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丫想离开赵家,但是身无分文,这些都是奢想。她没别的本事,所能依赖的不过就是上辈子比别人多几年的见闻。
昨天夜里下了场雨,地上泥泞,本就破的鞋底令赵小丫的棉鞋被浸湿,她忍着双脚不舒服继续往前走,盘算着若是能弄些山货、药材,拾掇好后上竹楼找老爷爷,以老爷爷对她的关爱之情,应该愿意帮她拿到城里卖。
走了好段路,她出了层薄汗,抬手擦了擦,呼了口气。
这几天刘彩凤对她有气,她天只有顿饭,如今竹篓里的个馒头便是她天的吃食。
今天她走得远了,现在虽饿却没有拿出来吃。
幸好今天运气好,在深山林里看到菇群,这里显少有人走动,赵小丫霎时忘了饥饿和不适,兴奋的采摘。
虽说挣钱重要,但小命更宝贵,她怕山里的大家伙,兴奋采摘之余不忘留意周遭的动静。
没多久的功夫,她采了半个篓子,还发现了些有用的药材。
她看着四周,不由叹了口气,真后悔当初对药材只学了个皮毛,若是懂得多些,她攒钱的路应该会多条。
意会到自己的贪念,她忍不住笑自己,如今人生能重来次,她该知足了。
赵小丫忙得起劲,突然听到声闷响,吓得抓起竹篓转身就往山下跑,只是没跑几步便因为入耳的申吟声停下了。
原以为是遇上野猪、猛兽之类的大家伙,但现在听来,似乎是……人?
她停下脚步仔细听,当真是人的申吟声,隐约还能闻到伴着微风吹来的血腥味。
自小在大山底下长大,她很清楚血腥味容易吸引山中的野兽,因此想也不想的朝着申吟声而去。
寻了好会儿,她终于在棵野果树下发现了人。
这种野果成熟时会转红,个头小,酸得令人牙疼,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的人是连碰不碰。
看着四周散了地的野果,要不是那人动也不动,赵小丫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敢这个人是为了采野果,时不察从树上摔了下来?
她上前将人扶起来,让他倚靠着树坐着。
那人的血自额头流下,布满了整张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她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去血迹,慢慢的露出对方的长相,眼前的五官令她呼吸窒。
周屹天?不禁觉得臊得慌,他的身手向来敏捷,谁知竟会时失足跌下树,若这事儿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他目光凶狠的看着赵小丫。
赵小丫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阵激动,忘了闪躲,只是愣愣的看着。
面对眼前这张称不上好看,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的脸,周屹天抽了下嘴角,窘迫之余口气也不客气,“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赵小丫不知他心中羞恼,但只要他开口,她自然听话的点头。
看她乖巧的样子,周屹天还算满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夏枯草上。
他因习武,自幼大小伤不断,自然知道这是止血的药草,便问:“你懂医?”
赵小丫点头又摇头,她上辈子跟寡妇厨娘学药膳,所以对药书有兴趣,简单的药材懂,但实在称不上懂医。
他略微不耐的看着她,“这是何意?”
她怯怯的露出一抹笑,平淡无奇的张脸霎时亮了起来,周屹天微愣了下。
赵小丫是真的开心,上辈子如同神只般的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还跟她说话。
上辈子她常想像他说话的声音是如何,如今如愿,发现与她想像的不同,不过终归都是悦耳好听。
她正要说话,周屹天却不耐地挥了挥手。
“算了,我不想知道。”周屹天方才看她笑就呆了,在心中对自己唾弃了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似乎使不上力,他的眼底闪过丝阴郁。
他看今日天气好,自个儿跑到深山里转转,本想打点猎物回去炫耀炫耀,谁知逍出师不利,为了摘野果子在这深山老林跌断腿,面前只有个瘦骨嶙岣,身补丁衣服,看起来像乞丐的小丫头。
他从衣襟内掏出钱袋,原想赏她几两银子,但看她骨瘦如柴的样子,索性将整个钱袋丢向她。
赵小丫接过他丢过来的钱袋,脸上难掩惊讶,入手的重量让她知道钱袋里的银子不少。
她连忙摇头,想将钱袋还回去。
“拿去。”周屹天不客气的挥开了她的手,“爷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想过拿回来。”
他的力气大,打在手背上,传来的痛楚令赵小丫的身子缩。
周屹天注意到她的神情微变,莫名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粗声道:“收着就是。”
他的口气令赵小丫静了下,如今的她纵使有上辈子的记忆,但依旧是个缺衣缺食,无
所有的小丫头,她要离开这里,单靠自己的两条腿是痴人说梦,所以周屹天给的银两……她拒绝不了。
她的心横,将钱袋子收妥,记住了今天周屹天的恩情。
上辈子她与他的缘分起因于她干活的酒楼,那里的药膳名震京城,周屹天大久战场,身暗伤,又有胃疾,药膳正合他胃口,所以他成了酒楼常客。
他待人向来冷淡,难得对失聪的她有过几分关心,甚至亲点了她伺侯。
她日夜窝在灶房,却因为遇上他而过了段好日子,原本看她诸多不顺眼的酒楼当家不单对她和善了几分,还担心她粗手粗脚得罪贵人,特地寻了人来教导她,之后更大方的给她做了几身新衣裳,那些衣服是至今两辈子以来最好的。
她懦弱愚昧了辈子,失聪后无声的世界反而使她的心开窍了。
她不像酒楼当家以为自己入周屹天的眼,而是看出他点她伺候只是因为他防人心重,而她失聪安静,恰好适合。
无求便无痛——这是次他醉酒时,她看到他用手沾了酒水在案桌上写下的几个字。
她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奢求多了就害怕失去,失去太痛,索性开始就不求了。
她不懂以当时他的身分,还有何事能伤他至此?她好奇却没问,莫名的牢记这句话,始终谨记身分不敢逾越半分,因为她知道旦逾越,她连在他身边当个奴才的资格都无。
因为遇上他,她学着成为一个会伺候人的奴才,但她很快乐。
她重生回来,一心想离开赵家,更想再去京城。就算走上辈子的路也无妨,等他凯旋而归那日,他们终会再见。
只是老天仁慈……赵小丫露出抹笑,她竟在周屹天年少时便遇上了他。
周屹天用眼角偷瞄了她眼,就看见她一脸傻乎乎的笑,莫名也想跟着笑,真是疯了。
他语气不善的道:“天色不早了,你走吧。”
若是平时,赵小丫肯定听话的转身离去,只是他受着伤,她不放心。
看她不动,他阵气恼,“怎么?你留着是想看我笑话不成?”
她不懂他为何要发脾气,在她的印象中大将军是个冷漠少言的硬汉,可不像眼前这个爆竹似的少年,她侧着头好奇的打量他。
上辈子的他、此生的他,截然不同……
他被看得心虚,一阵火大,“我告诉你,小乞丐,我没事,就算没有你在,老子也可以自己走下去。”
被叫成小乞丐,赵小丫没有生气,只是眼底闪过不解,最终目光落在他的脚上。
“看什么?”周屹天注意到她的视线,欲盖弥彰的动了动脚,却因为拉扯而脸色白。
赵小丫的神情变,不顾他的不悦,伸出手碰他的脚。
周屹天立刻痛得嘶了声,月兑口骂道:“小乞丐,你找死啊!”
赵小丫对他的咒骂彷佛未闻,回想起上辈子大将军出身侯门,威名远播,战功显赫,唯美中不足的便是跛足。