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莱安以为困扰他的是什么难事,没想到竟是日行一善,“这很简单啊,有何不好懂的。”
裴念玦质问:“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日行一善?”他原先以为帮她做些事就算日行一善,但那可恶的一零五六号竟说那是他分内之事不算。他打小就是备受皇上和太后宠爱的济王,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善举,压根不知什么叫善事,又该如何行善。
“做善事有何难的,说好话、存好心、做好事,这些都算是善事啊。”这些话是她以前听附近一座寺里的师父说法时所说,因为简单明白,她便记下了。
说完,袁莱安见他仍一脸懵懂的模样,心忖这人之前八成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只得详细再解说,“这所谓说好话呢,就是指咱们平日莫要道人长短,说人闲话,要多说人好话,尽量多称赞别人;而存好心就是莫要有害人之心,心存善念常为别人着想,至于这做好事就是能力所及时,尽量予人方便,当旁人有难时能伸出援手,帮扶他一把。”
听完,裴念玦一脸若有所思的垂眸。她所说的这番话以前从没有人对他说过,打小他听得最多的都是吹捧、巴结他的话,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当然更没有人教他要心存善念。
所以他自幼行事便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除了皇上舅舅和太后以及其他几个公主皇子,他没把其他人看在眼里。
在他眼中,其他的人都只是低下的奴仆,不值一顾。
来到这村子里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以前在他眼里视若微尘的卑微贱民,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他们身分虽卑贱,却也努力的干活谋生。
见他似是在深思,袁莱安也没再出声,转身走了出去。
袁莱安将张大婶送来的最后一尾鱼煎了,再将另一块肉切碎,做了一道麻婆豆腐,另外炒了两道青菜,再煮了一碗蛋花汤。
罢做好菜,小吃货姜知平闻到饭菜香味,咚咚咚跑到灶房来,仰起一张小脸,一双小眼睛笑得眯起来,稚女敕的嗓音说着,“莱安姊,我替你把饭菜送去给大哥。”
“知平今儿个倒是勤快。”看着他长大,袁莱安哪里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捏了捏他可爱的脸颊笑道:“你可别偷吃菜唷。”接着便交代姜薇薇带着他一块把饭菜送过去。
她回头再继续烧他们几个要吃的菜,先炒了两盘青菜、炖了一锅萝卜汤,最后想了想,再多做了一道蛋羹。
把菜端到堂屋摆在桌上后,她去叫在房里念书的姜知进过来吃饭。
从姜知进房里出来,要绕去姜知乐房里看看时,半途便碰上先前送饭菜到姜知乐房里的姜知平和姜薇薇。
姜薇薇手里端着一只盘子,上头摆着半条的鱼、还有一半的麻婆豆腐。
姜知平小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盘子里那尾煎得香酥的鱼流着口水,姜薇薇看见她,开心的说道:“莱安姊,大哥分给我们这半条鱼和这些麻婆豆腐,说让咱们一块吃。”
闻言,袁莱安有些意外,那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竟会将吃食分给知平他们,她下一瞬想到,难不成他是嫌她做的菜难以下咽,所以才会拨一半给薇薇他们?
“莱安姊,这都是我的功劳哦。”姜知平喜孜孜的邀功。
“哦,是怎么回事?”听他这么说,事情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袁莱安好奇问。
“我把菜端进去大哥房里后,我跟大哥说那鱼看起来好香、好好吃的样子,若是大哥吃不完,我可以帮他吃一些,然后大哥就把鱼分了一半给我。”
姜薇薇接腔说:“结果知平这小馋鬼,得了鱼后,两只眼睛转而看向那盘掺了肉末的麻婆豆腐猛吞口水,说好想吃肉哦。”她一向对大哥畏敬有加,不怎么敢同大哥说话,但弟弟为了讨吃的,可是撒泼打滚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袁莱安看向她手上端的那只盘子,诧问:“所以你大哥就拨了一半给他?”她难以相信那个占据了知乐哥的身子,来历不明、霸道又自私的家伙会有这种善心。
姜薇薇笑着说:“约莫是大哥见知平一脸馋样,所以就分了他一半,让他带到堂屋来,咱们几个一块吃。”
袁莱安也没再多想,与姜知平、姜薇薇一块走向堂屋,摆上碗筷后,姜知进也过来吃饭了。
四人坐在桌前,和乐融融的吃着饭菜。
今天加了菜,姜知平吃得心满意足,舌忝着碗里已被他吃光的麻婆豆腐,稚气的嗓音意犹味尽的说着,“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就好了。”
“张大婶送来的肉还有一些,你喜欢吃,明天我再烧麻婆豆腐给你大哥吃。”这样或许那家伙还会像今天一样,再分一些麻婆豆腐给知平。
“哇,莱安姊最好了,还要吃蛋羹,我明天一早帮二哥去鸡舍捡鸡蛋。”姜知平知道张大婶只送了三条鱼,都吃光了,也没吵着要再吃鱼。
“那些鸡蛋要留着,我明儿去市集要拿去卖。”说完,瞅见姜知平那张兴高采烈的小脸垮了下来,她微笑的接着再说:“六叔公让小芳姊送了些花生过来,我待会去炒些给你们吃。”
听见有花生吃,姜知平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没人发现裴念玦曾来到堂屋旁看了一会儿,又默默离开。
第3章(1)
独自坐在后院的矮凳上,裴念玦仰起脸望着漫天彩霞中那弯淡淡的新月。
先前在他将鱼和麻婆豆腐拨了一半给那小表后,一零五六号告诉他,他已完成日行一善。
他不过是见那小子一脸垂涎的瞪着那条鱼和那盘麻婆豆腐,顺手拨了一些给他,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完成日行一善。
当时一零五六号对他说:“这件事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你当时做的时候心存善念,且那两个孩子在得了你分给他们的食物也十分欢喜,因此便能算一善。”
想到先前那两个孩子因为这么点微末小事就高兴成那般,裴念玦有些迷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只不过是一点吃食罢了。
“一零五六号,你说他们不过是得了一点点吃食,为何能笑得那般欢快?”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们虽贫穷,拥有的不多,但更能乐天知命,所以一点小事就能让他们十分欣喜。”一零五六号冰冷的嗓音回答道。
裴念玦若有所思的想起,先前在堂屋前见到他们四人宛如亲手足一般,和和乐乐、说说笑笑的用着晚膳,桌上的菜肴明明不丰盛,但他们几人却吃得一脸满足。
他打小在宫里长大,除了皇上和太后召见,泰半时候他都是自个儿一个人用膳,桌上摆满各式的美味佳肴,但他从来不曾吃完任何一道菜,每道菜都只尝几口就不吃了。
出宫建府后,他常参加几个皇子和其他达官贵人的宴饮,席上不是有歌舞助兴便是有其他表演可看,大伙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可方才瞧见他们在那老旧堂屋里,围在一张桌子前吃饭的情景,他心头不知怎地竟起了一丝羡慕,没有歌舞、也没有任何新奇的表演,但饭桌上那种温馨的感觉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身后突然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裴念玦回头瞟她一眼,说了句,“你过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袁莱安搬来另一张矮凳,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出声说:“今天知平、薇薇和知进吃饭时都吃得很高兴,你让薇薇拿来的鱼和豆腐,大伙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