帕递给她,“来日我若请你帮个小忙,莲心姑娘,你不会不肯吧?”
莲心失了言语,只捧着手帕,把一张小脸埋在其中,痛泣起来。
董慕丽一脸洋洋自得的表情,侧头对庆姨娘道:“娘,我今天轻轻松松就收服了莲心,您拿什么奖赏我?”
“还是这么孩子气!”庆姨娘睨她一眼,“才走了一步好棋,尾巴就翘上天了?你忘了为娘再三叮嘱的,要沉着、沉着!”
“知道啦,”董慕丽道:“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就暂且让我乐一乐,这莲心所谓的忠心也不过如此嘛,三言两语就能让她背主叛变,乐死我了!”
“毕竟她母亲死得冤,”庆姨娘叹了气,“她从小与她母亲相依为命,她又向来孝顺。”
“她真会帮咱们?”董慕丽还有些疑虑,“若她回去转念一想又反悔了,那可怎么办?”
“反正咱们叫她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庆姨娘道:“她若反悔,咱们的计划也照旧,还会有别的法子的。”
“可我真想知道董慕妍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澹台公子围着她团团转,”董慕丽嘟唇道:“莲心说,她学了狐仙的妖术!”
“莲心夸张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妖啊仙啊的,”庆姨娘只是不信,“不过她若真有什么秘笈,你看看也好,你这孩子心太实,该去学学。”
董慕丽托着腮帮子,逐一思索,最近自己不过依母亲的吩咐行事,但好多缘故她都没想明白。
“娘,你说,莲心她娘死了,她该恨祖母才对,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会答应帮我们算计董慕妍?”
“谁不知道董慕妍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若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头一个心疼死。”庆姨娘道:“再说,莲心母亲的死,董慕妍月兑得了干系吗?若非为了给她买银霜炭过冬,娇宠着她这位大小姐,至于闹出那件事?”
“这么说,莲心其实一直也隐隐记恨着董慕妍?”董慕丽问道。
“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庆姨娘道:“人心便是如此,即使表面上看着没什么,深处角落里却不知藏着什么,瞧,这一试,不就让咱们给试出来了。”
“娘,您真是神机妙算。”董慕丽笑道。
“我是不相信主仆之间没一点嫌隙,不论如何,试试总没错。”庆姨娘笃定道。
“娘,我要是有您的一半聪明就好了,”董慕丽忽然感慨,“女儿就是太笨,活不出个样子来。”
“你啊,过两天去见澹台公子的时候镇定一些,就谢天谢地了。”庆姨娘敲敲她的脑。
“娘,女儿忽然有些害怕……”董慕丽身子缩了一缩。
“怕什么?你舅舅的当铺你早去过了,该说什么,娘也早教你背熟了,你只要稳住,别出错就好。”
一出大戏即将上演,董慕丽心里一阵打鼓,娘说得没错,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再懦弱,也要硬着头皮上场了。
那一套玳瑁簪年月久了,金托底子没当初亮,澹台浚想着趁成亲之前打磨翻新一番,于是带着东西来到绦翠轩。
绦翠轩的掌柜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笑道:“想不到当年来订这套簪子的,便是澹台公子,记得这还是小的亲自督造的。”
“掌柜记性真好。”澹台浚亦含笑。
“因为这套簪子特别,别人都用的珠玉或者宝石镶嵌,唯独这套用了玳瑁,记得那时候玳瑁还不太时兴,好多人都不认得。”掌柜道。
“什么稀罕的东西,也让我瞧瞧!”说话之间,身后忽然一女子扬声道。
澹台浚微怔,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眸就看到董慕丽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哟,董二小姐!”掌柜连忙迎上前去,哈腰道:“董二小姐,许久不见了,今儿什么好日子?”
“听闻澹台公子在此,我特意过来的,还好赶上了。”董慕丽答道。
“董二小姐是特意来找在下的?”澹台浚蹙眉问道:“不知有何事?”
“既然两位有事要聊,小的便先到后面忙一会儿,”掌柜道:“小二,给两位贵客奉茶!”
“掌柜你先别忙,我有话想问问你。”董慕丽忽然道。
“董二小姐可是想订什么首饰?”掌柜道。
“我许久没到绦翠轩来,只因上次我娘在这里受了些冤枉。”董慕丽瞧了澹台浚一眼,“今日,我便要代她来解释清楚。”
“解释?”澹台浚自然记得她指的是关于他母亲那块玉佩的事。
“呃,”掌柜清咳了两声,“上次的事恐怕有什么误会,董二小姐与澹台公子若能当面解释清楚,便再好不过了。”
“掌柜,你是个人证,”董慕丽道:“我到我舅舅当铺里,仔仔细细査了帐目明细,并没有那块玉佩的记录。”
“东西既然是偷的,没有记录也不奇怪。”澹台浚淡淡道。
“公子此言差矣,就算是偷来的东西,没有当票的记录,可出货的时候呢?”董慕丽道:“我们卖给掌柜东西,究竟卖了多少都会记册的,否则若吃了亏,我那贪财的舅舅岂会罢休?”
这话倒是让澹台浚一怔,“在下不懂商家买卖,那玉佩就是在这绦翠轩发现的,在下只认看到的。”
“公子就没怀疑过,那玉佩是我大姊姊暗中放在这里,故意栽赃我娘的?”董慕丽正色道。
“董二小姐请慎言!”澹台浚打断她,“无端的猜测,不足为凭。”
“我娘再贪财,心里也会有数,那玉佩是你们的订亲信物,她岂敢随便拿去?”董慕丽辩驳。
的确,那玉佩的质地非上乘,庆姨娘若要敛财,也未必看得上。
“庆姨娘大概没认出那是我与慕妍的订亲之物。”澹台浚发现自己语意有些迟疑。
“两位有话慢慢说,小的还有些事得去处理……”掌柜看到情形不妙,立刻找藉口溜走。
澹台浚没有留他,有些事确实不便让外人听去太多。
“如今细究这些,想来公子也不会再相信了,”董慕丽苦笑道:“公子与姊姊已经两情相悦,她说什么你自然便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