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殊……”她趴进他胸口,环住他的腰。
“怎样?”
她眼睛红、鼻子红,哽咽道:“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换好衣服,吃过面,孟殊把瞳瞳抱在膝上,同她说话。
他不让她坐在椅子上,他必须时刻把她抱紧,因为不这么做,他会不安心,是,她把他吓得太严重。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我来自于百年后。”
接着,她花很多时间跟他介绍二十一世纪,这是古人很难懂的逻辑,但他没有斥责她胡言乱语,他试着理解与想像,这让她心生感激。
孟殊点点头问:“然后?”
“我有个哥哥,他生病了,是小脑萎缩症。”
“小脑萎缩症?”
“简单的说,就是错误基因产生的错误密码,命令身体制造出有毒的蛋白质,这种有毒的蛋白质堆积在身体当中,会让我们的神经细胞提早退化死亡。”
“我听不懂。”
“那是二十一世纪的医学。你很难懂的。”
“用简单一点的话,我试着听看看。”
“小脑萎缩是一种从娘胎里带来的疾病。刚发作时,走路会有喝醉酒的感觉,没办法提重物,肌肉僵硬,动作笨拙。
“慢慢的连眼球都没办法转动,白天倦怠、夜晚清醒,病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经常摔跤、说话不清楚、写字有困难,吃东西或喝水时容易呛到。
“当情况越来越严重,就必须卧床,最后会因为衰竭或呼吸中止而死亡。”
“所以你哥哥……”
“哥哥在十五岁那年发病,他生病,我发誓要努力念书、考上医学院,在二十一世纪窗学院是要成绩最好的人才能考得上,我考上那天,握住扮哥的手告诉他,一定会治好他的病。
“父母也为哥哥的病伤透脑筋,我父亲是名外科医师,但家学渊源,受中医薰陶长大我的妈妈也就我娘是记者,父亲为了哥哥的病,经常待在实验室里,而妈妈跑去当战地记者,那是很危险的事,却可以赚到很多钱的职业。”
“然后呢?”他还是听得一知半解,但她肯说,他不想打断,也会尽力去理解。
“妈妈在战场上失踪,当时一起派驻的记者告诉我们,妈妈死了,公司连抚慰金都发下来,但爸爸不相信,他到处请托人寻找妈妈的下落。
“我念大三时,有消息传来,说妈妈在当地的医院养病,爸爸一听便急着要去把妈妈回来,但我有第六感,感觉爸爸这一走,我就再也看不见他。
“我求他别走,可是他说,找不到妈妈,活着犹如行尸走肉,他的哀恸让我明白,我留不住他。”
“所以他走了,不再回来?”
“我不知道,两个月后我出车祸,被大卡车碾在车轮子底下,然后穿越到这个时代,却失去对前世的记忆。”
沉默片刻后,孟殊道:“老和尚指的父母,是指你上一世的亲人?可是你们身处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你要怎么寻到他们?”
“我已经找到了。”她苦笑摇头。
是啊,找到了,什么师父啊,根本就是爸爸,难怪嘴巴那么刁,难怪懂得一堆奇怪菜色,难怪有好医术,难怪对谁都脾气古怪,唯独对她例外,觉得她无比可爱。
爸爸也穿越了,为什么?因为哥哥、妈妈也在这里,对吧?
想起家人,空空的心甜了、满了,和尚挑起的愁思瞬间蒸发,因为这里有她渴盼的家。
“他们在哪儿?”
“我先告诉你,我这一世的家人,好吗?”
当然好,她愿意对他坦承,愿意他来分享她的故事与秘密,他只有开心的分,因为他终于在她心底佔重要的地位。
“这一世的亲娘在生下我后死去,爹将外室娶进门,生下两个妹妹,那时我和哥哥的活不至于太难过,至少爹愿意供哥哥念书,爹始终盼着哥哥考上进士,从商户晋身为仕族。
“但自从后娘被号出喜脉,大夫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后,哥哥不能上学了,因为必须把钱省下伞来养弟弟。起初哥哥强忍不满,因为我年纪小,需要人照顾,我们必须待在那个家里。
“直到有一回,我手脚慢、家事没做好,因而和妹妹起争执,被后娘推撞,导致头撞到桌角,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夫说得用昂贵药材吊着,但能不能活命还得看运气。听到这个后娘和爹商量后,决定不救了,就让老天决定我的生死。
“哥哥闻言,怒火攻心,腆着脸去求舅舅。我娘是嫡女,舅舅是庶子,本就不亲厚外公外婆早已经不在,哥哥上门求助的时候,没有半分把握,但他还是把舅舅给求来了。”
“你大哥怎么办到的?”
“当年外婆把自己的嫁妆全给了娘当陪嫁,这笔嫁妆不少,哥哥用嫁妆跟舅舅谈判,只要舅舅肯帮一把,要回来的嫁牧就分五成给舅舅。
“财帛动人心,舅舅全力相挺,在舅舅同父亲谈判过程中,争执不断,谁到口的肥肉肯吐出来?后娘便坚持,要余回嫁收可以,但我和哥哥都得从赵家除籍。
“后娘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到舅舅,那点嫁妆拿来养大两个孩子是赔本生意。然哥哥早就发话,他没打算依附外祖家,继母的话吓不着舅舅。且舅舅心心念念着五成嫁妆,哪在乎我们是否会被除籍,便点头应下。
“哥哥本只想拿回嫁妆治我的伤,没想到闹得这么严重,但事成定局,哥哥二话不说抱着我离开,之后我曾问过哥哥后不后悔,哥哥回答,“失去你,我才会后悔。”就这样那年我才六岁,哥哥带着我,开始我们的独立生活。”
那个过程,不管经过多久,回想起来都倍感辛苦。
幸好有裴哥哥在,他帮着他们赁屋,帮着买下丫头、小厮,他给他们鼓励打气,兄妹两才能一步步走过来,认真说来,她对裴哥哥不该有怨,他对他们甯家有恩有义。
孟殊心疼着,六岁的丫头、半大的少年,如何把日子给撑下来?
亲亲她的额头,他说:“不怕,以后依靠我。”
依靠他?可以吗?抬眼,瞳瞳眼带着犹豫。
摇摇头,她继续说故事。“大哥进学堂继续念书,他很会读书的,到最后考上探花郎那是很难狠难的事。”
“确实。”孟殊说道。若非家道中落,他也有机会参加科举的,只是……眸光微黯。
“我哥哥好厉害的,哥哥说,他永这不会忘记,那日从学堂回来、看见宝珠在烧火,整张脸被烟熏得黒漆漆,宝财来回提水,半桶水又撒掉大半,而我踩在木凳上,站在灶前炒菜的模样。
“那时看见哥回来,我转头对他露出笑脸,说:“哥哥等等,马上就开饭了。”哥回说饭菜很难吃,我又丑又脏,但那是他吃过最幸福的一餐。”
“宝珠和宝财?”
“我们搬出来后买的丫头小厮,哥哥要上学,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但我们日子过得很节省,连一分钱都舍不得乱花,舍不得银子,自然挑不到年纪合适、伶俐通透的下人,那时宝财九歳、宝珠七歳,只比我大一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的厨艺是这样磨练出来的?”
“不,是师父的刁嘴训练出来的。”
“师父?”
“我从外头捡回来一个受重伤的男人,当时哥不在家,我硬着头皮,拿出半个月的菜钱给他请大夫。
“对这件事,哥很无奈,娘的嫁妆要养活四个小孩都撑不了几年,他有时间还得帮同学抄写课业,为人代笔,只为多赚点钱,没想到我又在外头捡回一个大男人,那时他肯定觉得压力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