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老夫人?”自从驸马过世,柳老夫人茹素已久,很少插手府内的事,一心向佛。
“你该改口喊祖母了。”
于香檀暗暗咕哝两句。“你就这样回去不会有事吗?那一位的疑心病应该很重。”
懊死之人一直不死,一拖再拖,换成她也会起疑,阎王要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他早该死了。
“在她眼中我就是死人。”他自嘲。
“但是你毕竟还没死,就没人心存疑虑?”换成是她会派人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奇人异士出现。
柳笑风呵呵冷笑。“不死也离死不远了,谁会在乎我这个弃子,不然她怎会大方的让你进门,给我多一个筹码。”
“筹码?”她吗?一个平民百姓,于香檀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
柳笑风骨节分明的手往她平坦小肮一放。“孩子。”
“孩子?”她先是不解其意,而后桃腮泛红。
“我若有了亲生儿子,我的父亲再多活一、二十年,我的儿子就能接我的位置,成为柳城城主。”前提是他不在人世。
“不是传给你三弟吗?”他也是嫡子。
“不,我们柳城的规矩只能篇嫡长子,若无嫡长便是嫡长子之子,两者皆无才由嫡次子接任。”而且必须是嫡系长房子孙,嫡二房、嫡三房、嫡四房……以此类推,得嫡长房无子孙方可另外推举,庶出不在其中。
“为什么?”孩子还小能担当重责大任吗?在一般宗族中大多挑选有能力的成年人继承,交给幼子形同儿戏。
为什么?他略微失神的回想过往。“因为我祖父就受过这样的迫害,他二叔为了谋夺他的侯爵之位,先害死他的母亲,让他孤立无援,再联合族老、宗亲逼他除籍……”
祖父孤军奋战、努力突围,但因年幼独木难支,难挽狂澜,最后被亲二叔抢走他父亲用战功拚下的爵位。
当时年方十二的祖父什么也没有,他投靠了他父亲的好友平源将军,平源将军带他上战场杀敌,他才有出头的一天。
之后在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他和平阳长公主相遇了,两人虽非一见钟情却在相处下互有好感,皇上因此下旨赐婚。
澳换门庭的祖父因尚了公主而青云直上,顿时成了朝廷新贵,身为皇帝的女婿,他终于有权有势找二叔报仇。
“祖父的二叔是庶出,所以祖父十分痛恨庶子,他和祖母只生了我爹一个嫡子,他在临终前立下遗嘱,要所有后代子孙遵从,嫡长子方可为家主,长房亡,长房长孙续,其次嫡二子、嫡二子的嫡长孙、嫡三子、嫡三子的嫡长孙……”
意思是一脉相传,只能直系嫡子,立长不立幼,庶子是旁支,除非无嗣,否则与家主之位绝缘。
用了“绝”这个字,可见他有多恨庶出。
“所以说你若有……呃,嫡子,那就是实打实的小少主,他的地位无可取代,柳城未来的主人?”
“没错,我们的长子是将来的柳城城主,你就是未来城主的娘,整个柳城你最大。”他取笑的说着,但眼神也出奇清亮,一瞬不瞬的盯着“孩子的娘”,想着将她压在身下恣意驰骋,把“孩子”放进她肚子里面。
“咳咳,什么未来城主的娘,我都还没成为城主的儿媳妇、城主夫人,你想太远了,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想到要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她孤僻的性子让她想跳车逃婚。
柳笑风手一举,抚向她白如雪玉的面颊。“你还没认命吗?我们这一辈子注定要绑在一起。”
“世事无常,不到入土的那一天都很难说。”身处他那个位置,想要一生一世太艰难,随时有人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放心,我会拉着你。”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忽地用力握紧,几乎捏碎她的手骨。
“拉我去死吗?”痛让她眉头一颦。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有我在,我会护住你。”他说出近乎生死与共的誓言,以他们以往的恩怨情仇,这已经是很重的承诺。
“万一护不住呢?”他看来不太可靠。
柳笑风拉下她的头重重一吻,狠狠咬破她的唇。“那就由你来保护我,我不想让你当寡妇。”
“柳笑风,你是个混帐!”居然咬她。嘴唇发肿的于香檀忿然一瞪。
“我是,可惜你是混帐的嫡妻。”死后和他躺同一穴,同受宗祠香火,他牌位旁立的是妻柳于氏。
一想到他们连死都分不开,柳笑风看她的眼神更炽热。
于香檀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小人得志不长久,你多吃樱桃噎死吧!让你继母额手称庆。”
她一把抓起银盘上的樱桃,往他嘴里一塞。“谋杀亲……夫……”
他含糊不清的,嘴巴直动,一会儿一粒粒樱桃籽吐回银盘,看的于香檀咋舌,心里暗骂,真是高手。
第九章 大喜之日装虚弱(1)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礼成。”
一声“礼成”一落下,屏气已久的于香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走得有点急促,想快点到喜房,偏偏前头的“老先生”像头垂垂老矣的老牛,脚步缓慢,动作迟缓,还边走边喘气,要人搀扶。
着实太压抑了,她是成亲,真不是参加丧礼吗?
隐约间,她似乎听见有人捂着口鼻轻泣,好像过了今日没明日,哀伤气息弥漫,全场没有一丝交谈声,安静得恍若谁高声就是不敬,让新人更加神伤。
谁家死了人吗?
还是准备挂白幡?
成亲是喜悦的事,欢天喜地,是谁搞得这么肃穆,连爆竹声都免了,鸦雀无声地看她跨火盆、摔瓦,在严肃的气氛中走向厅堂中央,礼官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喊行礼。
她当初的决定果然没错,她还是适合当寡妇,那今日的拜堂就是未亡人上香,为亡夫守节,多符合气氛。
“柳……”
一进喜房,于香檀正想掀开盖头一喊,一只大手忽地捂住她的嘴,状似体力不支的跌向她,差点将她撞倒,但是另一只手始终扶着她的腰,让她踉跄几步却没摔倒。
“嘘!别说话,外头有人听壁脚。”
“听壁脚?”居然还有人干这种事。
“要不要做场好戏让人看?”看似脚下虚浮的柳笑风俯在他的少城主夫人耳边低语。
“你想让人看戏?”秋水般眸子轻轻一闪,那道教人忽略的狡光一闪而过,快如流星。
“有何不可。”他那双醺人欲醉的眼睛异常光亮,心里想着的是被翻红浪的洞房花烛夜,全然没听出她声音中的异状。
“好呀!我配合你。”想玩是吧!真把她当傻子看了,自食恶果可别怪她,她下手没分寸的。
“香檀娘子,我们……”该就寝了。装作极度虚弱的柳笑风正想伸手解开新娘子的盘扣,取下她重达十斤的凤冠,谁知忽地天旋地转,他被压在喜床上,一道幽香传入鼻息间,令人迷醉的玲珑娇躯伏在他身上。
多善解人意的新娘子,知道他“身子羸弱”,所以决定主动点,饿虎扑羊把他吃了。
好、很好,他太满意了,有妻如此,他一定会好好待她。
想得太美好的柳笑风两眼一闭,打算当个逆来顺受的好夫君,让他家娘子尽情蹂躏他,他绝无怨言。
但是……
“不好了、不好了,少城主晕过去了,暮夏、清秋快把雪参丸拿来,少城主快不行了!”
咦!他晕了?
这一招用得可真狠呀!
丙然是好计谋,既能坐实他命不长久的传闻,又能避开被人窥视的新婚夜,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