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香檀全忘了自己心心念念当寡妇的举止有多气人。
“错。”
“错?”她目有疑色。
“我用的是我的解决之法,也让你不用担心婚嫁之事,对你、我都有利。”他们之间不能一直拖下去,她也快到二八年华了,与他的婚约确实让她失去了议亲的机会。
“说来听听。”头都洗了,不介意脚也湿了。
“你帮我对付顾云烟,夺走她的中馈。”那女人最在意的是权势,他要她一无所有,狠狠地从云端跌入泥里。
她傻眼。“顾云烟?现任的那个城主夫人?”
“还有别人?”他冷讽。
“那位夫人可不是简单人物。”明哲保身,她不想蹚入城主府那滩浑水,若非他退婚意愿太强烈,她先前也不会自荐说要替他对付继母,现在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如果我应允你事成之后不用见人,大可在后院运筹帷幄,掌控全局,不必以我妻子的身分应对上门的官家夫人呢?”她可以跟未出嫁前一样足不出户,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谁便把院子门一锁,由管事婆子去打发。
“很令人心动的提议。”她有点心痒了。
身为女子,她没有多少选择,终身不嫁是不可能的事,世道不允,她娘和弟弟也会颜面无光,她得为他们的名声着想。
可是嫁了人也不见得好过,以她的个性是无容人之量的,也见不得夫妻间的不公平对待,不论在哪一个时空,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的男人何其困难,她不相信穿越人的幸福伦理,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占尽一切天时地利。
她要是有女主光环便不会遇到渣到底的渣爹,为了小妾将元配妻子踩在脚底,还让嫡女给庶女让位,于香婕住在后院仅次于主屋的大院子,她却被送到杂草丛生的偏僻小院。
其实重生之后的她还挺喜欢犄角旮旯的边缘地带,鲜有人出没,不会有人进进出出,少了不少杂音,无人闻问她才能过自己的快活日子,不用勉强自己和旁人打交道。
可是看到原主的弟弟被四岁大的庶弟欺负,还被压在地上痛打,她护小怜幼的个性喷发,一把将胖小子推开,用她学过的短打拳打脚踢讨回公道,并在当下制定长远计划,她要扳倒渣爹,势压小妾,抢回嫡子女的地位,让于府在她掌握之中。
于是她改写了娘仨的将来,母亲拿回当家主母的气势,打理内外,丈夫、小妾不敢猖狂,庶子庶女安分守己,弟弟能文能武,又是读书又是习武,严然已有长子嫡孙的风范,再给他几年必能挑起于府重担,不叫她操心。
于香檀擅于布局,走一步看三步,前一世的遭遇令她更加未雨绸缪,她不习惯靠别人,一切操之在己,因此也养成清冷的性情,除了香露、胭脂水粉外,其他一概不感兴趣,包括男女间的情爱。
太早订亲也是原因之一,这件事让她知晓一己之力仍无法事事控制,要么随波逐流,否则誓死抵抗,两者之间她选择前者,死过一回的人才知道活着的可贵,她想活着见证自己的一生,由一头青丝到白发如霜,也许再有几个孙子绕膝讨糖吃。H“你终究要嫁人,嫁谁不都一样,我迟早也要娶妻生子,接我父亲的城主之位,与其被人随便塞一个女人当枕边人,还不如就相熟的你,我也不用费心防着。”说完之后,他一怔,竟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豁然开朗,她不就是最适他的人。
虽然看似势利,可她从未向他要过一两银子,或藉他的势欺人,甚至她自己不说,根本没人会想起他们俩之间有婚约,她将自己隐藏起来,恍若偷藏食的松鼠,自己过自己的。
“说实话。”明面话说得再好听还是虚的,她看不见两人的远景,只有一片逐渐靠近的乌云,是狂风暴雨还是微风细雨,无人得知。
柳笑风低声轻笑,在一番针灸、药浴的折磨下,他愤世嫉俗的心态有了些许改变。“你认为我的胎毒是平白无故得到的吗?别人想害我母亲连我也带上了。”
“是你继母所为?”她问得很小心。
“十之八九。”还能有谁如此心狠手辣。
“可那时她尚未过门,能害到堂堂的城主夫人吗?”那些服侍的婢仆难道都是死人,由着人下黑手?
“你忘了她们是姊妹,都是顾府的女儿。”姊妹之间互有往来是常有的事,谁会料到她别有居心。
恍然大悟的于香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是了,她能过府探视,没人想到自家姊妹也会暗下毒手。”
“我对当年的事了解不多,因为没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我娘一死,她身边的人也一一被打发出府,如今的城主府是城主夫人一家独大,所有家仆、奴婢都听命于她。”她唯一伸不进手的是他的居处。
“所以你要我夺走她手中的权力,好从中调查你娘的死因?”都快二十年了,还查得出来吗?
于香檀不抱任何希望,人死得已成一堆白骨,还能开棺验尸不成,当初的老人只怕不是被收买也早就遭到灭口了,人海茫茫,他这是大海捞针徒劳无功,何处是尽头。
“于香檀,你帮不帮我?”柳笑风骤地从浴桶站起来,笔直双腿从桶中跨出,一丝不挂的躯体如白玉无瑕,墨黑的药汤从他胸口滚落,带着一丝媚惑人的妖异。
可惜隔着一座玉石屏风,如此美景于香檀看不见,她此刻脑子中两个小人在打架。
“这……”她得琢磨琢磨。
“想清楚了,你找不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名利、地位、权势,而且在我和你较劲这几年,你也看得出你我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我压不倒你,你也奈何不了我,一旦你掌握了府中大权,说不定我还得看你脸色行事……”为之失笑的柳笑风心想着,人不能做得太绝,他哪晓得有朝一日他和她立场对调,他一反常态得向她好言好语的商量,把头放低,做个谦逊的人,化解她铜墙铁壁的防心。
“柳大公子,你洒下的糖够甜了,是蚂蚁都会爬向你,我……啊!退回去、退回去,退回屏风后头,你没穿衣服……”辣眼睛呀!他身材还真不错,就是白了些。
低声一呼的于香檀努力忘记刚才看过的……呃,两腿间挂的长物。
身为穿越人士,说没看过图片影片那绝对是唬人的,但实物还是头一回见,她薄女敕的面皮仍然有点发烫。
他忘了。“给我拿件袍子来。”
平常有人侍候着,针灸之后的柳笑风已虚弱不堪,都是被人扶着入桶中泡药浴,故而也没想到要准备换洗衣物。
“我不是你的丫头,别用使唤人的语气。”她站着不动,一点也没想过要为他跑腿,当个服侍人的奴婢。
“小三子呢?”他的小厮。
“不知道。”他问她,她问谁呀!罢一来就没瞧见人,她看房门开着才走进来,不料他的药浴尚未结束。
本来是她的屋子,她却做贼似的不敢正大光明进入,好像她才是客人,得经由主人的同意才能入内。
“你要我光着身子出去?”
柳笑风话中带笑,似在说——你若不介意,我也坦坦荡荡,反正日后总会见得到,不过这日提前罢了,你也不用害臊。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冲口而出的一连串不雅之话。“战七,你家公子喊你了。”
怎么又是我?苦着脸的战七从屋梁上跃下,习武之人耳力灵敏,屋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往下一拉,认命地轻功一施,取来主子的锦衣玉带、绣金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