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笑了,谁有本事对这么可爱的“萌萌”发脾气——郑重申明,萌萌指的不是林志玲接生的那匹马。
“今晚不玩扑克牌。”她笑着说。
“那要玩什么?”
她拍拍木箱子。“玩烟火!穿厚一点,到院子里去放吧。”
听见烟火二字,韩暮几人发出欢呼声,连忙穿上外袄。
罢从厨房过来的韩远把托盘放在桌面上,拉拉星星的衣袖说:“娘再吃几口吧,闹起胃疼很痛的。”
星星笑开,揉揉他的头、捧起他的脸,忍不住亲一口,害得韩远脸红扑扑的,既欢喜又害羞。“知道了,去放烟火吧。”
这群孩子,韩岁冷酷,韩暮鬼灵精,韩远体贴细心,韩为胆小、老爱躲在哥哥们身后,而韩客最会撒娇,五个孩子、五副性子,但有他们在身边,孤单离得很远。
郑远山提起木箱,领着男孩们到院子放烟火。
星星坐在窗边,抱着韩边一面吃饭一面看着窗外,孩子们的尖叫、大笑,不自觉地染上她的心,微笑勾起。
星星很开心,来到异世的这个新年,她不是一个人……
夜深,孩子们困得很,郑远山打发他们去睡,由他和星星守岁。
星星想抗议,又不关她的事,守哪门子岁啊,但郑远山一记眼神让她乖乖妥协,唉,怎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她就气短了呢?
你说说,两个啥事都不做的人面对面看着对方,会看出一朵花儿吗?当然不会,只看得头昏眼花,想打磕睡。
但某男坚持要她守岁,怎么办?
简单,让她清醒清醒不就得了。
于是一床棉被,她被裹成粽子,然后被抱到屋顶看星星。
天气很冷呐,况且屋顶是好坐的吗,一个不小心就会摔成肉饼,她哪会乐意?为保障生命财产安全,星星不得不往他身上靠,拿他的身体当支点,试着保持平衡。
这一靠,淡淡的竹叶清香窜入鼻息。
星星深吸一口,承认吧!为什么同意他住进来?恰是因为他身上的竹叶香让她起心动念,让她克制不住想亲近他的慾望,然后……就这样了。
她的狗鼻子实在让人深感困扰!“为什么睡在衣柜里?”
淡淡的声音、淡淡的提问,却让她鼻子发出酸涩讯号。
这个习惯,爸妈不知,哥哥姊姊发现过,却只丢出一句“怪癖”批评,没人想要深究原因。
“习惯了,不开心的时候,密闭空间会让我感到温暖舒服。”
“好端端的,怎会养出这种习惯?”
仰头,今天没有月亮,让满布夜空的星星更亮眼,她不确定爱去山上看星星的哥哥,有没有也在看着同一片星空,她想家了,非常想,即使家人没那么爱她……
“我爹娘很忙,非常非常的忙。”
“然后?”
“八岁那年,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人被车子碾过,坚硬的头骨被压碎,里头白的红的东西被挤出来,洒了满地,我这才晓得,原来脑浆是白色的,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吃番茄蛋花汤。”
郑远山不懂,这和睡衣柜有什么关系,但他耐心听她说话。
“我回到家里,知道爸爸肯定不在,哥哥姊姊一定在学堂上课,但是我的恐惧迫切需耍安抚,我冲进娘屋里,娘听见开门声,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大叫,‘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然后随手套上一件衣服,匆匆忙忙往外跑。
“我追在娘身后,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恐惧,但是她没发现我的不对劲。
“叩!门关上,偌大的空屋子将我的恐惧放大数千倍,我害怕、惊恐,八岁的孩子解决不了这种复杂情绪,我只好抱着自己的小棉被躲进衣橱里。
“小小的衣橱、很多的衣服,让我感到温暖而安全,让我被放大的恐惧缩小再缩小,那次的经验教会我,当不安寂寞、伤心委屈来袭,只要躲进衣柜,就可以获得解决。”
她有很好的叙事才能,短短的故事,让他听见她无助委屈。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拥有爹娘全部的关爱与照顾。
“你爹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画家……画师,他的画很厉害,许多人愿意捧着大把银子买他的画作,我娘会喜欢他、想嫁给他,恰恰因为她也喜欢画画,并且深深崇拜他。”
静看她的表情、细听她的言语,他确定这不是谎言。“你有手足吗?”
“有,我哥哥叫朱阳阳,他很会读书,也很会赚钱,但性情冷漠,总喜欢一个人,一个人旅行、一个在夜空下看星星,一个人享受孤独的狂欢与洗礼。
“我姊姊叫朱亮亮,长得很漂亮,很会唱歌跳舞,但最厉害的是很会吃,她有一票喜欢她的男女,他们说,看姊姊吃东西,有种舒压的幸福感。
“我叫星星,是个又丑又胖、一事无成的家伙,我们家有星星、月亮、太阳,我问娘,如果再生个弟弟要叫什么?娘回答,照顾你们三个长大,我都快累死了,再生一个,直接送养,名字由养父母取,与她无关。”星星失笑,老妈什么时候照顾过他们?与其陪孩子,她更宁愿把时间浪费在画画上吧!
“看吧,我娘多不负责任,身为娘的女儿,我肯定不会是个合格娘。阿岁他们跟着我,肯定会很辛苦,但没办法呀,是他们决定要跟着我,我旁的没法教他们,只能教会他们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独立自主、拿吃苦当吃补,要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他们会跟我一样,什么都不行,只能混吃等死,从下流青年混成下流老人。”
“你没有混吃等死,你很有本事。”他中肯道。
星星长叹,那是在这里啊,在二十一世纪,她的功能已经被照相机取代。
“这是你说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这是夸奖?”
“不,这是讽刺,讽剌你的脸很臭,嘴更臭。”星星咯咯笑出声,原来不看他严肃的眉眼,她就有勇气嘲笑对方,再吸一口他身上会让人减压又愉悦的竹叶香,她笑弯一双眉毛。
“你也没有好到哪里。”他闷声回答。
“至少我比你漂亮,美女就算捧心蹙眉也是美。”
“你自比西施?”
“西施算啥?我是周子瑜。”
“周子瑜是谁?”
“全球公认第一美女。”
全球是什么东西,听不懂,但“第一美女”这四个字下得很重啊,他嫌弃地看她一眼,不晓得她是从哪儿得来的自信。
接着,他们又叨叨絮絮聊起来,他的身家故事很贫瘠,除“家中双亲早逝,尚未成亲,无兄弟姊妹、孑然一身”之外,没了,她只好往旁的方面聊。
笑话?他不行,两性关系?他不行,星星东拉西扯,终于扯出他在行的。
他居然擅长政治?星星对政治冷感,但她不排斥藉由这个话题多了解身处的时代。
于是他告诉她,大殷的朝局与百姓民生。
她是个满分倾听者,她耐心听着,不懂之处也没忘记发问,她表现得专注而认真,鼓动起他说话慾望。
这场谈话让餐桌上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在住进朱家的第一天,郑远山成功地拿下孩子的信任以及星星的友情。
天际刚浮上一抹鱼肚白,韩众陆续起床。
刷牙洗脸后,大双胞胎进厨房烧水煮早餐,小双胞胎扫雪扫地,而酷老大在腰间系上柴刀准备出门。
这是大年初一,每个人都应该好好休息的大年初一!
冷眼旁观孩子们俐落的动作,可以见得平日里训练有素。
问题是他们才几岁啊?而家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那个,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大觉,这样公平吗?但凡有一点点良心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