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认为这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好方法,跟着有血缘的亲戚,总好过跟她这个有名无实的母亲,说不定她心一黑,将他们全净了身,送进宫里。
没想到这群六、七、八岁的小表,同一时间向她投去同情目光。
同情?是他们被卖又不是她被卖,同情个鬼啊!本小姐正要立业发家,往幸福旅程迈进,谁需要小屁孩的同情。
韩暮道:“别说我父亲是独子,就算有几个远房亲戚,韩家被抄的罪名是通敌叛国,谁敢沾惹上一点边儿,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行啊?那她也可以躲吗?
她明白他们的同情目光,那意思是——可不可以问点有脑袋的好吗?
星星败下阵来,她明白了,双方身分俱在,老爹不在,儿子们自然是老娘的责任,劈腿恶妇没被找到便算了,现在找到……又没要拿她沉塘,不过是养几个孩子,她有什么好推拖的。
内心无言挣扎,她任由两派人马打架,好不容易论出胜负,星星认命了。
“既然你们非要跟着我不可,那我得把话说清楚。第一,以前的事我全忘光了,做不得数。第二,你们是我买来的小厮,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们必须学会照顾自己。第三,如果被人知道我是孙芹,可能会被抓走问罪,所以你们必须保守秘密,我现在叫朱星星,以后你们可以称我小姐、姑娘或主子,懂吗?”
说完,她镇定地等待小屁孩讨价还价,没想到他们对看几眼后,竟然就……默认了?这么好说话?莫非是还没反应过来?
趁着他们没反应,她急忙往下说:“这里有三间房,靠右那间最大,二三四五住进去,中间其次,老大带小么住进去,我住左边,等过几天搬新家再安排房间。”
“好。”孩子们应声。
“我不擅长煮饭、洗衣,不会打扫家里,我唯一能做的是挣钱给你们买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管大小,想住在这里,都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所以我不擅长的事,你们必须承担。”
意思是……喂,好歹他们是将军府少爷,读书写字背文章、习剑练武学轻功都没问题,煮饭洗衣这种事,鬼才擅长。
韩岁想抗议了,但星星不给他们机会,一拍手道:“散会。”
她随即钻进自己房内,不接受任何抗议言语,她发誓在心情平复之前,绝对不要再见这群小屁孩一眼。
抓起斧头、算准力气,朝木头上方砍下去,第一斧……韩岁差一点砍到自己的脚,他凝神屏气,回忆师父教导的射箭技巧,蓄势、专注于目标、下斧!再蓄势、再看清目标、再下斧……经过数十回合的练习之后,他终于成功将柴劈开,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成就感。
听起来很辛酸,将军府大少爷竟因为能把木头劈成两半而感到有成就。
韩暮、韩远的命也没太好,他们被星星分配到厨房,有没有听过君子远庖厨?她这是要断他们的君子路啊!
韩为、韩客更可怜,六岁的孩子,扫把比他们还高,扫地可是技术活儿,不是随随便便、马马虎虎就能交差的。
超辛苦的,但弟弟们在大哥的要求下,没人发出怨言。
韩边还在睡,韩岁小心翼翼地将小么抱到星星床边,星星也在睡,昨儿个熬夜赶画,家里多出六张嘴巴,让她有强烈的经济危机意识。
首次做家事,状况不优,但好歹都尽了心思,木头一段一段砍,水一桶一桶提,地板一寸一寸扫,识时务的孩子们都明白,“人在屋檐下”多少得受委屈。
辰时已过,天大亮,响亮的婴儿哭声在耳际响起,星星被吓得差点儿滚下床,幸好她反应及时,在差点儿碾压韩边之际把人抱住。
一抱……天呐,湿淋淋的,这家伙有没有半点良知道德啊?黄色的尿液竟在她床上晕开,恶!她想咬人!
“韩岁,小么要换尿布了啦。”星星大喊。
韩岁快步进屋,看见她像捧供品似的把韩边高举,用手臂能延伸的最长距离把他往外递。
见状,他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揉揉鼻子说:“我不会换尿布。”
“你不会,难道我会?”
“那是你儿子,你该负责。”
“对不起,我是黄花大闺……”突然想起韩岁讲的“男性友人”,她不确定了,话到舌间急转弯,忙道:“他可不是我生的,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要不,母亲帮他洗澡,我洗衣服、尿片。”
帮小孩洗澡?说笑吧,她只会把孩子丢进温泉里,是浮是沉得看孩子八字重不重。“我不会。”
一皮天下无难事,她对韩岁耍赖到底。
“不会就学。”
“确定?好啊,我们分层负责,你负责赚钱,我负责学习带小孩。”
她扬起下巴,“五岁”的大人和“十八岁”的小孩,用目光抗战片刻后,小孩败阵。
“那至少母亲去洗衣服吧。”堂堂的男子汉抱着水盆到河边洗衣服,有碍面子。
开玩笑,洗衣服她只会用Onetouch。“好啊,我学洗衣服,你学赚钱。”
老调重弹!赚钱赚钱,口口声声都是赚钱,赚钱有那么伟大?韩岁想吼叫,但,确实赚钱很伟大。
“阿远,进来抱阿边。”韩岁一喊,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全都跑进星星屋里。
韩远接过韩边后,韩岁、韩暮往厨房跑去。
吁……星星悄悄松口气,韩边终于走了,她的床不接受小孩糟蹋。
没想气还没吐尽,韩为、韩客立刻爬上来,他们没接收到星星不友善的目光,竟一个从后面趴在她背上抱住她脖子,一个直接把自己塞进她怀里。
“娘亲。”
软软糯糯一声娘亲,让星星起鸡皮疙瘩,本想架拐子把两个人推开,但是韩客那双黄金猎犬似的无辜大眼让她下不了手。
“娘,昨天晚上有鬼。”韩为在她背后说,萌萌的包子脸贴在她脸上,让她闻到小孩身上特有的女乃香。
“别胡说,哪有鬼。”
“有的、有的,整个晚上鬼都啊啊呜呜,叫得好凄惨。”
啊啊呜呜……想起来了,该死,她忘记秦寡妇要上“大夜班”,大小双胞胎的房间与她的卧房相对,那声音确实挺大的。
“知道了,晚上给你两坨棉花,塞在耳朵就听不见。”
韩远瞠目,鬼可以用这种方法“处理”掉?
性子温和的韩远一面晃着小么,一面对星星说:“娘,我们可以读书吗?”
读书!那得花多少钱?他们去念书,家里谁打扫?饭谁做?孩子谁带?她可是花掉二十两,把六个赔钱货给带回来的,不从他们身上获点利就已经够天地良心的了,还想再朝她挖钱?
但对着韩远那张温婉柔顺的脸,她说不出重话,只能试着说服他。
“阿远,读书一点用都没有,想当初我上了二十年的学,到最后还不是只能去当街头艺人,人生在世学技艺比背之乎者也来得重要。相信我,知识不是力量,技艺才能让你们安身立命。”她说得无比诚恳,身上每个毛细孔都散发出笃定。
“那要学什么技艺?”韩远问。
“嗯……今天开始,我付束修,让你和阿暮跟着隔壁秦婶婶学煮饭做菜和洗衣服。”
“那是下人做的。”韩暮捧着木桶进门,听见了,忙道。
“错错错,人与人之间不该有阶级之分,不管是上人或下人,都必须学会生存,而家事是最简单的入门基础,要是连家事都不会做,人生还能做什么?”星星振振有词。
“煮饭洗衣服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