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一辆马车吧,进出城方便些。”瞳瞳说。
“好啊,下回进城买。”
“我有钱。”
拍拍荷包,自从药箱里的银票被人饭子搜光之后,直到现在,她才又对未来有了希望。
所以说啊,有钱撑腰,胆子才肥。
“娘子这么会赚钱,为夫要更努力才成。”
“当然,我们家晚儿要念书,要科考,还要娶熄妇,每件事都要花到钱,你得更努力点。”她能供出一个探花郎,就能再供出一个状元郎。
“遵命,娘子。”他喜欢她的计划,这表示她会待在晚儿身边,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对吧?
晚儿也喜欢自己是爹娘讨论的话题,他仰起头,看看眉开眼笑的爹和笑逐颜开的娘,小小的手握紧两人,说:“要赚钱,养很多弟弟妹妹。”
一句话,瞳瞳红了险,这是谁教的啊?
不用怀疑,就是亲爹教的。
儿子这话说得太好,他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放在马背上,狠狠亲他好几下,还在他耳畔说:“儿子,好样的。”
惹得晚儿咯咯笑不停。
瞳瞳无奈,但看着父子笑开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
没有儿子挡在中间,孟殊握上瞳瞳的手,不赶路,慢慢往前行。
他说:“我想把隔壁那块地给买下。”
“做什么?”
“盖大房子,至少再多盖五间房。”
“为什么?”瞳瞳不懂,现在两间房,一家三口恰恰好,盖房做什么?
“咱们得使点力给晚儿添几个弟弟妹妹。晚儿一个人太寂寞了,没有玩伴,挺可怜的。”村子里除晚儿之外,最大的小孩是王武山媳妇肚子里的那个。
瞳瞳垂眉,这话……不该胡说的,她还没想清楚未来该怎么做。
不过她回答,“晚儿确实需要一个同龄玩伴。”
孟殊喜上眉梢。“你同意?”
那么今儿个起,夜里他得多加把劲儿。
“嗯,下回进城给晚儿买个小厮吧,比他大上两,三岁就行。”
闻言,孟殊闷声道:“与其买个伴,不如给他生个伴,有亲兄弟互相照应会更好。”
她不回话,眼前什么事都不能想,只能专心赚钱。
见她不语,他明白不能再持续这个话题。“晚儿,喜欢爹给你的礼物吗?”
“喜欢。”晚儿笑盈盈回答。
“娘子喜欢相公的礼物吗?”孟殊又问。
“喜欢。”知道她要种药,他给她买不少药材种子和种苗,她很高兴,他送的不是金簪玉环,而是她心之所欲,这份礼送进她心坎里,他相当细心。
“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说。”他不介意负担她。
思索片刻,她转过头,认为需要把话挑明了。“相信我,我要什么,可以靠自己事取到。”
这是要划清界线?偏不,他不给她机会,退让半步的他,抢前几步,坚持道:“相信我,就算你可以取得到,也比不过我给的。”
“我喜欢自立自强。”她吃软不吃硬,他坚持,她更固执。
“我的女人不需要自立自强。”
“结论是——我不是你的女人。”
“我的结论是——你必须学会做我的女人。”
“你答应过我自贖的。”
“没错啊,自贖后的你不再是孟家奴婢,而是孟夫人。”
什么?这样也可以?“你这是出尔反尔。”
“我不介意食言而肥。”
“我介意。”
“无妨,肥的是我,你不必替我担心。”
她什么时候担心他肥不肥了?她担心的是未来。“你真可恶。”
“没关系,先苦后甘,你可以先觉得我可恶,以后再觉得我可爱。”
没有这样子的呀!她还想再争辩几句,只是一个托钵和尚迎面朝他们走来,他背着光看不清长相,即使看不清,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不自觉的深受吸引,不自觉的停下争辩,也不自觉的感到舒服、妥贴。
这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即使是小小的晚儿,也情不自禁地停下嬉闹看着前方,一瞬不瞬。
蓦地,和尚在瞳瞳跟前站定。
孟珠直觉把瞳瞳拉到身后,他习武,很清楚对方没有武功、没有恶意,甚至没有侵犯的意图,但他就是就是想护着瞳瞳,好像对方靠得够近,瞳瞳就会跟着他走似的。
直到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个很老很老,老到无法形容的和尚,他的眉毛头发全是白的很长的头发和很长的胡须缠在一起,只是再看清楚些,他的脸上没有皱纹?
扁洁的皮肤不见斑点,眉眼鼻唇……好看吗?不对,不该用好看不好看来评论,而是该说他让人别不开眼。
慈眉善目?亲切和善?这都不足以形容,他有股强大的吸引力,让所有人都想朝他靠近。
因此瞳瞳从孟殊身后走出来,迎视对方的和善。
“你是谁?”老和尚问。
“我是瞳瞳……”
话出口,她竟然觉得自己讲错了,竞然觉得自己正在说谎,可她真的叫瞳瞳啊!为什么会觉得错了呢?没道理啊。
“你是谁?”老和尚再问一次。
突地“何育彤”三个字钻进脳海,直觉地,就要从她的嘴巴钻出来。
老和尚摇摇头,笑道:“忘记了啊?没关系,认真想,总会想出来的。”
他的口气无害,但他举起手指叩门似的,朝瞳瞳额头叩去,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她被孟殊一拉,再度护在身后,他眼底泛起浓浓的警戒。
老和尚注视孟殊,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半晌后微笑,原来找到了啊,找到命定之人很好、非常好。
“再加把动,把爹娘哥哥都找出来吧!”他说得语重心长。
瞳瞳听不懂,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认为对方是个疯子,得赶紧离开免得被缠上了,却瞳瞳无法认定他是疯子,相反的,她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她努力想、认真想,她有强烈的慾望,想要记起老和尚要自己想出来的事。
可是……无法啊!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好沮丧。
“说清楚点好吗?我爹一直都在,从来没有丢掉过,只是有了后娘,他就不要我了。”
这样的爹,她不想要。
“你娘呢?找到没?”他们的话始终对不上,不晓得是谁在语无伦次。
“我娘死了,再也找不到。”
“谁说她死了?分明话得好好,你必须用心想、用心找。”
不可能啊,娘分明葬在祖坟里。“找到又如何?我爹已经有了新欢。”
和尚莞尔,摇摇头,还真是鸡同鸭讲。
“认真想想,你会记起来的。”
“我没有忘记过什么,我的脑子很好,连六、七岁踩着板凳在灶台上做饭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没有忘记过任何事。”她试着向他解释自己的头脑状况。
只是……果真这般确定,她何必一再举例证明?她应该对对方嗤之以鼻。
所以她是真的心虚,是真的忘记?那么被她丢掉的是什么?
失忆的沮丧,让她感觉悲伤,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使尽力气也无法游上岸,莫名地,她有想哭的慾望。
“师父,我忘记什么?告诉我,我需要答案。”
和尚失笑,弹指,往她额头打去,他的力气很小,甚至没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可是热辣辣的、锁心的灼热感,让瞳瞳下意识的抚上额际。
老和尚不再说话,对着孟殊一笑,托钵继续往前走,一口一声阿弥陀佛,佛号传进瞳瞳耳朵,像暮鼓晨钟,不断敲击她的脑袋。
下一刻,不受控制的眼泪汩汩流下,彷佛手指弹的不是她的额头,而是她的心口,仿佛那一下,将她心底打出个大洞,哀伤从洞里争先恐后钻出……
她的眼泪让孟殊吓着,他抱紧她,拍着她的背,不断的说:“没事的,有我在,记不记得起来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