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曲云卓看见娘亲一瞪,再看了看不远处饮翠阁的洒扫下人一眼,没再用他私底下对娘亲的称呼,“姨娘,云卓知道了。”总有一天,他要让自己的娘亲扶正,一扫娘亲多年来受的屈辱!
接着,黄姨娘便带着一双儿女进了饮翠阁。来到厅里,曲纤珞已经请安过了,正坐在萧氏下首的位置,见黄姨娘进来也只是礼貌上起身寒暄一句便又坐回去。
萧氏的厅里点着檀香,刚刚和女儿说话时的慈蔼神情在看见曲云卓走进后敛起,因为她知道小倩定是曲云卓指使的。
正堂里的下人是曲宏的人,但曲云卓自从十岁那年起就跟在曲宏身边学习经商,下人们不敢找主子麻烦,曲宏更不会无故伤害自己的女儿,那么幕后黑手就只剩曲云卓了。
萧氏即便没证据也敢肯定小倩是曲云卓指使的,可就因为没证据她不能把曲云卓如何,只能看着他躬身向自己行礼、看着曲玉芙屈膝请安,她却不能为女儿讨公道。
“母亲,女儿有一事请求母亲答应。”曲纤珞觉得喊娘亲比较亲切,所以私底下都唤萧氏娘亲,但有外人的场合,她还是称母亲。
“说吧。”别说一事,萧氏心疼自己没看顾好女儿害她破了相,十件事她也答应。
“女儿想搬去庄子住。”
“什么!”萧氏不同意,曲家的庄子虽然不差,但女儿受了伤就去住庄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毁容被送到庄子去,这万万不行!“我不同意,住庄子不行!”
“就是啊,纤珞,你为什么想去住庄子?”没了这个抢女儿风采的嫡女住在曲府,黄姨娘自然开心,只是如此就不能寻时机给曲纤珞下绊子了。
曲纤珞看了黄姨娘一眼,这回是她失误了,要不是前一日窨坏了茶,她一边想着原因一边走着也不会着了道,或许被撞倒跌出些瘀伤会有,但破相的可能性却不高。
“姨娘你不知道,母亲要管家、曲家的事业都靠父亲及母亲操持,但母亲的嫁妆铺子、产业也不少,若我不帮着一些,把母亲累病了,这曲家上下还有谁能担起这个担子啊!”曲纤珞态度抓不出错处,但言语中又是讽刺黄姨娘家世差当初没带多少嫁妆,再是讽刺她无能,别说帮衬曲家的事业,怕是连要她管家都可以把曲府管出大漏洞来。
黄姨娘恨恨地咬了咬牙,勉强维持担心的表情,“姨娘无能帮不了你母亲管家,但云卓还算争气,曲家的事业让老爷带着云卓做,他帮得上忙的。”
曲纤珞都快笑出来了,黄姨娘奉承了父亲十多年,都把自己奉承的话当真了,还是她真的笨到看不出来,这曲家的产业若是没有母亲撑着,怕是父亲根本撑不过三个月。
曲家过去是小地主,日子甚是滋润,但也算不上家财万贯,萧氏出身前朝的大商贾之后,虽然现在没落了些,但总归还是颇有名望的。
曲宏外表清俊,虽然家世不如萧家,但萧氏只是庶女,尽避十分得祖母喜爱,终归在后宅地位不高,在嫡母做主之下许给了曲宏。
萧老夫人争不过那个长袖善舞牢牢抓着后宅的媳妇,又想着萧氏是下嫁,曲宏应是不敢亏待,最后也同意了亲事,为了弥补,还把儿子孝顺挂在她名下的产业全过给了萧氏,萧氏嫁进曲家时那可是十里红妆,多少人羡煞了曲宏的好运。
这些年或许因为商贾当道,这才慢慢有人破了例,但在当年,再有钱的富贾嫁女最多也只能有六十六抬的嫁妆,除非是有品秩的官员嫁女,否则不能再多,萧家还是把嫁妆上的红彩卸了才能抬进曲家。
到了曲家,承袭萧家经商之能的萧氏在短短三年就帮扶做大了曲家的事业,但曲宏一得知萧老夫人过世,萧氏再无靠山之后,竟把勾搭许久的黄姨娘给纳进曲家为妾,用的理由还是萧氏无法反驳的……
萧氏嫁入三年,肚子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黄姨娘一进门就入门喜,九个月后生下曲云卓,萧氏即便不怕自己在曲家失了地位但也想有个孩子作伴,尝试各种偏方好不容易才生下了曲纤珞,但也伤了身子绝孕,自此之后曲宏更是只与萧氏维持表面夫妻情谊,而受宠的黄姨娘则在萧氏生下曲纤珞不到一个月也生下了次女曲玉芙。
要不是有曲纤珞,萧氏早放生了曲宏,哪里还肯为他卖命,不是萧氏自夸,这曲家的事业还真不能没有她。
然而这一切就算别人不知道、曲宏自视甚高看不出来,但自小被萧氏带在身边教养的曲纤珞怎么会看不出来?曲纤珞或许是承袭了外祖家的经商之能,加上她十分聪慧,萧氏在把嫁妆里峣阳茶行的事务教授给她时看出了女儿的才能,年仅十岁的她开始学习窨茶,连茶行里的老师父都赞叹她是奇才。
“是啊!曲家家大业大,应是能撑一阵子的。”
黄姨娘没听出曲纤珞是不信任自己父亲能力,以为她在数落自己的儿子曲云卓帮不上忙。
“纤珞,不得无礼。”曲纤珞禁不住的冷语让萧氏给轻斥了一句,但也只是一句,那是因为萧氏知道曲纤珞委屈,舍不得多加斥责。
曲纤珞经过这回的事多少还是变了,尽避她不在乎破了相,但对于父亲还是有些心寒,母亲在审问小倩时曾质问她是不是被教唆,小倩虽然扛下一切但也明白自己下场会十分凄惨,曾一时犹豫,那心虚明显到连曲玉芙这种蠢蛋也看得出来,但当母亲威胁小倩若她不吐实,害主子破相的下场就是被发卖到烟花地那种下贱地方时,父亲竟然先一步开口定了案,让婆子立刻扯了小倩依母亲所说的卖了,看来父亲的确也看出小倩的犹豫,怀疑是儿子所为,而在他的心中,儿子还是比女儿重要。
本来曲纤珞只当父亲是重男轻女罢了,可是大夫为她治疗后,她在半昏半清醒之间,听见母亲问大夫是否会留疤,她怎么也忘不了父亲接着问的那句话——
“是啊!会不会留疤,我这个女儿养得这么好,将来是要许好亲事帮扶我曲家的,可不能破相了。”
直到听到大夫说会留疤但无损容貌,也可以梳发掩盖时,曲宏才松了口气,但那口气刺痛了曲纤珞的心,原来对父亲来说她只是联姻的工具,所以他不会怪曲云卓,毕竟她没毁容,对他的利益没有损失。
曲玉芙想到方才曲纤珞数落了大哥,忍不住想为哥哥出气,“大姊姊,要帮母亲也不需要住到庄子去啊!还是你担心你破相的事?妹妹院落里有手巧的婢女,妹妹把她送给大姊姊,她能梳许多遮掩住伤疤的好看发式。”
这曲玉芙果然是个蠢的,刚刚在外头还假惺惺的问她留疤怎么办?现在就忘了刚刚问过的话,言语间早已肯定她会留疤,那不明摆着方才就是装傻补刀问的?
曲纤珞看着曲玉芙一眨眼两行清泪就流下来,彷佛有多担心她一个人住到庄子去一般。曲纤珞冷笑,看来曲玉芙也不是那么蠢,足见还是有些小心机的。
“就是!说来正堂里的婢女撞伤了你,我也难辞其咎,要是以后有人敢拿你的脸作文章我就打她一顿替你出气,你用不着躲到庄子去。”曲云卓自以为是的再补一刀。
曲纤珞低下头暗翻白眼,这个曲云卓真的是个蠢的,正堂里都是父亲的人,他有什么好说的?是怕人家不知道他也帮着管正堂,而小倩就是他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