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做的袄?”澹台浚道:“娘娘最近的衣裳皆由彩均坊打理,那也是你们做的?”
“对,是我教秦掌绣做的鹅绒袄。”董慕妍道。
“鹅绒?”澹台浚一颗心悬起,“就似那无跟的貂毛鞋,也是本朝前所未有的?”
“本想着得空给你也做一件,”董慕妍微微笑着点头,“这袄又轻又暖,比一般的棉袄暖十倍呢。”
澹台浚此刻却全无心思与她柔情蜜语,“看来,我得去一趟彩均坊!”
“怎么了?”董慕妍迷惑道。
“郡王失踪时穿着那袄……”澹台浚道:“我总觉得忐忑。”
“再怎么样,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吧?”董慕妍不解,“借给她袄,也是一片好意。”
“我到彩均坊一趟,若那样的袄还有剩的,便请秦掌绣交给我,”澹台浚道:“好歹寻人的时候也可告诉差役郡主当时的穿着。”
“如此也好,”董慕妍颔首道:“我与你同去。”
“天冷路滑,你在家里待着便好,”他抬眼与她四目相触,“万一把你也弄丢了,那可怎么得了?!”
呵,她还以为今晩他忙得都没空跟她说情话,此刻忽然说出这般甜言,让她措手不及。
“有什么关系……”董慕妍不由脸红,“我又不是公侯千金、王府郡主,区区一个小女子,匪人逮了我去也是白花力气。”
“若并非匪人,只是想嫁祸于人呢?”澹台浚突道。
“嫁祸?”董慕妍心尖一紧,“公子何出此言?”
“我不过胡猜罢了,”他马上宽慰她,“你也别太当真。”
“今日我与淑妃娘娘也猜测过,总觉得像是京中熟人所为,”董慕妍隐隐担忧,“若是一般江湖匪类,在天子脚下来无影去无踪也太厉害了。”
“姨母与娴妃一向有嫌隙,我就怕别人非议是姨母在幕后指使。”澹台浚无奈道:“可偏偏郡主也失踪了,这便难解了。”
“依我看,赵国公千金失踪一事,于裴家甚是有利。”董慕妍直言道:“听闻公子养了个外室,赵国公家打算退婚的,此案一发,赵小姐损了颜面,便只能嫁到裴家当牛做马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澹台浚微微一笑,“不过,这话你可别再与别人提起,会惹祸的。”
“与你私下提一提,有什么打紧?”董慕妍瞋睨他一眼,“你总不至于会出卖我?”
“我是心里欢喜,难得你与我说这些知心话。”澹台浚伸手撩了撩她垂下的发丝。
“可如今永泠郡主也失踪了,”董慕妍轻咳一声道:“这便说不通了,假若是裴家所为,他们与永泠郡主又没仇没怨……”
“不错,我也如此想。”他似乎沉谜于撩拨她的发丝,手指卷着细长的发,索性玩耍起来。
男人都这么不老实吗?想不到他平素规规矩矩的,逮着机会竟占她的便宜。
董慕妍躲开他,“本想去彩均坊,早些去吧……夜深了,别忙的太晚。”
“唉,真不想去啊,”他笑盈盈却故作哀叹道:“天寒地冻,在你这里吃杯暖酒,说一会儿话,让我全身都倦怠。”
“那就别去好了,多吃几杯酒。”她知道他在逗她,不以为意地道:“反正贼人逮的又不是我,我着什么急?”
澹台浚无奈地道:“真拿你没办法,好像不论我做什么,你都无所谓。”
“那要如何?”董慕妍抬眉道:“反正都是公子你说的,逆着你不成,顺着你也不成?”
“什么时候你不要老顺着我就好了。”他却道。
这话什么意思?她一时间没明白。
眼下头有点晕,坏消息把她吓得懵了,平素的聪明脑子似乎转不起来,算了,改天再细想吧。
“对了,”董慕妍忽然忆起,“外面冷,我这里有一副耳罩,你先戴着,别把耳朵冻坏。”
耳罩是她闲着无聊的时候试着做的,先用极细的金丝做发箍,两端再系以白兔绒做成耳罩,戴上显得十分时尚。
澹台浚的玉颜配上这白兔绒,更衬得满面生辉,而且还可爱不少,真像长了两个圆厚的猫耳朵似的,她看了直想笑,方才的惊骇略抛诸了脑后。
“这个东西……”澹台浚对着镜子瞧了瞧,凝眸道:“样子有点奇怪。”
“暖和吗?”董慕妍只问道。
“暖是挺暖的,就是像长了两只猫耳朵。”
他的观感居然与她相同,董慕妍终究忍俊不禁,用袖子遮着脸偷笑。
“该不会是你故意想让我出糗吧?”他亦歪着脸瞧她。
“我一片好意——”董慕妍呶呶嘴,“你不要就算了!”
说着,她想伸手将那耳罩摘了,谁知被他牢牢扣住双手,贴到他自己的脸颊边。
“耳朵确实冻红了,需要暖一暖——”他压低了嗓音,极尽温柔地道。
分明是他耳朵红,为何她的脸却烫得这样厉害?这是第几次与他有肌肤之亲了?假如,这算得上肌肤之亲。
反正,他肌肤如玉,彼佛比她还细橄,模着手感甚好,她就巴望着能多模几回,嘻嘻嘻——
“你在高兴什么?”他警觉地问道。
“啊?”董慕妍连忙装傻,“高兴?吓……都吓死了,今晚一想到郡主失踪的事,哪里敢高兴?”
他依旧莞尔,没截穿她的谎言。
“对了,还有一件袄吧?”他又问。
“什么?”她一怔。
“你刚才说的,怎么就忘了?你说得空了,为我也做一件鹅绒袄。”他道。
“哦,那个啊……”亏了他记得,她道:“得空一定做。”
“我等着。你若忘了,我就催。”
怎么跟个要糖的孩子似的?得了个耳罩,又想要袄,贪得无厌。
不过,她喜欢他这般缠着她的模样,彷佛她的东西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其实那些又不值什么钱,但他郑重的眼神却显得尤其珍贵。
他越在乎她的东西,就像是他越在乎她这个人,这种感觉真好。
能让她在寒夜里暂时忘却烦忧与恐惧,沉溺在这微暖的情绪里。
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又作了迷迷离离的梦,醒来觉得一身累,全然不记得都梦到了些什么,只依稀靶到有些恐怖。
匆匆用过早膳,她便命莲心备了马车往彩均坊而去。
秦掌绣也料到她会来,早早等候在厅里。
“公子昨夜来过了?”董慕妍急切地问道。
“来过了,取了一件鹅绒袄,又四处看了看便离开了。”秦掌绣道:“公子叫我转告大小姐,不必担忧。”
“四处看了看?”董慕妍凝眸,“他都查看了什么?”
“就是库房、柴房之类的地方,公子掌着灯去瞧了瞧,也不知在找什么。”秦掌绣道:“我问了公子,他也不说,只叫我放心。”
奇怪了,澹台浚执意深夜到彩均坊来,究竟为了什么?他……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他这个人表面微笑谦谦,满月复心思,实在让她琢磨不透。
“大小姐,我煮了女乃茶,可要喝上一杯?”秦掌绣关心道:“我瞧着,大小姐气色不太好。”
“没事,歇一歇就好,昨夜睡得迟了。”董慕妍佯装镇定。
与秦掌绣在厅堂里坐,热腾腾、香甜甜的女乃茶饮了一口,嚼着其中的珍珠丸子,心情确实平复了些许。莲心与秦掌绣皆是心月复,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有话尽避倾吐。
“听闻永泠郡主也失踪了?”秦掌绣道:“这也奇怿了,哪里来的贼人,竟如此猖狂!在这京中住了这许多年,这样的事闻所未。”
“莲心,我且问你,”董慕妍忽然忆起一事,“最初关于贼人的传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怎么就说是贼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